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邓光明请下馆子,回来后顾冉有天去何婶家吃饭,随口说了句县城馆子里的饭菜比家里做的饭菜好吃一万倍。这之后江嗣春就决定长大要做厨师,他读不进书,初中勉强念完就跑去县上学厨。结果去后他喜欢上一服务员,昨晚鼓起勇气表白被拒,他觉得没脸再待下去,上午跟老板辞过工就勾着脑袋回来了。
江富海听他说不再去县上做工倒也没责备他,只说:“既这么着你就回乡下去帮你二哥养鱼去。”
“我不去乡下。”
江富海眼一瞪,“那你是想上天?”
“他阿大,不如这样。”何婶说,“我去问问冉宝她妈,要是能行,就让嗣春到时跟她去采煤,你看行不?”
屠八妹不在家,一小时前她去了县里,她让建新找毛厂长帮忙,结果建新现在来都不往她这来。建新那头看来是指不上了,已经入股的又陆续有人要撤资,急得她晚上觉都睡不安稳。
一急之下屠八妹倒想出一招,她把集资到的二十来万存到银行,然后找银行负责人商谈,想以此为资产向银行贷款。人家不给贷,不过给她指了条路,让她拿着存折去县里找银行领导,说是没准能行。
屠八妹一听有道理,又转回家揣上养猪专业户的荣誉证书去了县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半哭声
小背篓
晃悠悠
笑声中妈妈把我背下了吊脚楼
……
徐慧走进楼道就听到建新在唱歌,推门进屋,建新在客厅边唱边跳逗着毛小竹,毛小竹坐在沙发上乐得手舞足蹈。
生了孩子的建新身材一点不输做妹子那会,跳起舞来腰身柔软如水蛇,这是最令徐慧羡慕的。徐慧喜欢会唱歌跳舞的建新,建新也就这点才艺让她瞧得上。
“看妈妈跳舞呢,真乖。”徐慧进屋夸了毛小竹一句,她早起有点头晕,便让建新留在家看孩子,她自己上医院做了个全面体验。
从徐慧进屋到她回卧室换过衣服再出来,建新都没问过一句关于她体验的结果,对建新的没心没肺徐慧早习惯,倒也不生气。
但是,快十二点了连饭都不煮这也太说不过去吧?
“你是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啊?”徐慧折转身质问建新,“你好歹把饭煮上呀,煮个饭你能断胳膊还是能断腿啊?”
“哎哟妈,你这么大声看把你孙女给吓着。”建新说,“不就是一顿饭吗,今天中饭我来管,这下行了吧?”
“你来管?”徐慧一声冷哼,“现在几点你知道不?他们父子没准已在回来的路上。”
徐慧火气更大了,她气乎乎走去厨房打算把饭煮上,建新抱着女儿跟过来,她用嘴啄着女儿粉嫩嫩的小手,逗着趣说:“中午奶奶吃饭我们大家吃饺饺好不好呀?”
“饺子?家里哪来的饺子?”徐慧揭开米缸盖子,没好气的白眼建新,“等会她哭着要吃我看你上哪给她现弄去!”
“妈妈,包。”毛小竹说。
“你妈妈会吃!”徐慧伸手去拿米筒,建新慢条斯地说了句,“我要是你我就先打开冰箱瞧一眼。”
嗯?徐慧抬眼看建新,建新自顾逗着女儿玩耍,并不理会她的目光。徐慧想想,放下手中电饭锅,快步走去客厅,打开冰箱冷冻室一看——“哟,真有饺子,怎么还有生饺子卖,什么馅的?”
徐慧拿起一个饺子放到鼻子下闻闻,眉一挑,“呀,芹菜肉馅?”她晃晃手中饺子,笑眯眯地对着毛小竹说,“爷爷最爱吃芹菜馅的,奶奶也爱吃,就你爸不爱吃芹菜馅。”
“还有韭菜馅的。”建新说。
“你这是在哪买来的,饺子好吃是好吃,可就怕外面买的不干净。”
“我给你钱你去买,看镇上有没有得卖。”建新面上带出一丝得意。
徐慧迟疑,“难道是、是你在家包的?你还有这本事。”
“我累得腰酸背疼你还不信,哼,爱信不信。”
徐慧喜滋滋地说:“家里又没田螺姑娘,我不信也得信,我这就去烧开水煮饺子。”
毛厂长进屋就闻到饺子香味,这顿饺子吃得大家眉开眼笑,徐慧对建新赞不绝口。原本建新包这顿饺子是为讨好毛厂长,完成屠八妹交给她的任务。没想到竟得到徐慧的另眼相看,被徐慧夸几句,她一时倒不好意思提屠八妹交给她的事。
徐慧一高兴,晚上主动提出自己来带孩子让建新出去玩牌。建新和毛四杰一块去的,结果碰上抓赌,身上钱被没收不说一人还罚款一千。
建新和毛四杰都是有一个钱花两个钱的人,罚款是徐慧出的,她把他俩领出来一路不停发着牢骚,一顿饺子吃掉她两千大洋,她头发尖上都是火。
屠八妹连跑几趟县城,凭借着过去养猪专业户的荣誉证书和手上现有的二十来万现金,终于成功贷到款,又顺利拿到开采证。
接下来就是选采煤场,这煤场要没选对不出煤,几个月下来搭上人力财力就落四字:血本无归。
“婶,我在县里饭馆学厨时,听人说夹堡坳后山有人无意中挖出过煤,不知是真是假。”江嗣春告诉屠八妹。
屠八妹说:“我也听人说过一嘴,看来那儿还真是有煤。”
顾冉说:“你也听说他也听说,这人人都听说的事要是真的,那早就被人把煤挖走了,哪还轮到你们去挖?要是还没有,那十有八九就是假消息,是别人故意放的风,引人上当的。”
“闭上你的臭嘴。好事都让你说成坏事。空穴不来风,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开煤窑?没钱就是知道那有煤也只能干瞪眼。”
屠八妹好不容易凑够钱,求财心切,急于想赚钱给那些信任她给她集资的人分红,顺便也让那些撤资的人悔断肠子。她让江嗣春明天跟她一块去夹堡坳看煤场,唯恐晚了会让别人抢先下了手。
为养好精神,十点不到屠八妹就上床歇息了,睡到半夜起来她去上茅厕,走去厨房发现后院门没拴,她以为是老八她们睡前忘了关,也没在意。
夜风吹过,一阵压抑呜咽的哭声自茅厕方向传来,踏上菜园小径的屠八妹脚下一滞。她家靠山,还以为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饶她向来胆大也背皮发麻。她差点想喊出来,在她张嘴欲喊的瞬间,哭声略大,屠八妹猛听出像是老五的声音,且声音就从茅厕里传出来的。
壮起胆子,屠八妹上前几步,喝道:“是谁?老五吗?老五是不是你?”
哭声嘎然而止。
四下静悄悄的,屠八妹试着上前两步,又喊了声:“老五?”
哭声又起,极细微,像是嘴里咬着什么……
屠八妹心头升起强烈且不详的预感,她几乎可以肯定里面的人就是老五。她几步蹿上前,一把推开门,老五衣着凌乱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堆木板上,偏头咬着自己的衣领,哭得泪流满面。
一看老五那模样屠八妹便知道发生什么事,她盯着老五,眸中交织着愤怒与痛心,但更多的是痛心。她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告诉我,谁干的。”
半晌后,屠八妹凉凉的声音在老五头顶上方响起。
老五原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屠八妹无边的咆哮,屠八妹凉凉一问,反令她泪水决堤而下。
“你想把村里人全部哭醒你就使劲儿哭。”
第一百五十三章 身体才是革命本钱
办老五的人是吴老炳,当年吴老炳投毒被抓曾发誓要弄死屠八妹全家,这些年他一直在市里当街痞子,直到上月严打他们为首的大哥落网他才回镇上来避风头。
顾家姐妹个个水灵,舞厅初见老五,吴老炳一下色心大起,加之当年立过的誓言也让他决定非办老五不可。
老五在舞厅驻唱,每晚袁斌都会送她回家,直到今天袁斌去省城进货吴老炳才得已下手。老五被办了还不知是谁干的,屠八妹忍了又忍才把心头怒火压下。
女孩子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屠八妹深知这点,哪怕是团火她也得用纸帮老五包起来。
“滚回你屋睡去,睡醒了就当是场恶梦。”
老五刚走出门,屠八妹胸口翻滚,一股热浪直冲候间,她踉跄几步,撑着砖墙硬生生将胸中那口浊气强压下去。
天亮后,原本要去县城看采煤场的屠八妹病倒了,顾冉中午放学回来,老六蹲在屠八妹床边在抹眼泪,屠八妹发高烧她求屠八妹去医院,屠八妹死活不肯。
顾冉探手一摸,扔下手中书本,掀开被子扯起屠八妹就要背她去医院。屠八妹初时不配合,还惦记着睡会等好点就去县城。
“额头都可以煮鸡蛋了,还犟呢?”顾冉火了,“当我爱管你?我高中还没毕业,你得供我念书呢,不然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顾冉很有几分屠八妹年轻时风风火火的性子,有时一句好话也总爱反着说,她背起屠八妹就往外跑,老六在后面扶着姐妹俩一块将屠八妹送到了小医院。
屠八妹这一病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由小医院又转到大医院,医生诊断她是积劳成疾,下了医嘱不得再操劳。但她在医院刚住三天就闹着要出院,她担心煤窑迟迟不办起来大家会陆续撤资。她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因病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