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踏入房门,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还未来得及挪到榻上,喉头一甜,一口血便涌了出来,我趴在床榻边,望着锦被上那一簇乌黑的血渍,渐渐失去了意识。
未出阁时我身子还是很好的,只是嫁过来之后不知怎的,隔三差五便会晕倒,虽每日都在吃药,却总不见有什么起色。
夜色渐深,我辗转醒来,见床边立了个黑影,在朦胧月色里,显得有些清冷,他一撩衣摆坐在床榻边,伸臂轻柔地扶起我,细心的为我拢了拢靠枕,好让我能靠的舒服些。
月色倾泻在他面庞上,儒雅的眉目间满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缱眷,他轻拂过我的鬓发,摊开手掌,掌心里有一粒乌黑的药丸,“阿畅,我来看看你,你身子还是这样,这是为夫从药王谷求来的药,你吃了应该会好些。”
伺候我的阿芹告诉过我,坊间都传言慕宁对我很好,我身子不好,他便亲自踏遍楚国为我寻求良方良药,对我也极尽宠爱云云。
传言毕竟只是传言。
传言说他对我如何如何好,实则我一月也见不到他一次,他对我最好的时候,是爹娘亦或是哥哥来府中看我的时候。
吞下慕宁给的那颗药丸不久,我忽然头痛欲裂,蚀心入骨的疼痛迅速传遍全身,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小刀慢慢切割着,不断有血从皮肤溢出,刺鼻的血腥味渐渐蔓延开来。
我疼的出不了声,挣扎着抬起了眼睛。
慕宁像是黑夜之中露出獠牙的凶兽,一会儿狞笑,一会儿咬牙切齿,“哈哈哈哈,苏畅,很疼是不是,疼就对了,这是你该受的,阿悠快要死了,你应该去陪她的,哈哈哈哈……”
第15章 【番外】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倾泻进来,我倚在窗边,瞧见夜空中挂着的那几颗稀疏黯淡的星星,不知为何,脑中忽然响起了一句话,“我们那里的星星,又亮又多,连起来像一条会发光的河……”
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握住发髻上的玉簪,想起那日晚上慕宁同我说的那一番,我从不知晓的真相。
原来我十七岁才出阁,是因为名声不好,没有人家肯要。只是为何不好,他却没有告诉我。
那时他虽是慕家的三公子,但却是个最不起眼的庶子,我爹看中他的才华,硬是求了道赐婚圣旨。而他原本是有心上人的,他的心上人我认识,我记得小时候我同她关系还不错,只是自我出阁后便没怎么往来了。
但有件事我却是知道的,那便是,以悠她现如今是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慕宁争世子之位,需要用到苏家的势力,是以这些年来虽不喜甚至是厌恶,却还是留了我和阿晚的性命。而如今他已是世子,慕家唯一的儿子,不需再借用苏家的势力,还有便是,皇后娘娘病危。
慕宁恨我阻了他与皇后娘娘的姻缘,要我给她陪葬。
原来嫁入慕家以后我的身子越来越差是有原因的,原来那每日的药其实是□□,只怪我自己愚钝,时至今日才明白。
慕宁那一日许是因为皇后娘娘病危而受了刺激,絮絮叨叨与我说了许多,但那时我浑身疼的厉害,并未听进去多少,除了这些,还有便是他说阿晚这几年也喝了他不少毒/药,若是我不乖乖听话,他便让阿晚同我一起给皇后娘娘陪葬。
他最后离开时,莫名其妙的说待寻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他来告诉我,为何那时我名声会差到没有人家敢要。
然而他不知我其实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如今我只想好好保护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
即便是我阻了慕宁的姻缘,可阿晚是无辜的,她只是个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些。
皇后娘娘这病来的凶险万分,但宫中到底不比别处,竟让她撑过了一日又一日,时间过得极快,大半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我和阿晚被软禁在似锦阁中,除了阿芹之外,再见不到别人。而阿芹也只是每日负责给我送“药”,我日夜盼望着爹娘或是哥哥能来看看我,我好将阿晚交给他们,可大半年过去了,他们一次都未来过。
我虽不想吓到阿晚,可终究是禁不住身子日渐衰弱。有一日恍恍惚惚睁开眼,却瞧见床榻边立着一名女子,浅蓝色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臂上丈许来长的淡粉丝轻绡更是衬的她摇曳的身段略显柔美,薄粉敷面,楚楚动人。
我思索良久,也记不起她是谁,但我知道,我以前肯定是见过她的。
她眼眶红红的,一看就刚刚哭过,见我醒来,她拉住我的手,说道:“阿畅,我是辛桐,四娘,我是你的四娘,你可还记得我?”
她一说四娘,我便想起来了,辛家四小姐辛桐,是我二姑姑的女儿,乳名唤作四娘,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现在却只有听到她的名字才能依稀记起她,真真叫人无可奈何。
但是她为何会在这里?
细问之下才知晓,我这一次将近昏迷了两天两夜,阿晚大清早偷偷从狗洞中爬出去给我找大夫,正巧遇上了回城探亲的四娘。
四娘在我出阁前一年便嫁去了离鹿城千里远的黔城,这一次回城探亲,刚刚进了城便撞上了阿晚。我不知她为何会认得阿晚是我女儿,但我想,也许我可以将阿晚托付于她,可她很快便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我求她替我给爹娘捎个信,她却死活不愿。
我原以为她是怕得罪如今仕途正盛的慕宁,谁知她红着眼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绿莹莹的玉瓶,还未开口,眼泪便啪嗒啪嗒掉在了我的手背上,她颤抖着打开瓶塞,一股奇香从窄窄的瓶口飘荡而出,须臾间便充斥满了整间屋子。
“阿畅,这是……小川的……入骨香,我想……嗅过它,你会明白很多事。”
她一个字一个字,说的似是极为幸苦,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完整。
嗅到那股香味时,我心口忽然犹如成千上万只针在扎,疼的几欲窒息,脑海中渐渐想起了一段曾在书中瞧见过的一段话。
情止情止,顾名思义,只为止情。
情爱这种东西,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喜谁爱谁完全出自本心,由不得自己控制。但这个世上,多得是无果的爱恋,并不是所有爱情,都能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地开出最美的花朵的。
情止出自北岑,由忘忧花与忘忧蛊研磨制成,服之会叫人忘记自己至爱。
相思不悔,人骨生香。
香之入骨,入骨之香。
入骨香是忘忧蛊的解药,需要由饮过情止之人忘记的那人之骨研磨入香。
但有个条件,那便是相思不悔,人骨生香。只有拥有至深无悔的相思,人骨才会生香。
那些我曾经遗忘的,终于被我记起。
九岁那年去云舒峰祭拜爷爷,在回途中捡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小男孩。他叫宇文川,我虽救了他,可他这一辈子所有的不幸,全是源于我。
那一年,我九岁,他八岁。
他和楚国人不同,他有双浅褐色的眸,一头又粗又黑的发,连身形都比楚国同龄的孩子大。我从来没有见过如他一般沉默寡言的孩子,那时我也还小的很,孩子心性,总喜欢与众不同的东西,他越是冷漠,我便越是好奇。
小川伤快要好时,被哥哥发现了,哥哥替我想了个好法子,那便是——让小川做我的暗卫,名正言顺的留在府中。
他跟着哥哥的师父习武读书,日子久了,终于不再如初时那样沉默。可我却觉得他这性子吧——反转的委实有些大。
有一次他练剑时淋雨发了高烧,我在一旁照顾他,他一会儿抓着我的手说阿畅姐姐你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一会儿又拽着我的袖子说阿畅姐姐你的眼睛像两颗亮晶晶的葡萄……我私心里觉着小川也许是被烧坏了脑子。
十三岁那年跟着爹娘去云舒峰祭拜爷爷,哪知我们刚到峰顶便下起了雨,云舒峰山路陡峭崎岖,雨天又路滑,我们一直等到黄昏,雨才渐渐小了。
爹爹说天黑路又滑,实在危险,于是我们便宿在了峰顶的小木屋里。那夜竟然有星星,天幕似是一团浓的化不开的稠墨,我和小川坐在栏杆上看星星,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夹杂着沁人心脾的青草味,夜风也凉凉的,吹在身上舒服极了,我兴奋的拉着小川说。
“今晚的星星好漂亮啊。”
小川则很是不屑,“我们那里的星星,又亮又多,连起来像一条会发光的河,等以后我带你去北岑,让你看个够。”
没错,小川是北岑人。这我一直知道,但我不知道的是,他是北岑的二王子。
十五岁那年花祭我跟着爹爹进宫,不小心从阁楼上掉了下来,小川以身护我受了重伤,也因此被陛下发现了他的身份,陛下一边和蔼可亲的把小川接到了宫中,一边传信给北岑的王。
小川才十四岁,为了救我,被陛下扣在宫中成了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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