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阔大,却并不深邃。洞内,正中央是一池幽蓝色的湖水,莲叶形的围岸,几百丈宽,一眼望去,深不见底,幽幽无边。无数的水族士兵围湖而站,魏然挺立,神情肃穆。每人执一明火,温淡的火光照明整个山洞内部,亮如白昼。最深处,几级台阶,踏上去是一个圣坛。不小的圣坛上,只有一女子,明蓝色的莲衣水裳,头挽水晶白冠,两缕束起的黑发搭在左右的肩上。一眼望去,清尘脱俗,明丽动人,却又带着令人不敢小觑的魄气。
慕容谦疾驰而来的白马打破了这一切宁静庄严,马蹄过处,有些士兵已被踏伤,那些未有受伤的士兵,纷纷举起了长刀,似是要将这无礼的入侵者斩于刃下。长刀横过,马蹄更快。慕容谦在马上,挥剑又挡了几人,转瞬间,已到圣坛。马蹄踏着台阶,一跃而上。
慕容谦的马逼到身前,那女子全无惧意,反而严声喝道,“何等妖人,胆敢闯我圣坛!还不束手就擒!”
“哈,”慕容谦一笑,还是那样的随性不羁,俯身一掠,将那女子劫上马背,同时剑柄抵着她的喉咙,“西照神女果然是绝代佳人,本王不喜欢和女人为难,把花玄蛇的解药拿来。”侧在她的耳畔,他的声音,轻轻淡淡,是魅惑,也是威胁。
“你做梦!”那女子的性情,却极为刚烈,当即回斥了他。
周围的士兵冲了上来,可神女被劫,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看来,你是想和本王走了?”慕容谦的声音已经有些轻飘飘的。身中剧毒,失血过多,强提内力,他很清楚,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
“你!”神女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又羞又愤。
白驹从圣坛跃下,从湖的另一岸向洞口冲去。“都后退!否则就不用再见到神女了!”慕容谦挺着最后一口气,不让自己无力喘息太过明显。
这个人,扰乱圣坛,劫持神女,多少士兵的长刀想直接将其乱刀砍死。可是为了神女,西照水族尊贵的象征,他们还是都让出了一条路。
踏过拥满人群的湖岸,就已经到了出口。马蹄前奔,身后追兵不舍。
终于,马,停下了。前方,已是万丈悬崖,无路可通,后方,那些追来的士兵,比起最初洞里那些人,又多了几倍不止,手里拿着的,不再是火把,而是弯弓。
慕容谦下马,倚着马背,左手扣住西照神女的手腕,右手勉强执剑。
双方并没有僵持,水族那边,突然地,一些士兵大喊,“这个女子今日初登神女之位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根本就不算是神女,不必管她,兄弟们放箭,直接杀了那个闯神坛的人!”“对,杀!”“杀!”一个人呼喊就会激起一群人的响应,水族那边,有人主张放箭,有人坚决不允,争执不下中,局势有些混乱了。
其实,如果是平日里,慕容谦可以等,等到他们自乱阵脚,那时再脱身,不成问题。可是今日,内伤外忧,冲到这里,他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力回转。余光扫向那些士兵,许多羽箭搭在了弦上,似乎蓄势而发。
又看了看劫持的佳人,纤纤盈骨的腕,清丽出尘的颜,还有那一份刚犟不屈,她还真有几分像她。
今日,自己本是命中劫数,又何苦牵连伊人如她。
突然间,脚下的山石竟有几分摇动,愈演愈烈。只转瞬的功夫,飞沙走石,平崖寸裂。这是山崩的迹象,慕容谦最后的神智意识到了这点,他向前一推,那西照神女便暂时跨过了绝崖险境,向着水族众人那厢而去。
见神女归来,水族的战士们更不再有任何顾虑,纵使天崩地裂,岩崖坍塌,也绝不放过这个亵渎神明的人。一瞬间,弯弓齐弩,万箭离弦。
身畔飞过的,是速速玄箭;耳边轰鸣的,只滚滚硕石。碧海青天,最后缠绕心扉的,又是谁的佳音倩影。
那微蓝幽深的的眼眸,那浩瀚如海,又广阔如天的眼眸,最后看一眼举世尘寰。只身负剑,昂首扬天。
有些人,注定落而不倒,垂而不败。
浩浩高巅,朔风削骨。
茫茫云海,飞沙血茹。
潇潇易水,英雄末路。
冥冥悲歌,咏唱离楚。
神女摆脱了慕容谦的威胁,回过神来,正要平息族中的混乱,却望见不远处,更多的士兵不畏山崩之险,奔涌登峰。来者,皆是黑衣如墨,金带束腰,头上的围冠,也是金色的。
是土族的人。
看来今日,是一场精心策谋的纷争了。
云海狂巅,地崩山摧。长裂的轰鸣,云石的绝响,还有喊杀声震天,笼罩了原本怡然如仙的佳境。此时的渺渺云寰,如传说中的地狱修罗,杀伐屠戮,血光漫天。
是谁中了谁的阴谋暗算,谁得以逃出升天,而谁,又只身陨此人寰。
数千里外,峥嵘繁秀的北翎宫殿,月色昏暗,华光隐没在云际。锦簟寒窗下,伊人正抚琴。“铮”,那蚕丝铰下的白弦,突然断了。
雪瑶抚着那根断弦,本就绷紧的心弦,似乎也被抽断。望着那琴那弦,忆着当年当时,恍惚了心神,迷茫了罔情。
朱弦断,明镜缺,相思曲,分别意,今生离,何缘聚,人寰几时复相携,更漏长鸣忘惊情,锦水鸾宫,泣歌不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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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冬愁
“吱呀”一声,北风吹开了门窗,飞雪漫舞,掠进窗内。放下琴,搁浅心,雪瑶来到窗阑旁,张开手掌,星星点点的雪影,沾肤即融。纯白的雪,净洁的水,一如初见,不染尘瑕。
又是一年冬雪时。
只那年那人,已踏出身畔。
身后,响起了“哒哒”地脚步声,带着几分惊喜,自以为的惊喜转身。他回来了?那时,这是雪瑶心里最真切的念。
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如果他恰好就来了,确是最美的梦,最好的缘。
“怎么了?还在弹琴?”回头对上的,却是慕容诠半笑的稚气面庞。
一瞬的失落被雪瑶狠狠藏在心底,似笑而惜,她看着琴,脆声道,“弦都断了,还怎么弹啊?看来这首相思引,我是学不会了。”
“怎么,不就是一根弦吗,我帮你补上就是了。”慕容诠的声音总是带着暖意,走到琴边,他仔细看着琴弦,抚弄起来,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接不上了,明日我去找根新的。”
弦断了,补一根就是,可人呢?不同就是不同,谁都无法替代。
“嗯,”雪瑶点点头,她看着他,眉宇间,凭空多了一抹忧色,“你说,慕容谦不会有什么事吧?”
少年一怔,旋即笑言,“九哥身经百战,百胜不殆。除非山岩崩塌,江河逆流,九哥怎么会有事呢。雪姐姐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说罢,慕容诠轻轻为她关上被风吹开的窗,又往屋外的炉火中添几枚碳。
为何她想的人只有九哥,为什么是九哥?权力地位,红颜美人,九哥什么都有,他却什么也无。
话说雪瑶学琴,是从半个多月前开始的。
那时,雪瑶刚刚受伤,腰间的伤口虽不大,却深穿腰骨。慕容莲悄悄找了太医,看过后,开出些金创药,也只能让她好生呆在自己未出阁前的凤栖宫。雪瑶生来便是活泼好动耐不住寂寞的人,开始几天还好,安静待在莲公主旧时的寝宫里。稍过几日,腰上的伤大有好转,扶着拐杖已可以行路,雪瑶便不再那样乖巧了。
寒冬的萧索中,难得漫天明媚,虽然朔风依旧吹寒,可阳光照耀在脸上的感觉,也是金灿灿的,无形无意便镀上一层暖色。
拄着拐杖,一袭宫女素服,雪瑶挪步出了殿门。枯藤兀立的杨柳下,雪瑶停住脚步。倚着枯木的枝干,她回想起这次夜袭御昭台,当初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块玉是南楚的,为北翎掠劫而来。意外之中,还收获了一宗北翎的皇室密卷。
可她,俏然如玉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且不说南楚遥隔万里,且不说南楚地跨三江,单凭一块玉,南楚美玉繁多,她的那一块,知道出处又如何?
况且,当日和她一起来的少年,今时今日,不知又在何方何处。那晚,自己先跳窗而出,追兵大概会来追自己,他,应该可以趁乱逃跑了吧。雪瑶心神不定,反复中,不禁些许担忧。
“小丫头,你是哪个宫里的,竟敢在这里偷懒!”忽然,一个年纪大她不多的宫婢站在了雪瑶面前,趾高气扬。
“我——”雪瑶本想说是长公主的人,又想起莲公主出阁多年,虽然丧夫守寡,却多年不在宫里住了,这样说,肯定不行。雪瑶犹豫着,想随意编个宫殿,一时又没想出什么。
那宫婢上下仔细地打量着雪瑶,“你这鬼鬼祟祟的,又在这里偷懒,快说,到底是什么人,不然,等着司刑房的板子吧。”
雪瑶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当时就要翻脸。
“什么司刑房,谁敢动本殿下的人。”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不远处,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已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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