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课的时候,不必分什么贵族平民。”沈凌嘉听了只淡淡地说,“没旁人的时候,你就称我为先生吧。”
“是,先生。”谭鸣鹊从善如流。
沈凌嘉对她的态度满意,见她已经坐下,也没面露痛苦之色,想来,也是无妨。
“今天在这里教书。”他点点桌子。
谭鸣鹊诧然地看着他,问道:“这里?这?”
“是啊,你有什么不满吗?”等轻松下来以后,沈凌嘉倒是找到了调笑她的趣味。
谭鸣鹊还未察觉,只呆呆说道:“可是先生,这里是喝茶的地方。”
一个茶桌,一个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学习之所,起码也该有个书桌书椅吧?
也不远,就在几步路以外。
“去那里做什么,你还走得了吗?”沈凌嘉一概否决。
然后,他走到书架上,抽了两本书,一本递给谭鸣鹊,一本自己拿着。
“你先翻开看第一页。”沈凌嘉给她翻到,轻轻点点,“你先瞧瞧。”
瞧什么?她不认字啊!
谭鸣鹊本来很严肃地将书捧到手中,但只一看,顿时觉得眼前全是星星。
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啊?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她是知道,这书上写的叫做“字”,不过于她而言,也就真的只是“字”而已。
这一堆堆的蚊子泥,她一个都不认识!
正在谭鸣鹊头疼的时候,沈凌嘉忽然从她背后冒了出来,伸手指着开口的三个字道:“我念给你听,你跟着我学,我说一遍,你说一遍,懂吗?”
谭鸣鹊点点头,却不小心撞了沈凌嘉的下巴。
沈凌嘉是一点动静也无,她却痛得要死,也不敢喊,只好小声说:“是,先生。”
“人之初。”
“人之初。”
“性本善。”
“性本善。”
“性相近。”
“性相近。”
“习相远。”
“习相远。”
……
沈凌嘉带着她念,将第一页上写的念了整整五遍。
然后,他又接着讲这些话里蕴含的故事,意思,巨细靡遗地给谭鸣鹊解释。
凡是谭鸣鹊有丝毫不懂,都能够提出来,沈凌嘉立刻能给她说个明明白白。
如果是枯燥地学习,谭鸣鹊也许很快就会烦躁,不过这样记故事,记道理,她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把第一页记在了脑海里。
沈凌嘉又带着她念了五遍。
她念了一共十遍,沈凌嘉陪着她也念了十遍。
虽然谭鸣鹊觉得嗓子这么长时间地说话,有些不习惯,可她也同样可以听得到,沈凌嘉连续说话后,他的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了。谭鸣鹊立刻愧疚起来,沈凌嘉身为魏王,却这么平易近人地帮助她识字,那么,她是不是该用成果来报答呢?
她总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沈凌嘉给她的一切呀。
谭鸣鹊无奈地想,她欠沈凌嘉的,似乎更多了。
“你走神了?”沈凌嘉神色不虞地看着她。
“没有没有……”谭鸣鹊赶紧摇头。
“你说谎?”
“……”
“行了手掌摊开吧,打手心。”沈凌嘉变戏法似的抽出了一根板尺,得意洋洋地道,“这还是我向师傅讨来的呢,他听说我也收了一位徒弟,可是教了我不少教学经验。你放心,既然你是我第一位学生,我就一定会对你认真负责。”
谭鸣鹊咽了口口水。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天你来的时候,这一页我会再来考你,若有不会的地方,错一处……”沈凌嘉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板尺。
谭鸣鹊的脸刷地惨白:“我一定会记得!”
“那就好。”沈凌嘉将板尺丢在了桌子上,将谭鸣鹊搀扶着站了起来。
“写字也一样重要。”说完带着谭鸣鹊走到了书桌前,手把手地教她握笔。
☆、朽木难雕
谭鸣鹊笔走虫蛇一般把《三字经》第一页写了一遍,沈凌嘉看着这张难看得要死的字啧啧称奇。
“你这笔拿得挺稳,怎么字却不漂亮?”
“我第一次写呀。”谭鸣鹊委屈地道。
“好吧,我重说。”沈凌嘉清了清嗓子,十分严肃地道,“这是我见过最难看的字。”
“……”
也许谭鸣鹊吃瘪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要么就是沈凌嘉能够从她吃瘪的表情中看出一朵花。
否则谭鸣鹊实在不能明白,沈凌嘉怎么就那么喜欢欺负她呢?
正闷闷不乐地收回酸痛的手要走——谭鸣鹊一到睡前就要换药。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
“怎么了?”沈凌嘉疑惑。
“我忘了……”
“忘了什么?”
“性相近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孺子不可教也!”
沈凌嘉是难得地失态了。
他真没见过这么败絮其中的学生,明明人还挺聪明的,怎么这点文章都记不住?
所谓朽木难雕,说的必定就是这种人!
谭鸣鹊只能傻笑地往后退两步,现在的沈凌嘉,太凶悍了。
她已经尽力了,可是那些话简直像是流星一样,在她的脑子里只能一闪而逝,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奔向永恒的黑暗去了。
在她看来,她还能记得九个字,已经很厉害了。
不过在沈凌嘉面前,还不够看吧。
谭鸣鹊怯怯地缩着脖子,十分认真地听着沈凌嘉的教诲。
沈凌嘉慢慢冷静下来了,一味的凶吓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在他重新拥有理智以后,目光立刻恢复了往日的睿智与冷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既然你记不住,那么就把今天学到的抄写十遍。我在这儿陪着你,你一边写,也要一边念,要是遇到了不会念的,就问我。”
“是,先生。”谭鸣鹊蹒跚着挪回了桌子前面,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桌沿,另一只手则颤颤巍巍地捏着笔杆。
“这儿要抵住!”沈凌嘉注意到她握笔姿势的错误,立刻发出了严厉的声音。
谭鸣鹊有些惊惶地看向他,沈凌嘉无奈,伸出手帮助她纠正了握笔的姿势。
“才刚刚教过你的。”沈凌嘉状似埋怨一般自言自语。
谭鸣鹊的眼神有些黯然,但依旧努力地支撑她的动作:“人之初……”
抄写十遍果然还是有好处的,比如她现在总算不会犯太基本的错误,那些句子也背下了。
不过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草书”,在阅尽大家笔法的沈凌嘉看来,还是太难满意:“这字怎么还是这么难看?”
谭鸣鹊委委屈屈地撇过头,嘟起嘴。
“不过你倒是挺努力的。”沈凌嘉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在她的背上拍了拍,“去吃饭吧。”
“是,先生。”谭鸣鹊恭敬地向沈凌嘉告辞,然后慢悠悠地挪动着出了书房。
菊娘在门外候着,见谭鸣鹊从书房里走出来立刻搀扶住她。
谭鸣鹊谨记着沈凌嘉的教诲,不断吟哦着她今天记住的句子:“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她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些简单句子的深刻含义,慢慢地,这些高深莫测的言语便融入了她的脑海中。
下回去见沈凌嘉的时候,应该能背给他听了吧。
……
谭鸣鹊走出房间时,正好看见沈凌宥从对面走过来。
她赶紧行礼:“七殿下。”
菊娘还搀扶着她,看了沈凌宥一眼:“她腿伤还没痊愈。”
“没痊愈就应该拄拐,空着手走来走去,这是巴不得自己再断一条腿吧?”沈凌宥冷眼朝菊娘说道,“你要是担心,还不如去找拐杖给她,还是你打算做根拐杖?”
他不怀好意地打量菊娘:“若说是拐杖,你好像……多了两条手臂啊?”
“呵呵呵。”菊娘扶着谭鸣鹊突然笑了起来,末了,冷脸说道,“不过七殿下,削人棍这个故事,您早就说过了。”
“是吗?说重啦?”沈凌宥立刻变了脸色,笑吟吟地说,“真可惜,那下次再说吧。”
然后推门进了书房。
谭鸣鹊听到他一进门就说:“三哥,听说您当了小先生?教谁啊?徒弟是她吗?”
“不是!”她只听到沈凌嘉冷声吐出两个字。
走过拐角,之后的声音才听不清了。
菊娘把她送到了房间里,转身真去拿来了一条拐杖:“明天你要是自己去,记得拄着这个,七殿下说的不错,若是在没人的地方摔了,叫大夫都来不及。”
“好。”等谭鸣鹊答应之后,菊娘便走了。
不久,有人敲门。
谭鸣鹊正在床上坐着发呆,一听见这个声音,马上抬头说:“请进!”
不管是哪位都好。
她现在真想跟人说话,是谁都行。
等来人推开门,露脸她就认得了,是聂茶。
“聂茶。”谭鸣鹊笑吟吟地指着旁边,“你搬凳子来坐。”
这些天倒没有固定照顾她的人,都是谁有空谁来,聂茶小聪明多,总能想办法让别人帮自己做事,躲懒时就跑到谭鸣鹊这里。
谭鸣鹊倒也乐得她来,自己一个人待着太无聊,有两个人,总能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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