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那具身体披着尊贵龙袍,却毫无道法,同普通身躯一样被瞬间击飞。
套上年轻外壳的沈志好似一个破布娃娃,从空中滚落,灵魂被困锁炙烤,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而对面,陈贵妃与杜先生的身体却双双倒下。
一个唯有陆昭锦和叶幼清两人能看到的魂体飘飘荡荡,在日光下不断消融。
“这一次,我可没让你抢先。”夏承安得意地瞥了叶幼清一眼。
陆昭锦肩头颤抖,无声泪落。
“别哭,是我定力不够,我怕进了母亲的身体,依旧会用你舅舅的命威胁你。”
叶幼清上前将陆昭锦揽在怀里。
“真是讨厌,不过看在你没有驱逐我的份上,忍你一次。”
夏承安的魂体不断消散,他却感受不到痛苦一样地自顾自说着:“这一次,我是为你而死,为了走向你,选择了这条最难的道,你要永远的记住我,永远。”
“夏承安!”陆昭锦哭喊。
“这不是我的名字!”
他竟然笑得没心没肺:“他没有名字,你同情他,我也没有名字,你也要同情我,所以要牢牢记住我,时刻想着我,一辈子。”
魂体越来越淡,声音也微不可查:“给我,起个名字吧……”
烟消云散,尘埃落定。
“好。”女孩子的声音,悄然响起。
……
太子带领重臣赶来时,陆昭锦已经带着杜先生消失,他只好先命人处理后事。
叶幼清将玉玺递了上去,悠长荡漾的莫名气息逐渐从他身上剥离,如龙入海,没入宫城大地之中。
“你……”夏承贤踟蹰。
如今叶幼清手握玉玺,身负异能,又有统领重兵的父亲,篡位夺权,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但他就这样轻飘飘的,交出来了?
难道他就对这天下至尊的位置,真的不动心吗?
夏承贤想起了那日的自己,刚得知皇帝过世时的自己,是他心智不坚才铸成大错。
“叶幼清,”他张口,他不相信有人能面对帝位而不动心。
“你错了,是她不喜欢这里。”叶幼清立掌止住了夏承贤话头,淡然远去。
“是啊,她怎么会喜欢这里,怎么会留在这里。”夏承贤喃喃,他和夏承安,都错了。
他们都以为,自己才是最爱她的。
想把后位留给她,让她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但他们都忽略了她的意思。
又或者说是刻意去忽略她的感受,因为他们根本放不下帝位,放不下,这江山天下。
即使是数十年后,一代英主夏承贤死前下令,要带着一道未公布的谕旨入殓。
有旧人都知道,是当年废帝夏承安未公布的第二道谕旨,但是内容,一直无人知晓。
……
数月之后,京中已经恢复原本的热闹。
似乎所有的兵荒马乱,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大街小巷依旧响着各种各样的八卦轶事。
“听说了吗,那昳容阁的新阁主,尚主啦!”
“呸!尚主的是人家卫候世子,承平长公主下嫁的消息黄榜都贴出来了!”
“我说尚主,我说尚长公主了吗?那是清音郡主!”
对面众人讪讪,清音郡主可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妹妹,倒还真当得起尚主二字。
不过这几日虽乱,但朝堂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动。
只是风光一时的陈家变成了卫家。
先是陈相爷请辞将相位让给了卫候,后是先帝遗孀卫贵妃殉情,太后荣宠的八皇子,提前封了亲王,现在又出了卫世子尚长公主的消息,一时间,卫氏贵不可言,远胜当年的叶家。
“其实说到长公主,从前叶侯府里的那位也是这么尊荣无比来着,不过后来才知道……”
“别提那种恶毒的女人,听说是在乱军中死了,当时的冀津护军营不是围了城,要不是陛下天纵英明,京中突然出现了本该在城外的六千军士,咱们啊可都要遭殃了。”
“还有她那个女儿,借着叶家福荫封了妃却不安分,听我那做宫女的贵女说,叶妃身边还有个半疯的老嬷嬷,亏得是陛下仁善,宫里竟还会留这种人。”
街头巷尾,对当日的事都是乐此不疲。
茶肆里的几个婆娘聊够了,每人拿出三枚铜板放到桌上:“陈姑娘,我们吃好了。”
“真是多谢陈姑娘,让我们这些寻常农妇也能进这么高级的地方闲聊,不比对面的酒家里那些男人差。”
女子纤纤素手掀开帘缦,有小丫鬟上前将十几枚铜板收起,她莺声:“不谢,我也只是,想为自己活一回。”
向她一样。
女子倩影绰约,消失在帘缦后。
对面马铃一响,两个小道士从马车上下来,对面酒家小二习以为常地上前给车中人打了壶酒。
“自从这至明道长当了观主啊,这道士喝酒的风气就越来越浓了。”酒馆里有人议论。
马车里的沈念一脸无辜,拍了拍一旁掀开车帘的男子:“看谁呢?”
对方不应,转过身来那抹倩影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沈祁啊,要不你先别管你那逍遥堂了,赶紧叫你师兄上山当道士,继承承影观要紧,不然我还要兼管沉云庄,真是累都累死了。”
“别想。”对面声音冷漠听不出语气:“叶幼澈要去当叶侯。”
“噗!”沈念一口酒吐了出来:“他老子连尸体都找不到,就说死了?还有他娘蒋氏,那么聪明的女人,也突然莫名其妙地殉情?说出去谁信?”
对面没人搭理。
“不是,他继承侯爵,那叶幼清做什么去?”
沈祁冷酷的面容微一松:“他,追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