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张声势,还以大欺小。当自己是纸糊的,还是泥捏的?
若非此事关乎母亲,关乎江家,她才懒得理会。
按外公与他之约,母亲生的第一个孩子必须姓江,自己从五年前跨出严府大门的那天起,就叫江海澜了,回严家时叫雪兰,不过为了顾全他的颜面。
他也太能作了,莫非以为自己即便入了江家家籍也逃脱不了他的掌控么?哈哈,今儿怕是要令他失望了,在海宁所学的各类知识岂是白学的,这些应对又怎会在话下?
不过他终究是父亲,若是太过了日后恐遭诟病,可也不能任由其嚣张。索性就倚小卖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道,“父,父亲,兰儿可有说错什么吗,您干嘛发这样大的火啊?”
严松一愣,原只想吓她一吓,不料却作过了头,倒教自己有些进退两难,顿觉头皮发麻,“兰,兰儿,别哭啊。”
一面说,一面忙给母亲递了个眼色,却见她没事人般的朝雪兰努了努嘴,一时不解,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连忙伸出手替雪兰拍背顺气,放缓了语气,“这事本该当时就禀告你外公的,也怨父亲糊涂,想着你母亲身子本就不好,你又年幼,尚在病中,怕你们受不得刺激,这才瞒下,还望你能理解,你理解了,你外公自然就不会怪罪父亲了。”
不就是害怕失去了江家这个助力罢了,还打着为母亲、为自己好的幌子,哼,当初怕外公阻拦他娶王氏,如今又担心江家以后不能为他所用,倒是好盘算。罢了,反正王氏已死,再计较又有何用,不如好好利用、利用他这点愧疚之心,收点利息。咬着唇不说话,只用一种泫泫欲泣的眼神看向严松。
严松有些不明就里,“兰儿,你这是怎么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莫非这傻丫头还不明白么?
“父亲瞒得好紧。我如今才晓得自己原来还有个妹妹,难怪父亲这些年从不来海宁看我,哼,”说着粉面含嗔,不满地撅起了小嘴。
兰儿即便姓江又如何?终归还是在乎他这父亲的,不然也不会退让如斯,毕竟血浓于水啊,想到这儿,严松对母亲的崇拜之情水涨船高,果然,此事的关键在兰儿。
兰儿虽是个聪明的,总还是个孩子,只要动之以情就可迎刃而解。江老爷子再精明又如何,从前有燕茹,如今有兰儿,能奈他何?
家产通常传嫡不传庶,难怪老爷子跟自己来那样一份约定,当时自己心头还蛮不舒服的,但为了婚事还是咬牙应了,现在看来倒是一点不亏,人算终究不及天算啊,反正自己不会亏。
不过以后对兰儿得多上点心,毕竟那是自己的财神啊,呵呵,对了,干脆把今日买给张姨娘的东西给她,先哄哄她。
江家固然称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赤燕国数得上的大户,以后江家的财产,可就,嘿嘿……
想到这儿,因王氏而起的阴霾一扫而空,反正人已不在了,再想念也回不来,只要有权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江老爷子,若是知晓他至少一半的家产归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想必十分精彩……
不管了,先忍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难得如此好心情,于是伸出食指就往雪兰额上一点,“你这小调皮,难得回来一趟就闹小孩子脾气,也不怕父亲作难?”
虽板着脸,到底压不下刻意掩埋的那份得意,撑不住笑了,“行了行了,别生气了,你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嫡长女,单凭这身份,又有谁能越得过你去?”
“我不信。”雪兰的眼睛起了一层水雾,“刚才父亲还拿眼珠子瞪我呢。”
一旁的太夫人看得真切,暗暗点了点头。这孩子倒是性情中人,离开这许久,倒未把严家置之脑后。
“若不亮出今儿个特地为你准备的物事,兰儿怕是再也不会信我这个父亲了,”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长叹了一口气后,方从袖袋里取出一物,往雪兰手里一塞。
众人随兰儿看去,原来是个云纹织锦羽缎缝制的袋子,收口处以贯穿其间的云白色丝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既清新又雅致。
打开一看,一支精巧的云脚珍珠卷须钗滑了出来,险些落在地上,还好,总算把它接住了,若碎了岂不可惜?
看了看背面,这才展颜一笑,“父亲果真疼我,不然也不会送金宝莲的钗给我。”
不论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还是走街串巷的凡夫俗子,谁不知道这金宝莲是丰城最顶级的珠宝店,进进出出的尽皆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兰儿知道便好,”严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女人不论大小都是好哄的,一点点东西再加上蜜语甜言便所向披靡。
这云脚珍珠卷须钗固然贵重,总越不过江家的份量,一支钗不单收买了人心,还消除了隐患,真是一笔只赚不赔的大买卖。
按捺住心中得瑟,拍了拍雪兰地肩膀,故作语重心长,“你是嫡长女,身份贵重,父亲看重你,再也正常不过,谁也不会拿此说事,可你自己也得拿捏好气度,切莫叫人小看了去。”
雪兰微低着头,却未曾错过祖母挑剔的审视,父亲脸上转换多变的神色,及雪华细腻入微的观察,不得不说这府上的还都是些人精。
听严松如此吩咐,乖觉的应了声“是”,脸上是全然信服的表情,严松一见心头十分的舒坦。
“见过长姐,”那水红色的小人儿款款走到雪兰跟前,施施然地行了一礼,俨然大家闺秀的做派。
这分寸拿捏得巧,不早不迟,恰好踩着父亲与自己交谈的空挡,小小年纪非但懂得察言观色,而且还能如此精准的把握时机,这份机心便是成人也未别具备,倒是难得之才,若是将来能为江家所用,现在助她一臂之力又何妨?
显然,因着王氏的缘故,她在家不仅不受重视,还很不被待见。
鉴于此,雪兰的眼中便多了几分挑剔,这小妮子不施脂粉的脸像极了荷瓣,晕出淡粉的光泽,清而不妖,媚而不俗。转盼自如的大眼睛,内敛华彩,时而纯净如不带一丝杂质的雪,时而幽深难测如深不见底的井。
这样的眸光,这样小小的她,让雪兰在算计中多了几分心疼,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必定像自己一样付出了别人无法想象更无法忍受的艰辛。
虽不动声色地看着,声音中却多了些自己也想不到的温和,“三妹,这是长姐给你的见面礼。”说着,从手腕处褪下那支价值不菲的血玉镯子,带在了雪华的手上。
这支血玉镯子价值几何,雪华本不清楚,但瞥到祖母眼中的艳羡,父亲毫不掩饰的惊讶,还有啥不明白的,释然中又有些感动,姑且先记下长姐的好,有朝一日必将厚报,自己眼下没什么依仗,但不代表将来也没有。
有姐姐的感觉真好,一双美眸不由泛起点点泪光,却是低下头,稚气却不失沉稳地说道:“多谢长姐。”
倒是个知情识趣的丫头,比起不知感恩的父亲不知强了多少倍,雪兰啥话也没说,只是伸手在雪华肩头上轻轻拍了几下,示意她回座。看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第3章 交锋(下)
那水红色的下摆划出的柔美弧线,像一尾随波逐流的鱼,游走于三尺见方的大青砖上,愣是让人有一刹那的惊艳。
祖母与父亲皆急功近之人,这种凡事皆以利为先的做派,一旦被识别,被戳穿,所造成的伤害不可估量,心寒是必定的,恐怕时日一久,曾经对家的念想抑或是渴望终将烟消云散,化作落寞。
还好,亏得自己姓江,不用窝在这儿受罪,只是那水红色的小人儿就没这等福气了,若她另有打算,倒可相助一臂之力,但前提是她得能豁得出去,也惟有放得下名利及早已变味的亲情之人,才不会被反噬。
“兰儿,你在海宁可上私塾?”严松的眸色有些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没上。不过外公倒是为我请了先生。”
“是了,你身子不好,在家念书再好不过。都读了些什么书?”
“才学了《三字经》与《女诫》,”雪兰秀眉一挑,那一双眼睛妩媚灵动,好似黑夜俏皮的星子,极为潋滟,“外公说可不能当了睁眼瞎。”
“如此甚好。如今赤燕国上层,最看重的便是这妇德、妇言、妇容、妇工。至于读书么,不必太过刻意,毕竟女子是要呆在家中的,学太多的东西非但没用武之地,反而白白负了那大好光阴。”
严松一番说辞,让雪兰不觉哑然失笑。诚然,在以男性为主导的世界,女子不过就是男人的附庸抑或装饰品。
那些把女子约束在“三从四德”框架内的经纶,满足了多少男人的虚荣与自尊,又湮没了多少女子的才干与荣光?
她好整以暇地掸了掸白色狐裘上并不存在的尘,不达眼底的笑容隐含着讥诮与嘲讽,却还是言不由衷道:“兰儿记下了。”
听她如此作答,心头一宽。
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可是颠扑不破的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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