凝香似被半空中腾出来的不知名的手掌掴数下,双脸涨红立刻有了火辣辣之感。她在整理伤口时意外发现两血交融的景象还啧啧称奇,直至被恭仪郡主身边见多识广的嬷嬷一阵惊呼赐教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心中本就存疑,只当做是巧合之中的巧合并未动过彻查声张的念头。
直到恭仪郡主亲自寻到她,凝香才隐隐约约窥探出了事态的严肃庄重。恭仪郡主一反往日登门拜访的疏离姿态,以袖掩口,眉眼盈盈,笑声清脆婉转,柔声道:“薛大人真是有福之人,虽然嫡女缠.绵病榻,但庶女却身体康健。本宫不知你怎么成了薛府的小姐,但日后锦衣玉食数不胜数,更能修来京中贵女那般大气博学的教养,这些都是一个伺候人的奴婢所望尘莫及之事,你这么年轻许不知道本宫在说些什么,但你若成了薛府的小姐,嫡女沉璧能有的,你也可一一拥有……”
小姐能有的她也能得到,凝香的思绪飘过陈设奢丽的芳淑阁,划过做工精湛的古老铜镜,划过蒙上纤尘的孤本古籍……凝香心中的渴望决堤,顿时不可遏止地喷涌而出,欲望的水花将她淹没,凝香来不及多想,在获知她生母同薛怀的旧事后,头也不回地踏进了含玉宫。
凝香一早知道宫里的二皇子性情极其冷淡,平素不爱与人亲近,凝香先行做足了打算,但真真正正被二殿下以兵临城下的绝情态度冷声质问时,凝香仍是汗流如瀑,四肢瘫软,原先的一点勇气早就已经耗尽。
凝香游走在崩溃边缘,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被逼疯,语无伦次应道:“奴婢受教,奴婢受教……”
容庭连再看这个为人鱼肉的蠢笨侍女一眼都嫌多余,闭眼道:“本宫乏了,送客。”
凝香感觉自己的脸皮被人不停抽打,扇出灼辣的疼痛,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转,最终红着双眼跟在薛沉璧身后速速出了含玉宫。
出了含玉宫呼吸着殿外飘着梅花香气的清气,薛沉璧紧绷的情绪终是出现了一丝了裂痕,她神情寡淡至极,心口疲累得连一丝伪善的微笑都再也搓挤不出来。
薛沉璧遥遥望着窗棱前整整齐齐摆放的一排争妍斗艳的梅花,面无表情:“这花是你送来的?”
凝香见她问话,怖惧的面容浮上一抹受宠若惊的喜色,展颜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牙齿,抬手胡乱擦了擦额上沁出一层薄汗,薛沉璧恍恍惚惚盯着凝香肖似薛怀的轮廓,见她恢复血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回姑姑的话,此乃薛府后花园栽种的梅花,郡主见了喜欢不已,就带了些过来给含玉宫添添喜气。”
“薛府借居先帝别苑,听闻府中的芳淑阁和后花园是难得一见的瑰丽富雅之景,今日独独见了园中的一角梅花便知道传言不假。”
与其说是先帝别苑的后花园,倒不如说是先帝的后山,先帝将别苑修筑在长街,实则独独为了后山秀丽如画的精致。
长公主生母嗜爱侍弄草木,先帝于是将后山恢宏远旷的景色全部拘下,筑成一幢宅子仅供宠妃一人欣赏把玩,坐拥此等帝王之爱,那宠妃也算是祖上烧了高香。
“这个时候后山只有梅花临寒独放,若姑姑喜欢,奴婢可带姑姑去府上赏梅。”
凝香说得诚恳,薛沉璧也客气地抿唇一笑,她眼中没有半点笑意,语调却清缓柔和:“依肃京城中的规矩,若要上门赏花,必定要得园子主人的名帖才算不失礼。薛大人钦使皇差,走马上任在即,府里的主子就剩下了薛氏小姐一人,奴婢并非有贬低姑娘之意,只是若上门造访是万万不可没有她的帖子的。”
凝香头一回听闻此种说法,以前小姐尚未及笄,不能随意出府,也就不可在京城贵女中往来交好,除了对门的杨家小姐,薛沉璧再无挚友。凝香不知道请人赏个花还这般弯弯绕绕,只暗暗吃惊,觉得煞是不可思议。
凝香沉思片刻犹豫道:“姑姑身处深宫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奴婢的老爷礼部侍郎薛怀大人奉皇命进宫受审。小姐随了薛太夫人去宣安殿偏殿歇脚,不料太夫人身边的王婆子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下毒手弄晕了小姐,小姐被恶奴狠狠击中了脑袋,已经昏迷多日,若老爷走马上任,府里也没个能掌事的主子。”
薛沉璧眸光微闪,说到底姜鸢也是食邑数百户的郡主,享一方百姓供奉,落了身份的事绝对不会随便出手,然而她一出手定是早已安排好了后路。
姜鸢堂而皇之在宣安殿偏殿杀人,简直是自取灭亡,再怎么提防宫人,可京都卫不是吃素的,迟早会传到容熙耳中,是笃定容熙不会将她怎么样。如今排去万种可能只剩下了余后的一种,薛沉璧更加大胆猜测,甚至是容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默许她的所作所为,才令姜鸢肆无忌惮下毒杀人。
原来容熙也在背后推了一把,难怪前世他任由她被姜鸢折磨。薛怀尚未功高盖主,容熙却执意将她□□,薛沉璧心思转到此处,猛然回忆起之前在宣安殿上容熙那道若有若无黏在她身上的诡谲实现,如同摆不脱的一抹黑影,薛沉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凝香姑娘若是上了家谱算来也是主子,薛府自然由你操持,还望凝香姑娘恪守本分,不能做的事切莫插手,”若凝香被薛怀认下,必要代为掌管薛府,她明白身份倒无妨,只怕凝香猛然吃了个胖子生出些旁门左道的心思,薛沉璧语气陡然压低,“毕竟你乃庶出之女,日后京中盯住你的人不胜枚举,你若一念之差做些歪门邪道之事,除了连累你自己,还连累薛府上下百人性命。”
凝香当她是好意提醒,忙不迭睁大水灵灵的杏眼表态:“姑姑说的,奴婢铭记于心,是万万不敢忘记的……”
薛沉璧将凝香送出含玉宫,自有专门引路的小太监殷勤替她开路,薛沉璧复杂地瞧着凝香远去的背影,也不知此刻自己是该怒还是该哭。前世她千般担心薛怀纳里小妾辜负阿娘的一片好意,今日终是成真了,薛沉璧甚至怀疑阿娘忽然暴毙而亡就是得知凝香的身世后急火攻心而亡。
一路行在鹅卵石小路上,天上不知怎的又堆起层层叠叠的乌云,雪水已全部化开,唯有地上还残留几丝不痛不痒的水迹。薛沉璧沉默踩在水光滟滟的鹅卵石上,乌云密布,她隐隐嗅出阴谋的气味。离真.相愈进一步,结果便更令她不可思议一步,容熙姜鸢暗中密谋、凝香姜鸢勾结、甚至傅昀也不似传闻中的那般自暴自弃……薛沉璧觉得,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逝。
胭朱捂着口鼻鄙夷斜睨着凝香远去的方向,狞声呛道:“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庶女,还有脸攀上我们含玉宫替她做主,真是好大的脸面。殿下对女子就是心软,也不知那寒门出生的薛氏小姐怎会得了殿下的青眼,连带着殿下对她的庶姐也好言好语几分。还曾让姑姑亲自去薛府见一见那薛氏小姐,依奴婢之见,殿下为的是笼络季公子和薛大人罢了,倒便宜她占了姑姑的好处……”
薛沉璧打量胭朱,这才发觉那熟悉之感从何而来。容庭遣人来府中取先帝遗物做祭祀之礼时,来的正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稍年长哑女姑姑乃是瑞玉,另一个面容稚嫩的宫女定是胭朱无疑。
薛沉璧甚有自知之明,容庭向她示好绝非一时心血来潮闲的没事,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布下的局,已经在他身上栽过一回,她是疯了还要让他践踏第二次,想到那个绣功粗糙的香囊,薛沉璧一阵反胃,怎么就有人那么不要脸。
她忍着道:“殿下怎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事关国事切不可将儿女之情混入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二更哒
☆、第二十四章
胭朱鼓着腮帮面容上尽是愤愤不平之色,却也知晓个中道理,便不再开口多言。
薛沉璧瞧着胭朱敢怒不敢言的娇怒模样,眼中掠过一丝淡笑,似阳光破开浓重乌云,终于露出一点光明。
小姑娘生气起来眉眼越发灵动活泼,薛沉璧幽幽叹了口长气,纪瑞玉尽管被姜鸢视为你死我活的死敌,可她终究是个因祸得福的姑娘。大周皇宫更深露重,寒风凛冽,却有太后替她遮挡庇护,再回想到她自己,从头到尾只不过是被人蒙在鼓里的可怜虫罢了,连身边的贴身侍女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大约这世上已经没什么能让她信赖的人。
薛沉璧心绪不宁回了含玉宫,原本窗棂上纷繁冗多的梅花已经被撤换下去,几个宫人手持净瓶,不停地往宫中四处洒着清水和香露,少顷,那馥郁的冷梅香便消退得无影无踪,薛沉璧再凝神去嗅,也嗅不出空中浮动的一丝余味。
胭朱啧啧称赞,原先在心中还曾暗暗斥骂这群宫人同长公主府的那些不三不四的狗腿子们没有什么区别,一个个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只知讨好心血来潮的恭仪郡主。含玉宫得了太后身边贞嬷嬷的差遣,向来不留梅花,如今还是她错怪了他们,胭朱喜上眉梢偏头同薛沉璧小声道:“这几个宫人还算是聪慧机灵的,知晓姑姑一触碰梅花身上便会起小红疹,忒是善解人意地将那些徒有其表的梅花撤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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