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两道遗诏。
第一道是给她和誉王殿下赐婚,那第二道便是……
让她入宫做钟衍的贵妃……
当年谁都以为钟衍搬出的第二道遗诏是子虚乌有的,自己这么多年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原来当年先帝竟真的留了两道遗诏吗?
可是,为什么呢?
钟衍从地上捞起她,将她摁到梳妆台前,熟练地抬手挽好她的发,拿起一根玉簪束住发髻,然后像是拎着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般拎起了她,众人刚想上前,被他一个眼神止住,而就在他即将拎着慕晚走出殿门时,连翘忽然冲过去挡在了门口,面色发白,眸光却透着平常宫女眼中少见的坚韧,“陛下,娘娘身子未好,您就放过……”
钟衍抬眸扫视了一眼众人,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带她去见慕宁。”
殿中一片死寂,待钟衍和慕晚的身影淡出视线后,绫兰深深叹了口气,“以前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长乐殿要这般防着陛下。”
绿萝望着门口,淡淡吐出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们这些人,从来不知道人心的可贵,我早说过,娘娘不适合深宫,终究是要离开的……”
涵香忽然嘶吼着打断了她的话,“不是这样的,你们不能这样说陛下,陛下他……他……”说着,她面色煞白的掉头跑了出去。
天牢里头潮湿又阴凉,昨日又刚下过雨,阴冷更甚,刚开始的一段路连一盏灯都没有,漆黑一片。
里头每隔一个牢房便挂着一盏油灯,泛着暗黄色的光,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刺鼻的发霉气息扑面而来,斑驳的血迹随处可见,在油灯黯淡光芒的映衬下,莫名的诡异阴森,牢房里的囚犯一看见有人来,都隔着栅栏伸出手,不住的哀嚎哭。钟衍下意识的伸出臂膀将慕晚拥在怀中,护着她前行,哪怕是她的一片衣角都未曾让那些人沾手。
越往里面越安静,又走了片刻,忽然有哗啦哗啦的水声传来,看着半截身子埋在水中,手臂被铁链高高吊起的慕宁,慕晚忽然呼吸一滞,轻颤着叫了声爹,当她不管不顾要往水中跑时,被钟衍猛地拉了回去。
慕宁看见她,咧唇笑了,“阿晚,女儿啊,你终于来了,快,你快求求陛下,让他放了爹爹……”
钟衍冷冷打断他,“别装了。”
慕宁忽然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愣了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开口,“钟衍,你忘了曾经说过只要我不再有所动作你便可以为了她既往不咎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君无戏言?怎么,现在就因为你对她没了兴趣,连曾经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
钟衍冷冷地看着他,一双墨瞳波澜不惊,明明没有一丝情绪,却隐隐有浪飞涛卷将一切割成碎片的感觉。
第十一章 忘忧之蛊(3)
慕宁见他不语,又将目光投向了慕晚,“阿晚,爹的好女儿,你快救救爹爹……”
钟衍再次冷冷打断他,“朕已经给她吃了忘忧蛊的解药。”
慕宁忽然像是魔怔了一般,哈哈哈哈笑了起来,慕晚望着他,忽然觉得他很陌生,冰凉的手无意识的摸索着揪住了钟衍的衣袖。
慕宁浑浊的眼中泛着异样的红光,面目狰狞地说道:“你给她吃了忘忧蛊的解药,哈哈哈哈,钟衍啊钟衍,忘忧蛊的解药,对她来说就是催命的□□,用不了几天,她就会和她娘一样,痛苦的死去。”
钟衍察觉到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在发颤,蹙眉握住她的手,声音像是喂了冰碴子一样冷,“朕早已知晓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暗中给她下毒,那毒,玉神医已经解了,慕相失望了。”
“我不信,你怎么会知道,死丫头,一定是你对不对,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和你娘亲一样贱,你娘该死,你也该死,苏家的人都该死!”慕宁挥舞着双手,绑在他身上的铁链摩擦过水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爹……”
“不要叫我爹,我不是你爹,若不是苏畅临死前向先帝讨了赐婚圣旨,你哪里能活到今日,早知道我该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便掐死你……”
脑海中父女温情的画面被他近乎疯狂的怒吼撕的粉碎,慕晚浑身冰凉,心慢慢沉入了谷底。
天空阴沉,闷雷翻滚,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远远望去,整个楚国皇宫都灰蒙蒙的一片,就好像蒙着一块灰白色的幕布,慕晚穿着素白的袍子,乌黑亮丽的青丝不扎不束的飘散在身后,双唇泛白,双眸恍若没有焦距一般,怔怔的瞧着远方。
她立在廊下,从檐上流下的雨水汇成一片一片的雨帘,雨水滴落到她身上,水流顺着脖颈滑入衣服内里,她却毫无知觉般,静静立着。
慕宁在钟衍的刺激下,疯疯癫癫道出了许多真相。
九岁大病过后他一直不许她独自出府,其实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花祭那天阴差阳错救了太子殿下一命,太子殿下一直在找那个救了他的小姑娘而已。
那时她钓鱼把自己钓到池中发高烧,他衣不解带的守在床榻前照顾她,只是怕她体内的忘忧蛊反噬致使她想起以前的事,十二岁时她在水中洒桃花粉,怕他喝下去急急忙忙冲出去却被轰走,只是怕钟衍认出她。
罚她跪在祠堂思过,是因为他要在府里接待一些人,晚上陪着她,只是怕她闹脾气扰乱他的大计。
十三岁那年摔断腿,玉神医也不是他请来的,而是钟衍派去的。
十四岁她为逃婚忙的焦头烂额,他出使北岑其实是为了让她有机会逃出府,然后派杀手在路上拦截,好彻底断了她想逃走的念头。
而他出使北岑这么多次,没有一次是清清白白的出使。先帝不是病死,而是中毒而亡。这些钟衍早就知晓,但却一直隐忍未发。
钟衍当年在相府匆匆一面并未认出她,后来誉王殿下不肯娶她,他百般无奈之下用先帝的第二份遗诏接她入宫,不过是为了能暂时牵制她爹,同时也想通过彼时刚刚及笄的她,揪出些什么错,拖垮慕家。
事实的真相如同那些纷沓而至的记忆,打的她措手不及。
最宠她的爹爹其实最想杀了她,最爱她的钟衍其实是在利用她。
原来这才是她原本的生活。
清隽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玉尘撑着一把绘着山水图的竹骨绸伞走到她身边,挡在了她上方。
她转眸,看向他的时候瞳孔仍旧好似没有焦距,半晌,才说:“玉大哥,我想回家……”
玉尘眸光一怔,“那……还回来吗?”
慕晚摇摇头,“……不知道。”
玉尘顿了顿,又道:“待雨停了去吧,近日陛下忙,短时间不会得空的。”
雨停的很快,涵香要跟着慕晚出宫,慕晚却无论如何都不许她跟,只带了绫兰和连翘两人。
慕晚早得过钟衍特许,可以随意出入皇宫,马车驶出宫门,先去的地方却不是相府,而是南街巷子里一个光景颇为惨淡的药铺。连翘被绫兰带下马车后才堪堪反应过来,不顾巷子里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扑通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说道:“贵妃娘娘……奴婢知道错了,求娘娘别打发了奴婢,娘娘……”
慕晚挑起帘子看见跪在地上的连翘,哭笑不得地说:“谁说要打发你了,先起来。”
绫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塞给她一袋银子,边拉着她往里走边解释道:“听晴锁说你娘亲病的厉害,家里又没钱,今儿正巧赶上,出宫前娘娘吩咐我准备的银子,你去看看你娘,之后来相府寻我们即可。”
待连翘反应过来,才发觉绫兰已经出去了,她揉揉眼睛,追到门口说道:“阿兰姐姐,替我谢谢娘娘。”
绫兰冲她摆了摆手,上了马车。
很快便到了相府门口。入宫这几年,钟衍许慕晚自由出入皇宫,是以她也经常回府,但钟衍不许她留在府中过夜,每次一知道她要回相府时,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将他的贴身护卫时遥派给自己,时时刻刻寸步不离。
以前不懂,现在她想,那时钟衍便已经知道她爹是怎样的人了吧。
走了片刻,慕晚才发现偌大的相府竟空无一人,地上到处陈铺着被雨水打下来的树叶花枝,一片凌乱,静谧的可怕。不过想来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这世上之事,树倒猢狲散,自古皆如此。
天色已晚,慕晚大病未愈,绫兰好说歹说才拦着没让她大晚上的去树下挖东西,服侍她入睡不久,便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半夜里听见吱呀一声,浅眠的绫兰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瞥见一个黑影猫着腰蹑手蹑脚走了出来,她蹭的站起来,吓得那黑影倒退两步,被门槛绊倒,乒乒乓乓与桌椅板凳摔成了一团。
绫兰跟在慕晚身边四年多,虽不说对她了解的有多透彻,但对她那固执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却早已有所领悟。绫兰叹口气将她扶起来,守在床榻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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