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害怕……成盛青自他本能做出的伏击动作里却猜出,这不是猎食的伏击,而是自卫的伏击。他在害怕门外那个人,甚至害怕到意识不清的时候,身体本能做出了反应。
现在这个“即恒”不是活着的即恒,而是……河鹿。
“年轻人!速速给老夫开门,不然你们一个个都会被他撕碎!老夫只好替你们报仇收尸了!”
“将、将军……”两个少年惶恐地依偎在他身畔,浑身发抖。
成盛青带着孙钊和张花病一步步往门口挪,但他们的每一丝动静在那只猛兽眼里都意味着威胁。人面对人的时候还能去揣摩对方的心思,可面对纯粹的兽,却只有等死一条路。他目不转睛凝着蓄势待发的兽,冷汗直流,抬高了声音回道:“高人,我这……脱不开身,你……自行进来可好?”
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嗓子,正有些窘迫,却听一声爽朗的大笑响彻了天地:“哈哈哈哈,老夫正等你这句话!”
话语一落,床上的小兽赫然暴起,目中金光大作,嘶鸣声如战鼓声震耳欲聋。尖利的指爪横扫向成盛青门脸,端的是狠辣,这一爪下来不被撕掉半边头也得被毁容!成盛青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却扯着孙钊和张花病齐齐脚下踉跄,三人一起失足跌倒在了门边。
利爪袭来的暴风裹挟着炽烈的杀气铺头盖脸,赫然冲向成盛青时,身边忽然一道白光闪至,一挥手就将那只发了狂的猛兽打飞出去。猛兽的身体重重撞在桌椅上,一地的茶盏碎瓷乒乓作响,然而那道白光却趁势追击,苍劲的枯手却有着千斤般的重力,一把抓住猛兽的咽喉,竟他生生拽了起来,凌空提起!
嘶哑的悲鸣从失去言语的喉咙里发出,那头兽扑腾着双手双脚,竟无力挣脱,他紧紧扣着那人手臂,逐渐发黑失力的却是他自己的手指……而那人逐渐收拢五指,嘶鸣声骤然被捏碎,那兽仰头朝天,挣扎的手脚正在逐渐失去力气。
“住手……”成盛青哆嗦着,脸上血色尽褪,“快住手——他要死了!”他不顾一切上前拽住那人的胳膊,那人惊讶地回过脸,成盛青这才看清他脸上遍布的皱纹,以及下巴上花白的髯须。他竟是一个老者!
“住手,不要杀他!求你不要杀他!”成盛青跪在他脚下,死死抓着他干枯的手臂哀求。
老人一脸惊愕地转向他,森然道:“年轻人,若非老夫及时相救,你此刻早就死了。”
成盛青面色惨白,却是道:“你若不来,他好端端怎会发狂?”
老人很是有趣地看着他,冷笑道:“这倒成老夫的错了?”
“难道不是吗?!”成盛青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冲着救命恩人声嘶力竭地吼道。
☆、神
这个来历不明的老人不知何方神圣,竟然将已经失去意识、全然凭借本能攻击的河鹿一招制住,并且单手就能将他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地杀死,他若动怒牵连到成盛青身上,只怕一百个成盛青都不够死的。可是成盛青看不过去,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即恒被杀?就算这小子意识已经死了,可还有一线存活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他怎么可以接受为了不让其痛苦就亲手送他一程这种荒唐的想法。他是人,不是妖魔!
成盛青的怒火熊熊燃烧,他紧紧扒着老人的手臂。那手臂干枯得仿佛只剩下了骨头,而且触手冰冷,竟跟死人似的。成盛青甚至有一瞬以为,面前这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者其实就是地府索命的无常,特此前来勾走即恒的魂魄。
谁知他心念一动,老者却转向他皱起眉,好似他方才胡思乱想的念头已经明明白白被他看透了。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一丝说不清的意味,也不甩开他,兀自擒着即恒将他往地上狠狠一丢。
成盛青被跟着甩在地上,撞得肩膀生疼。他转向老者怒目而视,却见老者一脚踩住即恒肩膀,不让他继续乱动,一面拂须笑道:“呵,小子有长进,在中原大陆游荡这么多年,居然有人见了你这副鬼样还愿意跟你同生共死。”
“你这是什么意思?”成盛青愕然问。
这种口吻根本不是仇人,更不是无常鬼,反而像是……很亲的人,在恨铁不成钢之后终见孺子可教的欣慰。他讷讷地看着老人,一门心思还在回响即恒凄厉的哀嚎,没有醒过神来。
老人不耐地又加重了脚下的力道,痛得那头兽嗷嗷直叫。成盛青惊恐地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好像……肋骨被踩断了。他望向老人的眼神里浮起另一种不知名的恐惧。
老人踩得小兽再也无力挣扎,才满意地环顾四周,对呆愣的三人喝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拿绳子!”
成盛青连忙醒觉过来,对身后道:“花病,快去拿绳子,拿最粗的!”
张花病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就捧着两指粗的麻绳回来,战战兢兢地交给老人。老人一甩绳索,拽了拽,笑道:“还挺结实,但是不够。”
张花病忙哆哆嗦嗦地说:“这这这是最粗粗粗的绳子了……”
老人哈哈一笑,不予理睬,他一手拽着绳子一端,另一手却并起两指拂于绳上,姿态飒爽犹如抚剑。而那根麻绳竟在他手中流动起一层白色的光芒,竟如镀上了一层银边。老人将绳子甩在即恒身上,利落地将他全身捆住。昔日陛下寻来千年寒铁困住即恒,才将他顺利关押在天牢里。而这个老人却仅用一根最普通的麻绳将即恒绑了起来,任凭他如何挣扎都脱身不能。
他看着那绳索上奇异的白光,忽然明白了什么,对老者道:“前辈可是……可是……”他牙齿咬着舌尖,万分艰难地吐出那个字,“神?”
这种奇怪的感觉成盛青恐怕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了。那些只存在于上古神话和古书上的神明,那些据说创造了人类又抛弃了人类的造物主,如今却从书中文字里面跳了出来,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他甚至想掐一把自己的脸颊,看看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神,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牙齿就在打颤,心里却是极不信的。可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敬畏却毋庸置疑,在这个老者面前不自禁坦露了出来。
老人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并没有对方才成盛青的无理而动怒,他摸着花白的胡须,哈哈笑道:“年轻人有眼光,怪不得这小鬼信任你。”
他捞起即恒扔在桌子上,对孙钊和张花病两人说:“你们两个过来帮老夫按着他。”
孙钊和张花病纷纷向成盛青投去询问的目光。成盛青心有余悸,攀着桌腿艰难站起身,被五花大绑的少年已逐渐恢复往日的容貌,一双金色瞳仁里仍满是惧意与痛苦,他眨巴着璀璨如星的眼睛,像个被按上栈板却无力反抗的孩子,本能地向成盛青投去求救的渴盼。
他仍然说不出话,成盛青不知道他究竟意识恢复了几分,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即恒被杀死。
“前辈……”成盛青斟酌着称呼,小心地问,“您想把他怎么样?”
老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凝顿在成盛青身上,深褶下的灰色双眸里蕴藏着锐利的光芒,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成盛青的话,而是将干枯的手掌贴在了即恒额间。那只瘦骨如柴的手按住即恒额头的瞬间,少年闭上了双目,他的全身都僵硬起来,似乎在恐惧着即将到来的一切,嘴里不住发出呜呜的悲鸣。
老人不耐地拧起双眉道:“你这小鬼怎的胆子越来越小,放松点乖乖听话,否则就莫怪老夫手下没有轻重。”
成盛青对自己被无视感到一丝恼意,他抓住老人的手腕拦着他,急切地逼问:“你要对他做什么?不管你是什么人,这是我家,即恒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任意妄为!”
老人森然转向他,口吻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果你不想他后半生变成一个废人,就叫上那两个孩子一起按住他。”他睿智的深眸里发出灼灼的光芒,加重了语气,肃穆的神情竟让成盛青见之心头一颤,“玉英不会要了他的命,只会让他失去生存的能力。这天地自然间的相生相克之力素来兵不血刃,却比什么毒虫猛兽都要更快更直接。”
成盛青望着老人的眼睛,心头震颤不已。即恒的命竟然就掌握在他手里了,放还是不放,他都没有把握。
“可……可这石头已经跟他的血肉长在了一处,你当真要把它剜出来?”成盛青扣着老人的五指已经发抖。即恒身负重伤,胸口双肩都是大穴,倘若真要剜肉,只怕人还没救活就已失血过多而亡。
放任下去姑且能慢慢治好他的外伤,可要令他就此变成一个废人,他一定宁可去死……连柳絮都被拖下了水,竟然换来这个结果?
老人见他踌躇不定,叹了口气扳开他的手,那枯瘦的腕上五根鲜红的指印清晰分明:“救命如救火啊,年轻人,做大事万不可这般犹豫。老夫没说要把玉英取出来,就地炼化它,让玉英在他身体里融化。他若熬过这一劫是他的造化,熬不过也是命,不会怨你的。”
成盛青闻言稍微放了心,但细一思量却又苍白了脸色,连连摇头制止:“慢着。你要把玉英在他体内炼化,岂不是跟杀他没有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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