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耳这时也看到屠八妹母女,另一个是春芳,他慌得直扯朱瑛手,可越扯她搂得越紧,直到过了屠八妹母女她才松开。
她扭头去看屠八妹母女,恰好春芳也回过头看她。
“有什么好看的。”屠八妹喝斥春芳,声音明显透着丝愉悦,走着路来腰都挺直了几分。
“你有病吧你!”猫耳一脚定住车,偏过身子质问朱瑛,“有意思吗你这样做?”
朱瑛抬手,“啪”的在他背上打了一下,“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可是帮你,你那未来岳母不是瞧不上你吗?让她看到你成了抢手货,没准她从此就会高看你一眼。”
“我谢你!”猫耳用脚一勾踏板,勾起后再一脚狠踩下去,他用尽全力将车蹬得飞快,如送瘟神一般恨不能马上把她送去照相馆,从此老死不相见。
“真没想到猫耳哥是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到家后春芳生气地说,“一边和大姐搞得生死难分的样子,一边又和别人打得火热,真是错看了他。”
屠八妹“哼”了声,一脸早知他就是这种人的表情,“等你大姐回来你就这样跟她说,当着我面说,不说开学就自己去交学费。”
春芳说:“我说就说,我当然要告诉大姐,不能让她蒙在鼓里。”
拥军下班回来春芳当着屠八妹面跟她讲这件事的时候,她没什么反应,她没反应是因为她已经知道,猫耳在大门哨拦住她已经如实跟她汇报了全过程。
屠八妹见她无动于衷心里愈发对她有脾气,连着两天继续以冰山脸对她,依旧什么活也不让她插手,进进出出整个当她是空气。尤其在周主席告诉她,顾拥军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周主席表示对她们的家务事无能为力,仅提出几点建议希望屠八妹能采纳。
周主席建议屠八妹以亲情感化顾拥军,她让屠八妹多给顾拥军一些关心,尽量不要采用粗暴的方式,周主席说那样只会适得其反,加速顾拥军与猫耳感情的升温。
周主席是顾拥军单位的工会领导,屠八妹对她一肚子不满也不敢得意她,不冷不热说着客气话就把她打发了。
哼,关心,难道她自己养的女儿她不比你关心?屠八妹转背就跟何婶念叨周主席,说不知道就她这水平是怎么当上工会主席的,根本不够格!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若不是邓光明因为相机来豆腐房找过屠八妹,顾拥军和猫耳这事屠八妹也就不会告诉何婶。
何婶当时一听就拍着大腿说,难怪那天她看到拥军去了医院,敢情是去医院看望未来的婆婆。
屠八妹当即垮脸,何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扯着屠八妹把猫耳好一通贬损。何婶并不认识猫耳,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顺着屠八妹的意思说。这时候的何婶唯屠八妹马首是瞻,虽然她说什么对顾拥军起不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可至少能讨屠八妹一个欢心,能巩固她们友谊的桥梁,这点对何婶来说很重要。
屠八妹和顾拥军的冷战持续到第四天,也就是礼拜六这天,刘大妈出院回家了。母子俩是傍晚六点多进的门,回来不久家里就门庭若市,一些没空去医院探病的邻居吃过晚饭后纷纷提着心意登门。
猫耳在门口迎来送往,屠八妹在家咬牙切齿,猫耳和刘大妈前脚进屋她后脚就下令关门闭户,无事谁也不得外出!
一墙之隔的两户人家,一边春意盎然,一边春寒料峭。每当猫耳出来迎客送客,笑声飘进屠八妹耳里,恨得她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要冲出去狠狠甩他几耳光。凭什么把她家搅得乱七八糟他母子却在那边春风得意?她越想越怄不过。她面上怒气翻腾,众姐妹便连大气都不敢出,没事大家都早早挤上床,谁也不敢喧哗以免触及她的逆鳞,沦为她的出气筒。
但要说内心最煎熬的还是顾拥军,刘大妈已出院,明天她就要和猫耳去县城拍结婚照。洗相片大概需要个三五天,相片出来后他们再跑趟县城扯结婚证,这样算下来最迟下个礼拜天她就要离开这个家。
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等她回来时爱民和建新都该出嫁了吧?顾西和顾冉也该长大了。想到今后不能再护着她们周全,她们有个什么风吹雨打她看不到也顾不着了。
念头转到这,顾拥军只觉五脏六肺,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揪扯住,拽得她生疼,就连梦里都不得安生。
夜深人静,顾拥军从梦中醒来,里屋响着爱民她们几个均匀的鼻鼾。她悄悄坐起,慢转双目,睡在窗边的建新半张脸露在厨房透过来的微弱荧光里,一头乌黑的秀发散在枕上,衬得荧光里的半边脸肤白如雪,从她所坐角度看去建新美得惊心动魄,仿如陋室里的一粒珍珠在静夜里熠熠生辉。
大床上,老四、老五、老六睡姿各异,三人都于睡梦中掀掉了身上薄毯。老五是姐妹里睡觉极不老实的一个,往往睡着睡着一只脚不是压着老六就是撩着老四。也不知她是怎么睡的,有几回她脚竟然撩到了老四脸上。曾经多少个夜晚,她俩睡到半夜就在床上你一脚过来、我一脚过去为这个燃起过战火。
爱民睡觉一动不动,她喜欢侧卧着睡,建新则喜欢平躺着睡。看着她们,顾拥军心里泛起阵阵暖潮,平常夜里偶尔醒来听着她们的呼吸声从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听来竟如此暖人心窝。可是,姐妹共居一室的日子没几天了,从今往后她们将天各一方,今日种种都将成为追忆。
不舍,在顾拥军心头萦绕。
姐妹大了各自出嫁,以后各是各的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是猫耳安慰过她的话。是啊,她们终将要分散各奔前程,往后再想看到她们的睡容,听到她们的鼻鼾已不能够。她只有祝愿她们都得偿所愿,以后能有个好的归宿,在感情上不要再受她受过的折磨与煎熬。
长夜终将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老门哨边上通往洞子的老马路上猫耳等来了顾拥军,两人会心一笑,千言万语都尽在这一笑中,不需要多余的语言。猫耳从顾拥军手上接过车,载着她往洞子而去。
过了洞子就是另一方天地。
他们可以尽情地笑,大声地说话,自由地呼吸。
“打开看看,看里面是什么。”猫耳在马路边停下车,一脸兴奋的从一洗得发白的黄书包里掏出一信封递给顾拥军。
“是介绍信吗?”顾拥军尽管已猜到有心理准备,打开看后仍禁不住惊叹,“天啦,你怎么弄的?”
“雕虫小技。你男人我可不是一般人,就这么点小事能难倒我?”
“快说快说,我们单位的公章打哪弄来的?偷的?”
“我自己做的。”猫耳仅用几根萝卜就雕刻出两枚公章,一枚顾拥军单位的,一枚工农村街道办事处的,他说:“章子和印泥我都带着,等会到县城后咱先找个地方,你照着我写的这个把街道办事处的介绍信抄写一遍。不然两封介绍信笔迹一样,万一人家因为这个生疑咱可就是功亏于溃。”
“嗯,走吧。”
从镇上到县城坐中巴要半小时,骑自行车要一个半小时,慢的要两小时。他俩骑上车向县城出发,顶着烈日,心情却犹如沐浴在春风里。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
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
我们的心儿飞向远飞
……
顾拥军坐在后面环着猫耳的腰,猫耳吹响了口哨,此刻的顾拥军对走出小镇,开始她与猫耳的新生活已有了憧憬。
一路欢歌笑语,不到一个半小时县城已遥遥在望,而最令他俩兴奋的是,明天就可以出相片。因为他们赶得巧,赶上一卷胶卷最后的几张。
从照相馆出来,猫耳说:“明天你请一下午假,中午我还在老门哨那等你。打了结婚证咱们后天就走,免得夜长梦多。”
顾拥军说:“后天不行,后天是中元节,我得给我爸烧钱。走前我还要去我爸坟上磕几个头,你也去。”
猫耳说:“好,这个得去,请他老人家保佑咱俩早日衣锦还乡。到时回来还得带着咱儿子去给他外公磕头。”
“说什么呢,讨不讨厌,谁要跟你生儿子……”顾拥军红了脸,头一低,咬着唇朝前走去。
“不生儿子生女儿也行,我不重男轻女……”猫耳推着车跟上她,笑嘻嘻地说:“只是生个女儿我得看紧她,不能让她长大后被坏小子给拐跑。”
顾拥军反绞两手转身露出难得一见的俏皮笑容,她倒退着边走边说:“陈伟平同志,你这思想有问题,许你拐跑顾家的女儿,怎么就不许别人拐跑你的女儿?你太自私了。”
猫耳乐了:“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不过话说回来,我肯定是一个开明的父亲,到时就怕……嘿嘿,就怕某些同志到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哭着喊着不让人拐跑她女儿。”
“将来要想不哭不喊还不简单,不生就是……”话一出口顾拥军方惊觉不妙,她一大姑娘这还没嫁呢就说什么生不生的,丢死人了!
顾拥军一不小心又让自己臊得面红耳赤。
“别跑呀!”猫耳乐得嘴巴只差没挂耳朵上,他推车跟在她身后大声说道:“不生可不行,我是家中独子,就算罪恶滔天你也不能单方面做主绝我们老陈家的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