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婶如今卖菜已是得心应手,当即拍胸口表示会照应她四妹,“这也是我们两家的缘份,可巧你妹子摆摊就摆在我边上,我俩在这打邻居都快一礼拜了。”
“阿娘,我婶找你说事,今儿先把摊收了吧。”江有春说罢,又对雷素玲说,“明日得空我再寻你说话。”
何婶真以为屠八妹找她,忙收了摊跟着江有春出来,她要往小合作社那边走,江有春拉住她,说是自己找她有事。
“那我收啥摊呀,这还有小半篓菜没卖掉呢。”何婶说着就要转身再回菜场。
“阿娘!这点菜我跟你买了,我有紧要事和你说。”江有春把他阿****他拿钱给他大哥娶媳妇的事,一五一十跟何婶说了,“这事你知道不?”
何婶说:“我听你阿大说过一嘴。怎么,我听你的意思你不乐意?”
江有春说:“我阿大糊涂,阿娘你也糊涂么?哪有做弟弟的给哥哥花钱讨媳妇的理儿?猪出栏最少得七八个月,这七八月不用钱养着?合作社每月补货不要钱?”
“你挣了钱,帮衬你哥不应当么?”
“那也得我有钱。我实话跟你说,我正计划扩大养殖场,我还愁上哪弄钱去,这节骨眼上哪还腾得出闲钱给我哥置办婚事。”
何婶睁大眼,“你还要扩大养殖场?无怪你阿大常说你心大。儿啊,做人得知足,你年轻轻做到这份上够了。”
“阿娘,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在镇上安家?”
“想啊,做梦都想。”
“想的话阿大那头你就得帮我,我要给大哥开了这个头,那往后三弟四弟五弟的婚事不都得我包干?我要顾着这一大家子,那我永远出不了头。我原先还盘算着,扩大养殖场,挣了钱在镇上也安个家,让阿娘跟着我好好享享清福,再也不用风吹日晒的劳作。”
何婶一听他这话眼直了,立即就说:“你只管去扩大养殖场,你阿大那我挡着,别以为我真怕他,我平日里只是懒得跟他争长短。你们兄弟五个打小我就高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你大哥那憨货一辈子就跟你阿大一样,都只会下死力种田,他自个有本事就讨媳妇,没本事就让他打一辈光棍。你不用管他们,我这就回去找你阿大说去。”
何婶菜也不卖了,屁颠屁颠回家去了。
临近国庆,建新他们开始全脱产日夜加紧排练,为保第一,大家都拼了,上下一心,刘利萍也顾不上再去刻意针对李梅,她和建新对所有人都一样,一个个动作抠,不论是谁,跳不好两人蹬眼就骂。
到了比赛这晚,屠八妹早早就提前回家做好了饭菜。吃罢饭,一家子都赶往俱乐部看歌舞。
江有春没去,他要留下来守着养殖场,还有一月猪就要出栏,经过吴老炳投毒一事后,他每晚睡觉都支愣着一只耳朵。
“咦,你在家呢,怎没去看你三姐跳舞?”江有春给猪喂完食回来,以为家里没人,没想到春芳在她房里学习。
春芳房里的书桌破烂不堪,边边角角到处都起木刺边,如今上面压了块玻璃板,是江有春划拉回来的。前回他在她房里就是偷偷用手指比划书桌的长宽,因为有回春芳抹书桌时手指被木刺扎出血,正巧被他撞见,这才起心划块玻璃回来压在上面,结果那天还遭春芳劈头盖脸给骂了一通。
“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我哪有时间去看什么跳舞。”春芳从书本上挪开视线,抬头看他一眼,“你想去就去吧,家里有我呢。”
“我不去。”
江有春没敢打扰她学习,回了自己屋,他拿本小说面向养殖场靠在床上。家里就剩他和春芳,四下静悄悄的,耳边只闻细碎的翻书声,抬眼还能看到春芳的影子投影在墙上,这种感觉真好。
俱乐部里,子弟中学的舞蹈开场了,子弟中学这回跳的是《唱支山歌给党听》,除去老师外还有初三的学生,在人数上不输建新他们十一分厂。
舞蹈还没开始,报幕员刚报出子弟中学的舞蹈,老五就起身拼命在台下鼓着掌。
“你看着吧,这回的第一名肯定是我们中学部。”老五对老六说,“十一分厂还想拿冠军,做梦去!她想得美!”
屠八妹坐在边上听到喝斥她,“中学部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们拿第一是能赏你块糖还是赏你一毛钱?”
老五说:“我在读中学啊,怎么跟我没关系,我就巴望着我们中学部拿第一,肯定第一。”
屠八妹骂道:“第一肯定是建新他们单位,你要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去一边,别在我跟前惹我生气。”
老五拉着老六挤出来,愤愤对老六说:“我才没胡说八道,我们中学部的老师这回跳的可好了,你敢不敢跟我打赌,这回第一肯定是我们中学部。你要不要赌?”
老六摇头,她心里是希望建新他们单位拿第一的,但她不敢当着老五的面儿说,她打不过老五,只能顺着老五的意思,说她猜这回的第一名肯定也是中学部。
老五这回还真说准了,十一分厂和子弟中学这回的比拼旗鼓相当,双方的编舞人员都用了十足的心思,这两个单位跳完台下观众掌声如雷。赛前大多数人一致没有悬念的认为,今年的冠军依旧是十一分厂;子弟中学跳完后大家心里没底了,因为实在难分胜负。不仅观众比较不出高低,评委们也头疼,最后居然宣布明天出评选结果。
以往两届歌舞比赛都是当场揭晓前三名,这回直到第二天下班才出结果,当广播通知最终子弟中学拿了第一,十一分厂第二后,在家吃饭的建新当场摔碗就哭了起来。
“不就一个比赛,你们都拿了两年第一,这回让别人拿下打什么紧。”屠八妹劝她,“再一个,今年没拿还有明年嘛,明年争取把第一名夺回来就是,这也值得你哭鼻子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谁稀罕他
屠八妹说着手中筷子伸向一碗青菜,准备挟给顾西,顾西近来有点偏食不爱吃青菜。她筷子刚伸出去,老五就故意木着一张脸捧着碗饭从外面进来。她在广播里听到子弟中学拿了第一心里乐开花,屠八妹只瞅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憋着坏。说时迟那时快,屠八妹抽回筷子抓在手里,“啪”的一下敲在她脑门上。
“干嘛呀?”冷不丁吃痛,老五愤怒至极,她瞪着屠八妹,双目喷火,“我犯什么错了你要打我?”
“我高兴打谁就打谁。”屠八妹说:“你再吼一个试试?声音还大点?”
老五偏头瞪着屠八妹。
“把青菜吃了,别学着挑嘴。”屠八妹不再理会老五,挟了一筷子青菜到顾西碗里吩咐她吃掉。
老五愤然挪开目光,把筷子戳到菜碗里,她这个菜碗里戳几下,那个菜碗里戳几下,渲泄着心头的怒火。
屠八妹两眼一横,老五端着碗秒闪,闪至安全距离,她回身高高举起碗,“啪”的往地上一摔——随后扯着脖子上的青筋,冲屠八妹怒吼:“你凭什么打我?”
不等屠八妹撂下碗她就转身跑了。
“有本事你别……”屠八妹追到门外,毛四杰骑摩托载着刘利萍过来了。
毛四杰和刘利萍带来一个消息,说是今年的评委里有子弟中学的家属,据说那家属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是他一锤定音:既然两个单位的舞蹈编排难分上下,那就看歌曲的意义,国庆嘛,当然得唱歌给党听。
刘利萍气愤难平,“这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什么狗屁评委。”
“就是。”屠八妹说:“开这么个头,那以后国庆各单位都跳‘唱支山歌给党’听,那不都是第一了。”
建新还在嘤嘤哭泣,她那里哭得梨花带雨,毛四杰心下软得一塌糊涂,要不是碍着一屋子人在边上,他真想揽她入怀替她擦去泪水。
与冠军失之交臂,大家都以为年底去不了古镇,不想隔天毛厂长在会上宣布,古镇照去。毛厂长笑哈哈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拿到第二名也很了不起,身为十一分厂的厂长他为这成绩感到自豪。并鼓励号召大家把这勇争第一的精神投入到生产中,各班组以后每月也来个你追我赶的比赛。
毛厂长的讲话完毕,下面一片掌声,好些人还把手掌给拍红了。
“毛厂长就是有水平。”散会后李梅说。
“那是,要不能当上厂长?”有人打趣李梅,“你和毛四杰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李梅说:“别乱说啊,谁跟他好了?”
有人回头瞧见建新和刘利萍跟在后面,便故意大声说:“李梅你就装宝吧,谁不知道毛四杰拼了命的追你?你就别再摆谱,厂长家的儿媳妇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上的。”
这之后连着好些天,那些在排练时受过建新气的人,动辙在她面前提毛四杰如何拼了命的追李梅,那些话建新听着十分扎耳。最令她看不惯的还是李梅本人,一天没事在她面前晃几趟,摆出副高不可攀的样子,看得她眼冒金星。
建新是个爱使小性子的人,但过去她的小性子只使在邓光明身上,不知从哪天起她开始对毛四杰也使起小性子。要么不理他,要么冷嘲热讽,她越对他使性子,他往李梅班组跑得就越勤,李梅来建新跟前走动得也就越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