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廷攥紧了拳头,紧盯着他,想从他表情中找到不妥之处。
“他的确该自责。”陆昭廷冷声。
师傅濒死,并不是叶侯可以抓他挡箭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叶斩私德有亏。
不过师傅的真正死因却有待考究了。
“你和我师妹,也是这么说的?”他问道。
断腿侍卫看向叶幼清,见他点头,才坦言:“是,不过当时……”
叶幼清立起手掌止住他的话:“所以,我想请师兄留下,但千万小心,不要被太子发现。”
陆昭廷不知道叶幼清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冷冷提醒道:“小师妹亲口告诉我,你的母亲是……”
“是山阴公主。”叶幼清接道。
陆昭廷皱眉,他竟然知道?
可叶幼清既然知道长公主是假,就该知道京中传来的消息是真,太子才是谋逆造反的那个人。
那他怎么还跟太子通气,甚至要一同包围京师?
难道他不知道,只要接近京师,真相肯定会浮出水面,到时候这就是犯上作乱的大罪!
“师兄,我是叶幼清,但我也可以是我自己。”
叶幼清取出一****帕递过去:“她说不负,我就信,信她的计划,即使失败,还有父亲可以过来诛杀我这个不孝子,不要紧。”
陆昭廷怔住。
他已经明白叶幼清的想法了。
此刻是叶幼清带兵,若太子赢了,他就是代表叶家,若太子败了,或者是陆昭锦在算计他,他也认了。只是那时候,恐怕叶侯为保住叶家就不能保住他。
“你……”陆昭廷看着锦帕上的六个字,的确是小师妹的字迹,苦叹一声:“好吧,我先答应你。”
“我知道陆师兄不信我,但你总该相信昭锦身边的阿乔。”叶幼清看了一眼账外,给身旁人使了个眼色:“太子应该很快会过来,我先让北生带你去见他,剩下的,他会告诉你,还请师兄千万小心。”
陆昭廷拂袖而去,方九看了叶幼清一眼,也跟了去。
二人在北生的带领下寻到一处偏僻农户院,几人在院中把手,走入屋内,阿乔正守在一个姑娘床前。
“绿乔?”陆昭廷当然认识陆昭锦的大丫鬟,顿时皱眉:“阿乔,她……”
“三师兄。”阿乔赶忙见礼,解释道:“她是绿绮。”
“什么?”陆昭廷不可置信地看向盯着绿乔容貌的绿绮,喝道:“荒唐!这样的鬼话你也信?”
绿绮闻声醒了过来,她的神魂被至清摧残但有叶幼清相助已经稳定许多,此刻颤巍巍地撑起上身就要叩头:“三师兄,我,我真的是绿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绿绮说着又哭了起来:“绿乔她是不是害到小姐了?用……用我的身体?”她本就衰弱,激动之下一头栽倒下去。
阿乔赶忙接住她,急急道:“三师兄,是大小姐让姑爷救出绿绮的。”
陆昭廷的脑子嗡嗡乱叫,想起昭锦那神人一般的本事,对这移魂之术倒也信了半分。
“好,我就信他这一次。”陆昭廷一咬牙,握住了绿绮的脉,顿时皱眉。
绿绮这具身体被折腾的够呛,叶幼清能救得了她的神魂,却救不了她的身体,所以调理医治还是得靠陆昭廷。
“好他个叶幼清,原来是留我做苦力的。”陆昭廷苦笑,但看得出叶幼清的用心。
他知道,叶幼清这是赌了。
赌陆昭锦没有恨他,更没有和五皇子一起给他下套,要利用这件事将叶家和太子一网打尽。
不管是哪一种,小师妹总不会要害绿绮。
他立刻开出方子交给北生,让他去想办法,脑中还想着陆昭锦那几个字。
定不负,相思意。
陆昭廷抬头,鬼使神差地看向一身男装的方九。
女孩子娇小坚毅,目光澄澈温柔。
“不知道小师妹留在宫中是为了什么,但希望她计划顺利,等事情结束……”陆昭廷一贯感情木讷,仍然将话埋在心底。
而京中,此刻也炸开了锅。
第七十一章 :杜老
比起重兵围城,义绝休夫的噱头似乎没有那么大了。
但如果被休的,正是城外领兵的大将呢。
京城中人未嗅血腥,先闻逸事,街头巷尾,倒也能热闹几分。
“潜凰郡主休夫,这已经是第三出了!”茶楼里,有好事者历数起来,最后得出结论,这场三休夫婿的大戏终于唱到了**。
而且更惊人的是,对面的世子爷竟然接受事实,承认自己被休了。
简直闻所未闻。
“听说北境的万匹战马都中了药,是叶世子想出了堵住马鼻子的主意才换来的这次大胜,而且啊……”那人小声:“听说那药就是现在的太子出卖……哎,你们干什么!”他被一把长刀架住脖子,吓得直哆嗦。
“陛下有令,抓捕京中散播谣言者!带走!”军官冷声下令。
京中已是风声鹤唳,再无人敢随便议论废太子之事。
而金殿上的皇帝也气得连连咳嗽,一把将奏折丢在地上:“混账!混账!兵临城下,才想起派人禀报得胜消息,他叶幼清是带着两千铁骑奇袭了北境大营,现在又想来奇袭京城不成!”
“父皇息怒。”瑞王穿着太子锦袍,恭声道:“废太子声称持您……遗诏,或许叶幼清也和众人一样,是被废太子蒙蔽了。”
“这种鬼话你也信!”皇帝怒喝:“还不快给朕召集禁军,杀光这群逆贼!”
太子看了眼皇帝衰白的双鬓面色不改,他自然不会同濒死的人一般计较。
“是,父皇。”太子走出大殿,理了理袖口。
如今的皇帝已然神智不清,只会胡乱嚷嚷,而他的布局正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运筹帷幄的人,根本不需要着急。
太子轻笑,问青衣:“叶家的人,都请来了吗?”
“除了叶侯那个傻儿子不见踪影,其余人都已经押入天牢,禁军还在追捕。”
“叶斩倒还留了招后手,看来那场行刺的确让他起了疑心,不过,他就算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是谁的命令。”太子以为是叶侯派人将儿子保护起来,只是严令搜捕,并没有多想。
而另一面留在宫中的陆昭锦来到寿安殿,打算以神医身份给太后诊病。
“太后的病就是因公主引起,此时只怕不宜见郡主。”赵嬷嬷神色复杂地看了陆昭锦一眼,并没有让她进去。
“我已经听张太医说过太后的病症,是心哀体衰,切不可再受刺激。”陆昭锦没有强求,嘱咐后便转身离开,赵嬷嬷神色深重,她不明白陆昭锦这句话的意思。
太医们也是这么嘱咐的,难道还会有人找出什么旧事来刺激太后不成?
赵嬷嬷离开命人关上宫门,走回殿里。
太后衰弱地睁开眼看向她:“是山阳来了吗?都是哀家糊涂啊……”
“太后……”赵嬷嬷哭诉。
“不好了,不好了!”有宫人破门而入,跪倒报信。
赵嬷嬷脸色突变,别是被陆昭锦料中了。
“冒冒失失地像什么话?来人!还不快将她拉下去!”赵嬷嬷早吩咐的人起了作用,宫女没能说话便被带了下去。
太后撑起身时,赵嬷嬷便握住她的手:“太后,您一定要撑住啊,九小姐已经失踪,联姻怕是不能,方家现在,可只能靠您了。”
小九跑了……太后浑浊的眼珠泪光闪烁。
“她一个女儿家,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逃出宫禁……”皇帝中了药才会神智不清,而太后虽然病弱,却不是糊涂:“承安这是不想给方家活路啊!”
太后急咳两声,扶着心口。
“好好的孩子……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突然犯了糊涂造反,难道……是贤儿知道了什么?”
赵嬷嬷一怔,赶忙看向四周,确定无人才道:“您在说什么……咱们哪有什么是瞒着太子殿下的。”
方太后沉沉叹了一声。
“皇后是我的亲侄女,她当年生下承贤后便死得不明不白,哀家也一直怀疑,”太后栽回榻上:“若非皇帝在皇后去后的三年里,和哀家提过数次,要清音进宫,哀家也不会生疑。”
赵嬷嬷低头不语。
皇后是死于产后衰弱,毫无异样,她们也只是纳闷,根本没有证据。
“可你看,连山阴都能背着哀家找到一条出宫的路将山阳偷运出去,你说,这宫里,到底是谁在暗中作祟啊!”太后大恨,却根本猜测不出真相。
赵嬷嬷皱着眉:“太后,方才是潜凰……来提醒,要您小心刺激,她会不会也是在找这个人?”
“潜凰?”太后又开始昏沉沉地脑袋反应一阵。
事到如今,她根本不想看什么证据,只凭感觉:“她很聪明,又太聪明,不像我的山阳,不像……”
陆昭锦藏在殿外,听得清楚。
“那,微臣呢?”她清亮的声音微微压低,走了出来。
“大胆,你是怎么……”
“嬷嬷别管我是怎么进来的,我只是想问问,沈志最初为何在陛下面前,自称微臣。”
陆昭锦盯着神色骤变的太后主仆,心里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