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苓应道:“回娘娘的话,陛下正在议政,说过会儿便来。”
苏皇后轻轻颔首,便不再作声了。
过了约麽半个时辰,乾德帝负手而入,见了东暖阁的情景,不由吃了一惊,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皇后率众人起身请了安,请乾德帝安坐之后,又让那几个黑衣人将事情讲了一遍。
乾德帝听着,面色有些阴沉,抬眸看着宛俪宁,沉声道:“朕本以为,待你嫁人之后,能够安分一些,不想如今竟是变本加厉了。从前在宫里恃强凌弱欺负欺负人倒也罢了,现在竟然敢加害兄长和小妹。你可知,该当何罪!?”
宛俪宁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哀声哭着,哽咽道:“父皇饶命,是儿臣一时鬼迷心窍。”
乾德帝又看了宁妃一眼,又道:“朕本以为,你是个温柔和善的,真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
宁妃一怔,双膝跪地,道:“臣妾有罪,请陛下恕罪。但臣妾也不过是逞口头之快,并未曾想到公主竟会派杀手去诛杀他们呀!”
乾德帝冷冷“哼”了一声,并不开言,只是面色阴沉的可怕。
宛俪宁一听,心内更急,忙拉着宁妃的衣袖,哭着道:“娘娘怎可如此说话,难道竟是要将我推出去挡罪吗?”
宁妃不露痕迹地将衣袖从她手中抽走,柔声安慰道:“公主,我知道你是一时糊涂,生怕三公主辱了皇室的名声,因而才出此下策的。”
乾德帝一疑,问道:“你说甚么?又跟瑶宁有何相干?”
宛湘宁在一旁听着,心内不由得微微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来。
宁妃自知失言,掩嘴不语,缓了一会儿,方抬眸看着乾德帝,应道:“臣妾失言,请陛下权当臣妾未曾说过便是。千错万错皆是臣妾之错,还请陛下责罚臣妾,莫要牵连无辜了。”
乾德帝并不理会,又道:“你方才所言,跟朕细细道来,此事与瑶宁有何相干?”
宁妃垂着眉眼,后退了几步,应道:“不不,并无想干,还请陛下不要再问了……”
宛俪宁听了,似寻到了一线生机一般,猛地抬眸看着乾德帝,道:“父皇,儿臣无意中得知宛瑶宁在万佛寺中司月女之职时,与那万佛寺中那个名唤朗清的住持暗中媾和,不清不白。儿臣得知后,生怕此事传扬开来,辱了我皇室的名声,也堕了万佛寺的威名,因而便想办法将此事了结。实在是想不出旁的法子,才出此下策的,请父皇明察!”
众人听了,皆大吃一惊,不想她竟有说出了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这番话。
宛湘宁在一旁听着,心急如焚,生怕乾德帝相信,忖了一忖,走上前去喝道:“你少胡说!瑶儿的脾气秉性,在座的都知道,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宛俪宁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大姐姐,瑶儿的心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罢?!”
乾德帝侧眸看了宛湘宁一眼,问道:“湘儿,此事,你可知晓?”
宛湘宁看着他,应道:“回父皇的话,此事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瑶儿确是在万佛寺中住过些时日,可那时有儿臣相伴,瑶儿时时刻刻都未曾离开儿臣身边。而且,当时沈君琰亦在寺中,负责教授瑶儿琴艺,与瑶儿相处时间长的,应当是沈君琰,而并非朗清大师。父皇,此事绝不可信,不仅是对皇室名声的侮辱,也是对瑶儿极大的侮辱,请父皇一定要为瑶儿做主!”
乾德帝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似有一丝触动。
宛俪宁又在一旁道:“大姐姐一向巧言善辩,儿臣自是说不过她。不过父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此事既能传进儿臣耳中,想来是有不少人在传的,还请父皇千万要查清楚,莫让皇室蒙羞!”
宁妃在一旁道:“是啊,陛下,臣妾与二公主有几个胆子,哪里敢如此污蔑皇室公主?”
乾德帝侧眸看了看苏皇后,微微蹙着眉头,模样有些为难。
卷三 血海深仇如何报 三十二章 你骗我!
宛湘宁在一旁见了,不由得有些心急,上前一步,正欲开言,不想却被身侧的宛桢宁一把拉住了。她回眸看去,见宛桢宁轻轻笑着对她摇了摇头,微一蹙眉,却还是依着他的意思退了回来,一双秀目却还是满是担忧的看着乾德帝,生怕他真的相信了宁妃和宛俪宁的话。
宛桢宁知晓她心内所想,轻轻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前几日瑶妹妹正是住在儿臣府中,而且儿臣也请了朗清大师来为瑶妹妹诊疗。儿臣在一旁日日守着,看他们并不像是有私情的样子,此事关乎皇室尊严,还请父皇明察,千万莫要冤枉了瑶妹妹。”
乾德帝听着,似有所动,轻轻颔首,并未应声。
苏皇后在一旁道:“你们各执一词,却都没有证据,如何可信?”
宛湘宁在一旁问道:“难道母后也不相信瑶儿?”
苏皇后侧眸看着她,应道:“瑶儿自是可信的,只是此事有些蹊跷,还是查明才好。”
宛湘宁垂眸,轻抿下唇,忖了片刻,又道:“父皇、母后,儿臣相信瑶儿的人品,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这分明是宛俪宁为了脱罪而编造出来的。再说,您再细想想,按理说,若此事当真,解决之策也该是想法子将朗清杀了罢,怎么也不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况且,她还有胆子派人去暗杀兄长,实在是太过分了!”
宛俪宁闻言,回身抬眸恶狠狠地剜了宛湘宁一眼,并未作声。
乾德帝垂眸忖了一会儿,问道:“瑶儿呢?”
苏皇后应道:“她大病初愈,身子虚弱,臣妾便做主让她回萃灵宫歇息去了。”
乾德帝轻轻颔首,轻道:“既如此,那就别去唤她了,待她身子好一些,再将此事查明罢。”
众人垂首,应道:“是。”
乾德帝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宛俪宁和依旧镇定的宁妃,轻轻叹了口气,吩咐道:“先将她们看押起来,也不必去天牢,就在照竹宫里罢,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也不许将她们放出来。”
众人垂首,又应道:“是。”
此事总算告一段落,从坤月宫里出来之后,宛桢宁并未立刻出宫,而是随宛湘宁一同回了毓秀宫,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问道:“姐姐,今日这局,对她们而言,也是重击了罢。”
宛湘宁轻轻颔首,看着他问道:“李强那边,可安排好了?可莫要让父皇将气撒在了他们身上。”
宛桢宁应道:“我晓得,方才父皇命人将他们押入了天牢,应当不会将他们处死的。”
宛湘宁点了点头,同李强及他的兄弟们步了个局,让他们在苏皇后面前假装刺杀宛瑶宁,转而诬陷给宛俪宁,进而让她在心烦意乱之际,将派人刺杀宛攸宁之事和盘托出,目前来看也算是顺利,只是不曾想到,宛俪宁竟知晓了宛瑶宁的心事,还在乾德帝面前说了出来,这也让她有些心慌,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了。
宛桢宁凝眸看着她,知晓她心内所想,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姐姐,瑶妹妹之事,不知该如何是好。依我看来,父皇定是要将此事查明,万一……”
宛湘宁接话:“不会的,此事查不明的。你不说我不说,旁人也不知道,瑶儿总不会自己去找父皇说罢。”
宛桢宁又道:“我只怕,万一父皇放出风来,说要将朗清处死,瑶儿便会哭哭啼啼地去找父皇求情,或是做出旁的傻事,那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宛湘宁心内暗忖,他这话说得倒也是对的,宛瑶宁毕竟年幼,万一真的如此,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她又忖了一会儿,侧眸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宛桢宁微一垂眸,应道:“若要将此事彻底了解,便要让瑶儿彻底死了这条心才是。”
宛湘宁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好话赖话都说尽了,你看她的样子,像是死心了吗?”
宛桢宁问道:“那朗清的身世,瑶妹妹可知晓了?”
宛湘宁摇了摇头,应道:“我担心她接受不了,并未将实话同她讲。”
宛桢宁凝眸看着她,问道:“那依姐姐之见,是让瑶妹妹伤心一时好,还是让她同朗清一起去地府做对苦命鸳鸯好?”
宛湘宁一怔,抬眸看着他,并未应声,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夜,月已西移,庭院之中,树影斑驳,四周寂寥无声,仅有两名侍卫,腰悬长刀,静立门边,守着那间小小的囚室。
朗清孤身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默念着经文,心底一片沉静。
宛湘宁带着两名宫女,身披斗篷,漏夜而来,缓步走到那侍卫面前。
侍卫们见了,不由一惊,忙躬身请安:“奴才参见公主。不知公主漏夜前来,有何旨意?”
宛湘宁轻轻一笑,应道:“我从前与朗清大师相熟,听闻他暂居此处,便想过来探望一下。”
侍卫的面色有些迟疑,乾德帝严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朗清,但宛湘宁又是乾德帝最宠爱的公主,也是他们这小小的侍卫得罪不起的,便不禁有些犹豫。
宛湘宁看出他们的犹豫,又道:“我已请了父皇的恩旨,是他允我来此的,”说罢,便从袖间去处一个小小的令牌,拿到侍卫的面前给他们看了看。
侍卫认得,那的确是御赐的金牌,便对视了一眼,向两边一让,躬身请她走了进去。
朗清在室内,早已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见宛湘宁推门进来,便起身相迎,道:“见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