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嬷嬷慈爱的给兰齐朵将挽成的男子发髻拆开来,然后一边换成她常梳的垂云髻一边说:“殿下这会醒来走走转转,若不然骑骑马也是好的,就是不能再睡了,当心晚上走困。”
兰齐朵也不辩解。她的吃饭养生作息大多数时候都是有规定的,只不过她现在心里面装着事情,虽说赛鲁班找了过来还跟夏侯翼一阵念叨,但要是真正叫兰齐朵放手,她也放不下。
突然想到云嬷嬷跟赛鲁班年纪仿佛差不多,就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云嬷嬷给她弄头发,换衣服。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嬷嬷可还记得赛鲁班?”
“自然记得!”云嬷嬷也不在意。她早就习惯了兰齐朵经常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一句。
“那赛鲁班先生有没有家眷?”
云嬷嬷怔住:“这个老奴倒是知道一些,赛先生父母在他未及冠的时候就过世了,这些年也没成家。刚开始那些年还有人给他做媒,后来见他仿佛没什么诚意,那些想结亲的人心思也就淡了!”
“他竟然没有妻儿?”
兰齐朵脑子里转了又转,这难道是真的赛鲁班喜欢上了那方先生?或者是被方先生当年给戏弄了。所以一直不想娶亲?
兰齐朵没在云嬷嬷面前说什么,嬷嬷规矩甚严。这些话不是他我一个未出阁的公主能随便说的。
原本兰齐朵想这件事交给夏侯翼处置就算了,但是如今知道赛鲁班竟然没有妻儿,再联想到平日里他狂放不羁的性子,几年前自家王叔对方先生的青睐有加又浮现在眼前。她就怕哪一日赛鲁班跟王叔对上了!
没来由的对戏台上有过几面之缘的方先生生了一些怒气。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叫赛鲁班这个牛脾气看对了眼,竟然不管不顾的……
兰齐朵突然把自己都气笑了。因为搞了半天她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搞清楚,那方先生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她都不知道。反倒是先把人厌烦上了!
“你去叫小喜过来。”
“殿下果然最喜欢小喜,刚刚分开就要找她,早知道奴婢当年就去好好学功夫了,哪里用得上这些女红厨艺的。”
小图安想来向来心直口快,兰齐朵对婢女间这些心思却是从来都不理会的,有些事情没有放在明面上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主子有何吩咐。”
“你可知道赛鲁班与夏侯翼说了什么?”
若是以前兰齐朵没有吩咐的事情,小图喜绝对不会多加关注,但是今日里却几乎一字不漏的将夏侯翼和赛鲁班的话重复了一遍,兰齐朵很是惊讶。
“赛先生说有人举报方先生乃是当年增城冯家冯贵妃嫡枝的余孽,如今方先生已经被下入大牢了!赛先生这才心急如焚,想求公主帮忙。”
“增城冯家?”兰齐朵这下真是吃惊了!
“有什么证据证明方先生是增城冯家的人吗?”
“暂时还没有,但已经举报到大理寺了,大理寺就不得不秉公办案。”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兰齐朵有些头痛的问道。
“赛先生说前天。”
“夏侯翼怎么说的?”
小图喜抿抿嘴道:“夏侯将军说,赛先生明知道这件事会让殿下感到为难,为何还要过来找殿下办这件事,赛先生就脸色很难看的走了!”
“唉……”
兰齐朵不禁叹口气,夏侯翼说的倒是没错,这件事她确实挺为难的。
若说父皇这辈子有什么遗憾的事情,那就是他从未在自己的皇祖父那里得到过一星半点的关爱,若是皇祖父对所有孩子都一视同仁也就算了,偏偏对冯贵妃所出的孩子疼爱有家,父皇的那些兄弟姐妹加起来都比不过冯贵妃儿子的一根手指头。
大齐储君讲究立嫡,无嫡立长立贤,父皇乃是嫡出又占着长子的名义,无论是从哪里都该是立父亲的,偏偏因为冯贵妃,这件板上钉钉的事情波折不断,自从皇祖父年迈,储君人选一直没有定下来,冯贵妃更是见天的吹枕头风,究其目的还不是为了自家儿子坐上那个位子。
但是朝中的大臣还有她外祖家,还有皇祖母娘家可都不是吃素的,最后皇祖父万般不情愿之下将父皇封了太子,谁知道也就是这立太子的圣旨一下,反倒成了皇祖父的催命符。冯贵妃暗中给皇祖父下药,打算跟她儿子里应外合造反夺位。自然是没成功的,但他的皇祖父也元气大伤,拖了一年就去了。
冯贵妃造反不成,接下来等待她的自然是三尺白绫,就连他们的儿子一字并肩王也没有好下场,帝王一怒。流血千里也不是说笑的。皇祖父气急败坏的要诛九族,简直就是人人自危!
九族乃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冯贵妃独宠后宫二十多年,她的母族早就烜赫一时,冯家儿女又多,不管是当时强逼、威胁手段得来的亲事也好。还是有些人上赶着巴结跟冯家结的亲,简直就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鬼哭狼嚎。
眼看着皇祖父已经不行了。父皇稳坐太子之位,那些人自然就求到了父皇面前,而父皇也有自己的考量,他继位之后到时候初理政务。到时候正是需要人才之际,父皇这九族株连下去,到时候一时半刻哪里能有合适的人选?还不如此时给他们卖个人情。同时也向那些观望的人发出信号:新君乃是温和仁慈之人。
到了最后,几乎所有人好说歹说。还有御史撞柱子,才将她那因为宠妃下毒、最疼爱的儿子造反而导致疯疯癫癫的皇祖父劝阻下来,但也只不过将诛九族改成诛父系四族,因为牵扯造反又无法姑息养奸,这场事情一直拖拉到父皇登基之后,大赦天下,真的将那父系四族几百口人在菜市口将头砍了,这场因为冯氏造反而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案才了结。
随着父皇这些年手段越来越铁血,当年冯氏造反案也早已烟消云散,但不知道是谁竟然又将事情牵连其中?兰齐朵此时已经能遇见着一场腥风血雨,只是不知道此次浑水摸鱼的人是谁?兰齐朵不禁又生出了去找萧慕白来问话的意思,她想知道前世明明没听说过什么冯氏余孽的事情,方先生又是怎么回事,王叔知不知道……
“不好!”
兰齐朵突然脸色大变!
“快!备马!去梁王府!”兰齐朵说完就要往外走。
她脸色凝重,几十个丫头已经很久没见过兰齐朵这样神情肃杀了,各个噤若寒蝉!
“小祖宗!你忘记了御医的话吗?你如今还在修养身子不能骑快马!也不能劳神的!”
云嬷嬷拦在兰齐朵面前死活不让她离开,兰齐朵面色不太好:“嬷嬷,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殿下若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老奴活着还有什么用?”
云嬷嬷说完就直挺挺的跪在兰齐朵面前,几个丫鬟,哪怕是小图喜都不赞同兰齐朵这样劳神又兴师动众!她们随着云嬷嬷全都悄无声息的跪下来,用行动来阻止兰齐朵!
正当满院子跪了一地人之际,钱六郎却因为想看看图平,在院子外面敲门!
“进来!”
兰齐朵并没有多少好脸色,待到钱六郎推开门进来看见跪的满院子人,直觉不好,自己进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图平却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殿下何不让钱六郎去一趟,他轻功了得,殿下将要说的话写下来,王爷想来疼爱殿下,到时候让王爷来府中一趟也是使得的。”
还不等兰齐朵说什么,云嬷嬷也赞成:“平平说的是。”
兰齐朵知道再这样拖延下去他也出不了门,干脆匆匆写了一句话用蜡丸封了交给钱六郎,钱六郎见兰齐朵竟然用上了蜡丸,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看了一眼图平,忍着屁股上未好全的伤口飞快的运起轻功!
兰齐朵心生不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将一件小小的事情所引起的最坏结果都分析一遍,这是兰齐朵重活的这些年遇见事情的时候必不可少的一步,也因为这份谨慎她才能即使对前世发生的事情不甚了解,此时也能活的跟前世不一样。
深深的吸口气,那时候头一次见到方先生是哪一年来着,好像是十三岁,王叔带他去听方先生的戏,方先生当时演的是白蛇娘娘,当时她还觉得那白蛇娘娘的装扮美艳……
“你心急火燎的让人叫本王过来,可是出什么事情了?难道有人欺负你?还是说你坏话了?纸条上写的话什么意思。”
梁王人未至声先闻,兰齐朵听的心中一暖,王叔他们因为燕归山的惊心动魄简直就当她是风一吹就能倒一般。
事情紧急,兰齐朵也顾不得她的王叔骑马跑了一身汗,挥手让人离开三丈远,倒了一杯茶递给梁王,就神色凝重的说:“王叔最近难道没有关注方先生的消息吗?”
“方子英?”
“就是唱白蛇娘娘的那位方先生。”兰齐朵观察梁王的神色,发现他看起来很迷茫,心里倒是松了一下。
“有人说方先生是增城冯家父族的余孽,此时人已经关押在大理寺了!”
“什么?大理寺?”
梁王脸色骤变!说着就要往外冲,兰齐朵脸色很不好,看梁王叔的样子果然对那位方先生很是看中!有些烦躁的说:“王叔难道就不能听我将话说完,非要这么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