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新不知道,她越这样毛四杰心里越开心,故意当着她的面极力讨她李梅。
这天的牛肉粉建新吃得很不是滋味,她早习惯毛四杰对她献殷勤,习惯成自然,便不觉得有什么,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可突然有一天,他献殷勤的对象变了,原来不觉得有什么的也就变成了有什么,这就令她很不愉快。最令她不愉快的是别人当着她的面夸李梅,说李梅很耐看,越看越漂亮。
一直以来建新都是大家公认的四朵金花之首,当然她自己更是这么认为,她从来对自己的美貌都很自信。
“这些人都是见风使舵的马屁精。”下班回家的路上刘利萍说:“如果毛四杰他爹不是厂长,你看谁会鸟他?更不会有人去捧李梅。她算什么呀,看她现在整天那个得意样,真让人反胃。”
“人家可是未来的厂长儿媳,当然得意。”建新说这话时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那又怎样?还不是你看不上才轮到她,神气什么呀!”
“可人家不这么认为。人家觉得自己美美的。”
“屁!我死看不上她那德性。”
建新和刘利萍分路后,走下运输科桥看见爱民,她喊爱民等等她,爱民回头看她一眼,停在路边。
两人下马路拐上小路,经过余月红家门前时正好碰上下班的余月红。余月红叫住建新,让她晚上过来吃饭,说着拎下挂在自行车笼头上的布兜,扬了扬,说是买了猪脚。
爱民在她俩说话时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余月红会对建新变得这么亲热。
“二姐,你这几天怎么不看书了?”吃中饭时春芳问爱民。
“不想看就不看了。”爱民说。
“你不想考电大了吗?”春芳又问。
“不考。”
“怎么说变就变,真是个怪人。”
拥军看眼爱民,这几天爱民总闷闷不乐,她以为她是学习学累了,想休息几天。没想到她是放弃自学不打算再考电大了。
晚上两姐妹准备上床睡觉时,拥军问爱民,“你之前不是说越学越有兴趣吗,为什么一下又不想学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爱民沉默不语。
当拥军扯熄灯躺下后,她又抱着枕头过来挨着拥军躺下,她偏头问拥军,“姐,你现在还想猫耳哥吗?”
拥军眨眨眼,良久方回答她,“想有什么用,都过去了。”
“那就是说你还是想他,对不?姐,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拥军也偏头看她,“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堵得慌。”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是你们单位的,做什么的?”
爱民不语。
她不语,拥军也不追问,拥军清楚爱民的性子,她不想告诉你时再怎么问也没用。她想说时她自然会开口。
果然。
隔会,爱民幽幽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我和他……不可能。我也不想去想他,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每回跟自己说了不去想他,可每回说后又想……”
爱民拉上被子蒙住脸,当拥军扯下被子时,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她泪流满面。
拥军慌了,侧起身,摇摇她肩膀,“你别吓我,好好说,怎么回事,他有老婆了?你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
爱民拼命摇头。
“那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的情况跟猫耳哥一样?也坐过牢?”
“不,不是。”
“那就是他有女朋友?”
爱民不出声,泪水却一下泛滥成灾。
拥军定定看着她,心里暗叹口气,复又躺下,“咱俩命都不好。都不如建新。她一天到晚没心没肺,可命比咱俩都好……你说,要是当初我跟猫耳哥一块去了广州,他还能去走私不?”
后面的话拥军是在问自己,这些天她常在想这事,她想去亲自问问猫耳。上个礼拜天她都走到了车站,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但心里总在纠结这事,或许她该去一趟。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三年冠
邓光明这段时间忙得昏头转向,白天要下乡处理公务,晚上要上夜校学习。建新不满,警告他,别以为送了篮就万事大吉。煮熟的鸭子都会飞,定好的亲事她想退也能退。
“等我忙过这段时间我肯定好好陪你。”邓光明说:“明年夏天等我考上电大就轻松了,时间也会充裕些。”
“我就不明白,你现在上班上得好好的,干嘛非得考电大?考上能怎样?无非换个单位工作,换来换去还不是在这小镇上。”
“人活着总得有点追求。再说了,电大毕业后怎么说也是干部,光每月工资也能涨点,你不希望我多赚钱啊?你男人有本事你面子上也有光,不是吗?”
“婚都没结,就成我男人了,你还要脸不要。”建新剜他一眼。
以前邓光明没时间陪她,她压根不愁没人玩,那时毛四杰成天黏着她,今天约她去看录像,明天又带她去县城兜风。当然,每次她都会叫上刘利萍和她男友一块去。
可自打邓光明上门给她送篮他俩关系公开定下来后,毛四杰改追李梅再没约过她出去玩。其实除去毛四杰,她们单位还有个人对她表示出好感,只是那人她压根看不上,一个乡里出来的中专毕业生,分到她们厂当技术员。平时见到她,没开口先脸红,让她巨烦。
“建新,把这篮菜送去你余姨家。”建新下班刚进屋,屠八妹就递过一篮才摘下来的几样蔬菜,命她拎去余月红家。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家不一定稀罕,送什么送呀。”建新蹬掉鞋倒在床上,不肯去。
屠八妹急着上茅房,正好爱民从隔壁屋过来,屠八妹把篮子又递到爱民手上,吩咐她去送。
爱民想拒绝,手却不由自主伸了过去。
拎上篮子出来,她在门外出会神,没想明白自己刚为什么要接过篮子?
不就一篮子菜,送去还能怎样?
余月红家的后门关着,爱民拎着一篮子菜走到门外,抬手欲敲门。手才抬起还没碰到门呢,门就开了。邓光明自门内出来,险然他没料到门外会站有人,差点一头撞上爱民。
“诶,这个是、我,我妈让送给你们的。”爱民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憋出句完整的话。
“是建新吗?”余月红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传来脚步声,“哟,是爱民呀,来,快进来。”
余月红让进爱民,邓光明本走出去了,又转回来调头问爱民,“建新回来了吗?她在家不?”
“啊,在,她在的。才回来。”爱民脸上又红了红,她低了头,不敢看他。
余月红提过她手上的篮子,一边往外拿着菜一边随口问她,“建新在家她怎么没送过来反而让你来送呀?”
“她、她有点累,回家就躺下了。”爱民说。
“哎呀,她会不会是哪不舒服?不会感冒了吧?这几天忽冷忽热,回去告诉她,添减衣服不要过猛,心武这两天就是衣服脱猛了有点感冒。”
余月红要给篮子里装点吃的让她带回去,她说不用,拎过篮子不等余月红再开口就返身急步走了。
“这老二和建新的性恪完全两样,她也太害羞了吧,送个菜还脸红,一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余月红走去前屋当笑话说给邓科长听。
“十个手指都有长短,人哪能有一样性恪的。”邓科长解着衬衣袖口,转头又说,“看样子你现在对建新挺满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闹得沸沸扬扬。”
余月红说:“不满意又能怎样,人是儿子看上的,今后吃苦受累也是他的事。他自己挑的人,将来过得好与不好都怨不上咱们。”
邓科长说:“你总算想通了,时代在进步,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由着父母做主儿女婚事的时代。”
余月红撇撇嘴,“你儿子背着我们都借钱给他丈母娘,他早认定建新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往好处想,我也是家里娇惯着长大的,嫁给你之前我难道又会做家务?有了孩子,年龄再大点,自然就会学着做了。”
邓科长笑了,“别说你,那会我又会做吗?刚结婚那阵咱俩天天吃食堂你忘了?后来还不是得慢慢学着当家理事,没有谁生来就什么都会的。”
余月红扭唇笑,又在邓科长肩上拍了一掌,“快去做饭,我腰疼。”
中秋过后又是国庆,去年国庆歌舞比赛十一分厂又拿了冠军,今年离国庆还有半个月时毛厂长就发话,说是拿下三连冠厂里出钱年前包车去古镇游玩。
毛厂长说这话时不是通过厂里的广播,他下到工厂,亮着嗓子当着大家伙的面说的。他还当面点建新的名,让她加把劲,好好干!
建新这下又得意了,跳舞的人由她选,跳舞不仅可以半脱产,还有奖金发,大集体又百分之八十是年轻人,大家自然都踊跃想报名。
“建新,我跟你说啊,别挑李梅,看她还神气不。”刘利萍悄悄跟建新说,“你是没瞧见,毛厂长点你名时她脸一下拉得老长,真拿自己当厂长儿媳看待了。”
建新每年最得意的也就是国庆跳舞这个月,可也因为跳舞她没少得罪人,她平时没心没肺,可一跳起舞就成严师,不难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所有人。动辙好骂别人比猪还蠢,大家看在可以脱产照拿钱的份上都不跟她计较,可不代表大家心里对她没意见。这也就是为什么毛四杰一句玩笑话会被传得变了味的源头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