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当真是可笑至极。难怪林若言会那么爽快得接下她的委托,原来是已有人在她之前便算计好,如今她是那个背信弃义的逃婚之人,而他却是被未婚妻抛弃的受害者,可是又有谁知,他做了与她同样的事呢。
也就是那个时候,这两个男人才相识的吧。
忽然,外面传来一缕笛声,悠悠扬扬,不绝如缕。
宫姒锦猛地从膝间抬起头,细细地分辨,那乐律再熟悉不过,是她往日的最爱,也是今日她断断续续的梦魇。
“都要下雨了,是谁在外面吹笛子呢?”文婉清本已打坐歇下,听到笛音后,翻身起来朝外望着。
“是他。”宫姒锦低声呢喃,那杏花春雨的曲子她不会听错,这世间也便只有他会在秋夜为她吹奏这首曲子。
呼啸而来的还有一道惊雷,憋闷了一整日的大雨最终还是滂沱而至,宫姒锦心中一沉,却又松了几分,只想着他这样就会离去了,不必相见难堪。
谁想那笛音像是缠人的恶魔,丝丝缕缕,缠绵悱恻。
暴雨倾盆,她只想那笛音快些消失,只怪她太牵挂,堵住耳朵还是能传音入心。
文婉清将马儿拴在能避开雷雨的树下,回来时便执了把油纸伞,小心翼翼地道:“外面雨下得大又突兀,只出去一下浑身便浇湿了,一场秋雨一场寒,你若出去,记得带伞,别淋了雨,要染风寒的。”
消瘦到脱形的身影蓦地就浮现在眼底,他胸口的伤不知是否愈合,不知能不能沾雨,想到这里,宫姒锦再无法无动于衷,遽然起身,夺了那把油纸伞,便冲进了重重雨幕。
漆黑不见五指的雨夜,好在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月华白衣,雨水包裹下的身体却是惊人的清瘦,宫姒锦心里狠狠地抽痛,狂奔上前,将伞撑起,遮住了他上方的雨。
笛音戛然而止,他怔怔回头,目光灼灼,喃喃唤着她名字,“锦儿……”
“你怎么来了?”她轻问。
像是一个找不到至亲之人的孩子,慕云清声色微哽,“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宫姒锦不着痕迹地躲开他欲抱住自己的手,强逼着自己换上一副礼貌而疏远的面具,“慕将军。”
慕云清的手一僵,整个人不由得呆住,“你唤我什么?”
“慕将军。”宫姒锦垂眸,避开他灼烧的目光,淡淡道:“请您自重。”
他心中蓦地一痛,动作忽顿,幡然惊醒时,已不顾她挣扎将她抱入怀中,“我便是对你没法自重,也不必自重,我与你之间曾有海誓山盟,我今日做了什么,我负责到底,娶你为妻便也是了!”
说罢,他猛地欺上,被雨水击打而冰冷的双唇狠狠将她覆住,攻城略池般,打开她的牙关,占据她全部朱蕾。
整个过程,直到他饱尝后离开,宫姒锦都没有挣扎,却也未做回应,过后,她麻木地冷笑,眸色深沉,冷冷问他:“这一下,可还清了那三十两纹银?”
对方似从没想过她会这般问,惊诧、惧怕、不可置信的神情充斥在他整张脸上,他缓缓放开手,见她旁若无物地重新撑开伞,方才的激吻于她而言像是没发生过一般,慕云清心里的最后一道壁垒终于崩溃,“你若心中还有他人,我便等着你守着你,但你能不能别这样……”
面对他近似哀求的低喃,宫姒锦眸色微凝,与其直视,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让自己不扑进他怀里,才勉强刚硬。
“慕将军信誓旦旦说等着我守着我,那将军的未婚妻呢?忘了吗?”近似于苦笑的冷笑。
几乎肉眼可见的苍白蔓延至他脸上,慕云清身子晃了一晃,似乎勉力才能站稳,“你在说什么?”他涩声问,从未这般低沉沙哑。
宫姒锦回以一个极其漠然的笑,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封信,她庆幸,好在沾了雨水,信笺也受了潮,看不出她曾在上面掉过泪,佯装坚强。
她将信笺缓缓递到慕云清面前,恶劣地想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却只是眉心微颦,方才还霸道侵略的薄唇更是抿得极紧,惨白又决绝。
两相静默下,彼此之间的沉默已将周遭的惊雷暴雨变得渐渐远去,宫姒锦心头冰凉,斜出一抹冷笑,便问道:“慕将军对此没有什么解释吗?”
不等他回答,她便转身,临去前,微侧头,淡淡道:“慕将军真是好兴致,定下的婚约不满意,便雇佣江湖人士来劫亲,我只有一句,我不是什么林锦儿,我真名叫宫姒锦。”
便在她离开前,他出声,沉沉叫住她,“我不会让你走。”
她眉心微皱。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情急出手
齐桑地处偏远,从云城赶过去,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十天半月,此前武林大会因故推延至来年开春,最初宫姒锦还想当然地认为是正武盟要一心招待宇文宣礼,故而才将其推后,她如今恍然大悟,只怕这推后的目的在于她听香榭。
近来武林生变,江湖上不少门派都有异动,沿途中也有各门派的弟子面色匆匆,所行方向皆是朝云城所去。
在宫姒锦临走前,宇文宣礼便先一步离开云城,前往京城,听说近来朝廷也不太平静,月前,淄源旱灾,灾民数以千万,朝廷下令开仓赈灾,却中途被贪官中饱私囊,皇上得闻此事后震怒,势必要揪出贪官污吏背后主使,虽此事尚在盘查,但宇文宣礼身为皇子,本应为皇上分担,便提早结束云游,回了京城。
原本无关痛痒的一个决定,但让人有些许震惊的是,段浪将献给他玩乐的那几个娇娥女子一一杀了,宫姒锦回忆起比武招亲前那个晚宴,端站在宇文宣礼身边那个婀娜曼丽的身影,心中生了异样。
“师姐在听香榭多年,可曾知晓正武盟中内应的身份名字?”宫姒锦牵马于一间茶水铺子前停下,将缰绳递给笑迎上来的小二,压低声线问道。
如今不知这武林是何局势,她二人只要到了村庄镇落便要蒙面潜行,宫姒锦尚且还好,文婉清毕竟是听香榭的掌门大弟子,曾出席过的活动与宴席不少,若是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难免会被人认出。
此时文婉清稍稍拨开面上薄纱,轻轻颔首,“曾经是派去过几个内应,只是如今齐桑大乱,实在无暇顾及外事,至于谁还活着,是敌是友,我尚分辨不出。”
宫姒锦叹息一声,将之前与那内应联络的事情道出,“当时我在正武盟暗中联络到一个内应,但我只怕暴露身份,便未与她相见,如今想来,已许久没她消息,我想知她是否还安好。”
“正武盟高层长老多为男子,咱们派过去的内应几乎都是以艺妓的身份潜入,再以色诱去攀上某位长老或堂主,若时机恰好,能入室为妻最好,实在不行,便是委身做妾,本都是低阶无甚武学悟性的女子,也是心甘情愿来此做内应的。”文婉清淡笑道,知她心地善良,最后解释了一句。
然这解释却不能消去她心中疑虑,当初段浪献给宇文宣礼的那几个美人愈发强烈地浮现在她眼前,努力回忆了许久,终于想破了头,她猛地问道:“当初是否有一弟子化名为青瑛?”
文婉清略思考一瞬,点头道:“是有青瑛这一人。”
“她……她可是自己人?”
“她是我曾经亲手培养,只是资质不佳,却是个极善良又静好的姑娘。”文婉清怅然道,“师父在世时,听香榭不养闲人,既无法将武学发扬光大,便只好送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本想将她派到雪山派或是峨嵋,总好过到正武盟做人家的妾,只是她当时坚持要来。”
宫姒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师姐为人面冷心热,若让她知道青瑛已被段浪赐死,想必她会自责一辈子,她刚从师父仙逝的悲痛中走出来,不该再知道更多噩耗,她会承受不起。
宫姒锦有些难过,当初若少些戒备,一早出来与青瑛相认,她便可暗中救下她,也不必直到她惨死,都彼此不识。
就着茶水,进了些干粮,二人正打算起身赶路,迎面进来两个劲装佩剑的女子,文婉清猛地将宫姒锦按住,背朝向那二人,敛眉坐回原处。
“是雪山派弟子,腰间佩剑刻有雪花纹。”文婉清沉声道。
宫姒锦朝她点了点头,两人静坐,佯装喝茶。
“师父也真是奇怪,不去齐桑讨伐那魔教,让咱们姐妹赶往云城做什么?”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弟子抱怨道。
另一个似是师姐的人则低声斥问:“那魔教邪门得很,就算让你去齐桑,没人引路,你上的去那山吗?”
“师姐说的是,只是到了云城,正武盟就有办法了?”女弟子尚还抱有疑问。
“谁知道呢,但是走一步看一步,既然师父召集咱们去云城赴武林大会,你就别那么多怨言,照着做就是了。”
“不过我听说,魔教那柳扶风已经死了……”
这时,小二来上了茶水干点后,二人便噤了声,埋头吃了起来,这时,一玲珑身影遮住了面前光线,那遮着面的少女将面上黑纱撩开,笑意盈盈,“两位姐姐,可是雪山派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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