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十爷。”宫婢向来人欠身行了一礼。
“起来吧。”慕容诠向那人一挥手,随即转向雪瑶,“扭伤了脚就要好好休息,怎么能随便乱跑。没事吧?回去了。”他的眼神中尽是关切柔光,说着,就扶过雪瑶的臂。
“人家还要罚我呢。我可不敢随便就走了。”慕容诠就算不得宠,也是皇子,将来板上钉钉的王爷,有了他做靠山,雪瑶自然得理不饶人。
“奴婢该死,不知道姑娘和十爷——”那宫婢连忙陪笑着,却也没再说下去。
“行了,既然误会一场,就算了吧。”慕容诠有些仁懦,没有责怪,也不好责怪什么,转向雪瑶道,“我们走吧。”
北风依旧袭身而过,这样被慕容诠扶着,几分暖,却感到不适。
走出挺远,慕容诠关心道,“你是怎么受伤的?又怎么会还在这里?”
雪瑶把那晚的情况,以及肖士将和莲公主相救的事都尽数说了,之后也温馨问道,“那晚,你还好吧?”
“一言难尽啊。那天,你出来后,我本要去找你,刚一跳出门窗,就有几个侍卫冲了上来,我只好拔剑和他们相斗,大内侍卫,哪个不是精挑细选,一对一我都没有胜算,何况他们有三四个人。后来打不过,就只能跑。本来已经无路可逃了,经过长寂宫时,却意外被一个冷宫姑姑救了。她让我藏在她的被子里,那些侍卫不好进去搜查,后来好像西宫还着了火,他们只好作罢。”少年的声音,说起来温温淡淡,当日怎样的惊心动魄不得而知。
长寂宫的妇人?听到这里,雪瑶心里突然一震,难道是谢秋颜吗?
“是哪个姑姑?她可对你说了什么?”轻中柔脆,雪瑶一连问向慕容诠。
“不认识,以前从没见过她,她也没说什么。”不明白雪瑶为何这样问,慕容诠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她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也说不上到底有什么奇怪,反正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寻常的意味。你认识她吗?”
“也不太熟悉,以前长寂宫有位谢姑姑受人欺负的时候,我帮过她。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她。带我去见见她吧。”拽着慕容诠的袖子,雪瑶半笑着央求。
“这,可你的伤还没好呢,”慕容诠本想说改日,可禁不住雪瑶的再三的要求,也只好说了句,“好吧好吧,现在就去。”
“你最好了。”表面上,雪瑶一脸嬉笑,可心里,却踌躇难断。
谢秋颜的事,有意无意地,自己拖了这么久,他们母子二人,终究还是遇上了。
现在,他们母子应该还未相认,夹在当中,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慕容诠真相?
不说,母子比邻若天涯,人间惨剧又一出;若是说了,他们能不能相认放在一旁,慕容诠会怎样看待这个相别十八载的母亲,怎样看待死去的养母董皇后,又怎样想瞒了他这样久的自己,还有,这些纷纷扰扰的往事纠葛会不会牵连到慕容谦和莲公主?太多都是变数。
还未想出个所以,脚步已穿过长寂宫门,这里,依旧清冷如斯,寂静如斯,仿佛繁华北翎宫中的遗落一角。
慕容诠上前一步,去敲木质的房门。只“哒哒”两声,门,便“吱呀”地开了。谢秋颜的身形显露出来,“来了?”她轻轻说着,满目慈祥,欣喜,激动,流于言表。
“嗯,有个朋友,大概认识姑姑。”慕容诠被谢秋颜这样看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谢秋颜向雪瑶看来,两人点头一笑。“快进来坐吧,外面风大。”激动过后,谢秋颜忙着招呼慕容诠和雪瑶。
慕容诠扶着雪瑶进到屋内,又忙着为她扫去坐榻上的灰土,看她坐了,还站在那里看她笑。
“你也快坐了。”几分霸道,雪瑶一把拽过慕容诠,两人一齐坐在榻席的一边,亲密无间。
坐榻的另一边,谢秋颜统统看在眼里,原本闪着光的笑容里,突然露出一抹忧色,稍纵即逝。
“王妃是怎么了?为何受的伤?”注意到雪瑶的异样,谢秋颜问道。
“还不那天我们一起去的——”慕容诠心无瑕念,刚要回话,就被雪瑶如电的美目瞪了一眼,登时停在了那里。
“没什么,不小心扭伤的。”雪瑶面上一笑,掩了过去。
看这情形,谢秋颜心领神会,也不再多问,温声说道,“那王妃日后可要小心了。皇宫大内非等闲。”
“呵,我这一身的宫女装,谢姑姑就也别一口一个王妃的了,听着太生疏,直接叫雪瑶就行了。”雪瑶换上甜甜的笑,几分真,几分假,几分无心。
“这怎么好呢。王妃就是王妃啊,九爷的正室,怎么说都是高高在上。”谢秋颜说得温婉,好似感恩戴德,捧她上天边,可细细品来,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九爷的正室,高高在上,她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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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母子连心
“没事,谢姑姑就不要客气了,您救过我的命,雪瑶也不是外人。”慕容诠像个大男孩一般,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转回向慕容诠,谢秋颜的眼里,又盈满慈爱,她笑而不语,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就这样含悲带喜地看了他好久,继而说道,“天冷了,一定要多加衣,千万别冻着。”说着,又忙忙地拿了裁尺出来,要为他量尺寸,边量,还边说着,“我看看,你穿多大的尺码,还没为你裁过衣裳呢。”
“不不,姑姑体弱,还是不劳烦了。”只见了两面,慕容诠没想到谢秋颜会这样热情,连忙推脱起来。
看他们两个不停推让,谢秋颜肯定还没和慕容诠相认,这倒可以先安心了;可转念一想,亲生的母子啊,相见不相认,还生疏至此,真是可悲可叹。而这一切,都是拜当年风流的北翎皇所赐!男儿薄幸,怨女悲惶。
慕容诠推脱中,忽然冒出一句,“真的不用了,秀姨已经为我做很多了。”
听到这一句,谢秋颜的为他量体裁衣的手,停下了,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好像犯了错。
看到这样一幕,雪瑶再不能袖手旁观,撑着拐杖上前两步,一拉慕容诠,“不就是裁个衣裳,累不着谢姑姑的。”一边说,还一边直给他使眼色。
“嗯?”慕容诠有些诧异地看着雪瑶,虽不解其意,也勉强笑着点点头。
谢秋颜此时也平静了不少,婉声说道,“没事,我就是怕十爷穿不好,既然有人做了,那我就得个轻闲。”
一时,屋子里安静下来,好像刚才那一场闹腾,大家都不知说些什么了。
无意中,雪瑶注意到了谢秋颜的手,虽不再凝脂如玉,可暖阳下,依稀可见当年光彩,“姑姑可会抚琴吗?”
“年轻的时候,太祖最喜欢那曲凤求凰,自然长弹的。”谢秋颜的眉梢忽然泛起一丝笑,是回忆的甜,也是不复的苦,“只是好久都再不弹了。”
雪瑶面上一喜,笑言快语,“那姑姑知道相思引吗?请姑姑教我。”
“情思引梦,相聚相欢。这是一支爱不能守,魂梦相欢的曲子,哀而不伤,缠而不媚。不错的曲调。只是我多年不再抚琴,只怕——”谢秋颜谦逊着推辞。
“姑姑琴技精妙绝伦,就教教雪瑶吧,这样您也算有个传人了,明日我就去找把琴来。”见雪瑶开心,慕容诠也连忙帮她。
“行,就依你们,不过要是教不会,可不许赖我。”欢笑的气氛感染下,谢秋颜也言笑起来。
“当然不,那是我太笨,这么好的师父都教不会。”
谁说长寂宫只有长久的寂静,眼下,简而不陋的一间小屋里,三个人,是那样的和谐。许久许久之后的某一天,再回忆时,这一段,熠熠生辉,融于淡淡惘然。
自雪瑶学琴开始,谢秋颜就常来凤栖宫了。有时慕容诠也来,三人一起,学琴谈笑,空荡很多年的凤栖宫,也热闹起来。
日子就这样,于琴音间悄悄流逝。雪瑶腰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
可若回去,牡丹阁,寂静空莫;出了牡丹阁,不巧就会遇上那些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还有一个阴险刻薄的翠夫人。这些,她不愿意面对。与其回去心烦,还不如暂且赖在这里,躲过一日算一日。
不知,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还在等他,等他一个清楚的答案。
凤栖宫,琴音缭绕,经过数月的练曲,雪瑶基本已经能弹奏完整的相思曲了。一曲终了,“谢姑姑,怎么样,我终于学完整了。”带着兴奋的笑意,雪瑶看向谢秋颜。
“王妃秀外慧中,精进神速,奴婢真是佩服。”对于雪瑶,谢秋颜还是免不了客气寒暄,当然寒暄后,也有真知灼见,“只是,琴音里,似乎还少几分离而未别的悲惋。”
“哦?”雪瑶挑眉一笑,又似不解,“同样的照谱宣弹,悲惋又是从何而来?”
谢秋颜微微一笑,不语,走到琴边,衣袂翩起,玉指抚琴,琴歌悠扬,哀凉入梦。雪瑶在旁听着,似乎也跟着琴音,沉醉到了心的最深处,那里,有罔伤,亦不凡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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