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轻飘飘的气音问道:“殿下,这里还有旁人吗?”
小心翼翼地问完之后,又连忙闭上嘴,仿佛没张过口一样。
沈凌嘉笑容不变,静悄悄用口型慢慢描摹出四个字:“等下解释。”
谭鸣鹊明白,便不再问了。
“本来,大夫是想让你好好休息的,但你既然专门跑过来,要是我不让你达成心愿,我看你回去也没法认真休养。好吧,这消息本来不能透露给别人,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到时候我会带你一起去,免得让你一个人留在府中,没有我和菊娘的庇护,遭了暗害。”沈凌嘉一边说,右手一边在桌子上随意地摩挲着。除了食指之外,其余四根手指半弓起来,食指在四根手指与手掌的阴影中轻轻划动,不知何时,竟然蘸了茶水,在桌上划过一笔笔痕迹。
最终,成就一个字:谁。
谭鸣鹊扫了一眼,他看到她已经瞧清楚了,手掌便滑下去,轻轻一抹,便将那浅浅的水字擦得只剩下一些水渍。
“是去哪里呀?”谭鸣鹊配合地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有样学样,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不过沈凌嘉的功力比她深厚,她不用蘸茶水,只需要在虚空中暗划,他能认得出是什么字。
等她写完,他露出了然之色。
沈凌嘉面上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显露,他笑吟吟说道:“渝州,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渝州?我知道在那里,可惜没有去过。”谭鸣鹊接口道。
“听说那里吃得很辣。”沈凌嘉道。
虽然京城附近不产什么辣椒,花椒,但有的是外地的商人拉来这里卖,蜀王上供的东西里也有些蜀国本地自产的辣椒,当然,都是精挑细选的,谭鸣鹊逛厨房的时候见过,一颗颗表皮光滑,没有虫眼,没有裂纹,都焕发惹人馋嘴的红。
沈凌嘉不是很喜欢,但她吃。
可惜最近常常受伤,单是为了休养也不能吃那些重|口|味的东西。
谭鸣鹊想,等自己去渝州的时候一定已经痊愈了,到时候多吃些辣椒也无妨。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脸上就免不了带上笑容。
沈凌嘉露出不悦之色:“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谁说的,我很喜欢吃辣啊!”谭鸣鹊连忙说道。
“……是吗?我看你没怎么吃。”
“我生病了,大夫写在医嘱里,不准我吃辣,厨房里怎么会做来给我吃?”谭鸣鹊说完,又茫然地看向沈凌嘉,“殿下,您连我吃什么,不吃什么都知道吗?”
“关心下属是每一个上位者的责任。”沈凌嘉冷冰冰拍着桌子站起身,扬声道,“菊娘!”
菊娘嗖地冲进了屋子里。
沈凌嘉指了指谭鸣鹊,道:“送她回去歇息。”
“是。”菊娘领命,马上搀着谭鸣鹊往外走。
等谭鸣鹊走出了院子,福至心灵一般想到了一句话,猛然回头:“您是不是害羞?”
“砰!”
回应她的是关门声。
“啊?什么害羞?”菊娘一头雾水。
谭鸣鹊看了她一眼:“咳咳咳咳咳!!!!!”
再次咳得不省人事。
……
而菊娘的力气是很大的,即使谭鸣鹊晕在路上,她竟然也毫无压力地将她背起来送回了屋子。
谭鸣鹊没晕多久,是在菊娘的背上苏醒过来,她疑惑地扭头看着菊娘,问道:“你是谁?”
她真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到菊娘的脸。
菊娘气得直接把她掼下去,幸好已经到了床边,不然她就要被砸在地上。
不过,没铺好被子的床板砸下去也是挺痛。
谭鸣鹊缩回被子里,有些冷,但总比被风吹要好,等躺好了,她脑子还有点浑噩,炭气有点烧坏了她的脑子,她一会儿觉得不清醒,一会儿想到什么马上就要做,还有断断续续地晕厥。
“菊娘姐姐?”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是您把我背回来的?谢谢!”
瞬间从十三岁变三岁的谭鸣鹊搞得菊娘有火都发不出。
“是殿下让我把你送回来的,别再跑出去了。”菊娘告诫道。
谭鸣鹊回忆了一下,自己要做的事情,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就马上乖乖地答应:“是!”
菊娘认真地打量她一会儿:“你要不要再看看大夫?”
“我要喝药!”
菊娘决定再叫大夫过来看看:“别再跑出去!”最后警告一次,这才离开。
走出屋子之后,菊娘看了看附近,就地挑了两个丫鬟让她们站岗,绝不能让谭鸣鹊跑出屋子。
虽然在谭鸣鹊和许多侍女眼中,她是温柔的菊娘姐姐,不过在许多被菊娘亲自训练过的小丫鬟眼中,她是绝不能忤逆的对象。
两个小丫鬟马上答应,一边一个守住了门。
这回总不能再跑了吧?
菊娘放心地离开。
……
谭鸣鹊还是躺在床上,脑袋空空,躺了半天才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她猛然抱住头。
刚才真!丢!脸!
她居然直接跑过去了?后来被拉走的时候还问了句什么?殿下您是不是害羞?
谭鸣鹊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抹得一干二净,可惜,就算她敢厚着脸皮装忘记,也情知沈凌嘉不会忘的,她胡咧咧的时候他干嘛了来着?“砰”地摔上了门,肯定是听见了。
她倒不怕沈凌嘉会生气,沈凌嘉最多只是会羞愤而已。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有人问她。
谭鸣鹊以为是菊娘去而复返,一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边回答:“刚才跑出去,吹了风,可能有点发热,才不是脸红!”
“呵呵。”那人笑了起来,这声音不像是菊娘的。
谭鸣鹊抬起头,表情一时没接上,僵住,好半天才慢慢变冷:“是你啊。”
“怎么了,看见我就不能给一点好脸色?”容婆似嗔似怨地问道,一边坐下来。
谭鸣鹊警惕地与她保持距离:“你怎么又回来了?”
容婆回来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笑嘻嘻地看着她:“听说你又犯病了,就过来看看。”
她伸手来摸谭鸣鹊的脸,考虑到容婆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技巧,谭鸣鹊猛然往后一躺,躲开。
谁知道容婆会在她脸上做什么手脚。
“你这么怕我,还怎么跟我学易|容|术?”容婆看着她,挑了挑眉。
谭鸣鹊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依旧保持着向后躺的姿势,脑袋抵着身后的墙,几乎扭了脖子。
“啧,没意思,好啦,我不碰你,你过来。”容婆低头翻出一个盒子,“我说话算数,虽然你得在十天之内给我一个答案,但这十天我也不会什么都不教你。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十天之后,你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有用的消息,我教了你什么,就统统都拿回来。”
☆、画神
就算记住了又如何?
人死如灯灭,生前一切,都会灰飞烟灭,何况是小小一个易|容|术。
“渝州。”谭鸣鹊突然开口。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容婆正低头打开盒子的机关锁,从里面拿出一支细毛刷子。
容婆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抬头疑惑道:“什么?”
“过年之后,魏王要出行,目的地就是渝州。”谭鸣鹊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这,是不是一个有用的消息?”
容婆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她欢乐异常地狠狠拍着她的肩膀,“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谭鸣鹊不睬:“十天之约呢?”
“你过关了!”容婆哈哈大笑。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紧张的光辉:“渝州……年后……出行……好!”
容婆头一次露出如此激动的样子,她将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易|容|术呢?”谭鸣鹊根本不照顾她的心情,很快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
不过容婆一点也不生气,魏王一直躲在京城里,想不到终于有了要离开京城的意思!
恐怕,他更想不到的是,在他身边,竟然被安插了一个细作吧?
“哈哈哈……”容婆哈哈大笑,看向谭鸣鹊的目光更是赞许,“这就教你!”
她之前确实已经打算要教了,之前离开,其实是为了去拿东西,也就是她手里面拿的这个小盒子。巴掌大,但十分精巧,她将盒子盖打开来,在盒盖内部,镶嵌着三十二个小粉盒,颜色不同,用半透明的琉璃片盖着,免得倒转过来的时候,让里面的粉掉出来。
“这只是简单的遮掩术,真要易容,用的不止这三十二种颜色,会更加精细。”容婆一边解释一边打开琉璃片。
谭鸣鹊明白,她绣东西的时候,也喜欢用更多只有细微颜色差别的线来使整幅绣品显得更加自然。当然,并不是江南绣娘真的一个个都像她那么厉害,她只是喜欢这个,所以更加用心琢磨,又有天赋。看到易容术跟自己的绣术似乎有共通的地方,她便更感兴趣了。
容婆转身从桌子上拿来了一个杯子,倒了些茶水:“其实真要易容,用的水也有不同,有时候用清水混粉,有时候用茶水混粉,要混出来的效果不同,哪怕是茶,铁观音和龙井的效果也不一样。但我现在先从最基本,最简单的来教你,也就不需要用得如此精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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