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赵大夫人是个常州女人,正儿八经是个江南的大户闺秀。那赵老爷在世时,对这个娇妻十分宠爱,因着体谅她思乡思亲之苦,所以不远千里运来太湖石,在宅中堆成假山,又人力穿凿做成池塘,再建上亭子、水榭,倒是颇似那吴地风光。
苏施随着张衡之一路走向赵大夫人所在的园子。瞧着身旁这花墙、游廊,苏施几乎错觉里回到了邕州,此处熟识的仿佛是家乡的故人。池子里开了芙蓉,风儿掠过水面送来满塘清香,叫苏施的一颗心也安静了下来。
她兀自出神,冷不防已经瞧不见了前头带路的张衡之,这下子苏施开始慌了,她从小就辨不清东南西北,认路的功夫只怕还不如女红,此时也未见一个半个小厮、丫头路过问上一问。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种恐惧油然而生。
她手下抚着的栏杆光滑细腻,游廊曲曲折折不知要蜿蜒去哪里。
苏施心道不如去探探,总好过在这儿干等。于是,她便沿着游廊走下去,路过一座假山时,瞧见一条岔路,延伸到石头后面的竹林里。
林子厚密,白日里瞧来也略略阴森,于是苏施便赶紧要走过去。不想却被个男人从后头搂住,一颗脑袋便在她脖颈上乱拱,嘴里也是一气儿胡搅蛮缠:“小瑜儿,你此刻不是去伺候那老贱人了么?怎地在这儿?几日不见,你可是越发水灵了。”
苏施眼见四处无人,李鹤山那夜的凶恶行径袭上脑海,吓得她魂魄都散了一半,自己却丝毫挣不出那铁箍的手臂。听了这男人的话方知他是搂错人,赶紧喊着:“我不是瑜儿!你认错了!”
苏施一开口,那男人方知不对,但温香软玉在怀,哪个舍得放开?便装模作样道:“还说不是瑜儿?我再不认得你?罢了,且教我亲亲”,一张嘴便凑上来。
苏施赶紧喊着:“救命!来人!”
那男人不管不顾,苏施骇得腿软,这时便听见一个人呵斥:“这是客人,不得无礼!”身后的人这才松了手。
苏施惊魂未定,抬眼便见张衡之与赵的卢立在拐角。她赶紧跑上去,拽了张衡之的衣角,他也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抚。
这时稍稍定睛,终于瞧清了方才登徒子的模样:这是位年轻的小公子,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见粉色大袖褙子,前襟上绣了一枝娇艳欲滴的露水桃花。脚下是对银缎靴子,上头照旧绣了重瓣桃花,头上戴的冠子,黑绒面上几十粒珠子照旧拼成五瓣桃花,腰上一条银白大带,上头挂了桃花佩玉并着桃花荷包。
再瞧这张脸:长脸瘦腮,两道浓眉,一双大眼波光荡漾,竟是比女人还要勾魂摄魄,一对薄唇仿若施朱,微微一笑露出嘴边一个梨涡。手指白嫩秀气,却是个女孩家也比不得的柔软干净。这少年握着一把折扇,绢面上头照旧是雨润桃花,书着“灼灼其华”,扇子还熏了香,轻轻一摇,一股清香直奔诸人门面。
穿戴偏爱桃花,人又生得俊俏,这便是晋北绸庄的二掌柜、赵的卢的胞弟——桃花公子赵惊弦。
人说,这桃花公子最是不成器,好好的绸缎庄不打理,成日里斗鸡走狗,最会吃喝玩乐;生得一副风流相,也爱四处留情,再加上皮相好,会讨人欢心,不知觉竟成了晋州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不少美人排了队地要自荐枕席。
赵老爷在世,他无法无天,但唯独敬服大哥。只因打小两兄弟相依为命,如今父亲去了,长兄如父,两人也照旧亲厚。
被斥了,这位桃花公子也赶紧附身赔罪:“在下认错了人。不觉间莽撞了,还请姑娘饶过则个”。这话说得十分诚恳,但一双眼睛却是带着笑将苏施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
苏施被他瞧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往衡之身后躲。
赵的卢见兄弟已经道了歉,看在朔玦山庄的面子,便出来打圆场:“幼弟无知但心地单纯,素来是在家里戏弄闹腾的性子。这回也是不知者不怪罪,还望姑娘体谅”。他上下嘴唇一碰,把话说得轻描淡写,摆明了十分包庇。
张衡之明知赵的卢话里强势,但因着是好友也心下无奈。
苏施想着多一事不若少一事,便轻轻点了头。
于是,赵惊弦便笑靥如花,嬉皮笑脸地走上前来,仿佛是个自来熟,缠着苏施把名字、年岁、家乡等情况无一落下喋喋不休地问着。
☆、第67章 狂蜂浪蝶
谁知赵桃花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没了收起来的意思。
张衡之原本想陪着苏施,不料赵大公子有意借一步说话,他便不得不跟着的卢往前走,扔下苏施并着赵惊弦走在后头。
只听着“姑娘,这打扮也就你衬得起!瞧这身青裙、杏色小鞋、碧玉簪子,配得可真好看!”或者“这朵牡丹是姑娘亲手绣的么?真是蕙质兰心啊”再或者“邕州地界,在下也有亲戚,不知与你是否相识”,他自个儿说了半天,苏施也就“嗯”了几声草草应付,他却已经将“苏姑娘”改口称了“阿施”。
苏施不发一言,桃花公子却是如何一个人自说自话把俩人归为“熟人”?这真是件怪事。
苏施记着开头他是如何对自己动手动脚,此刻却有脸文质彬彬,君子谦谦,全然不见方才色胆包天的形容。我呸!苏施心道:这就是个装模作样的败类!
可偏偏苏施对他越敬而远之、熟视无睹,赵桃花就越发像只苍蝇见了血似的使劲儿在她身边嗡嗡。
那会儿,他还没有爱她爱得一往而深,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或许只是瞧着她眼生、新鲜,或许是觉着她有趣,想逗来取乐,也或许是她摆着一张冷脸,教他不甘心的征服欲往上窜得厉害:想他桃花公子打十二岁起便游走花丛,哪位美人见了他不是花枝乱颤、搔首弄姿?偏偏遇见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这颗膨胀的自信心便一定要将她拿下。
于是,苏施的噩梦便开始了:张衡之在赵府的事一完,便打算带了她告辞。
谁料想,赵惊弦听闻苏施要走,也赶紧凑上前去,涎着脸说道:“啊呀,我这也好几日没出门,不走走都要生疏了。衡之既然要带了阿施,那顺道也带上我吧。”
自此之后,苏施身后多了个尾巴:那日与张衡之出去,一路上都是赵桃花黏黏糊糊跟着苏施,一个人唾沫乱飞,说个不停。苏施不厌其烦,半点兴致也没了,连带着脸色也阴了下来。可那个烦人精好似不曾察觉,仍旧只顾着与她搭话。她有火也不敢发,塞了一肚子怨气。
若是这般了了事也好了,衡之要回家与赵二公子话别时,他却将那双桃花大眼忽闪忽闪,说道:“几日未曾尝到你家私厨的手艺,如今一说晚饭,这股馋虫就勾起来了。不如,就赏我一顿吧。”
这般求了,张衡之还能如何?未曾搭腔,便见赵桃花已经拥着苏施往山庄走去。
晚间吃饭的时候,江朗亭瞧着右边只觉得纳了闷了:这哪里钻出来的一个死娘娘腔?敢情擦了一桶脂粉,穿得仿佛是只花蝴蝶,一对死鱼眼冒着绿光,上蹿下跳围着苏施起劲儿地献殷勤:“阿施,这道菜不错,你尝尝!”;“阿施,瞧瞧你这脸色,估计就是气血不足,来来,这红枣燕窝可是最滋补的”;“阿施,你太瘦,这样不好!”
这样不好,哪样子好?瘦不瘦的关你屁事?
江朗亭心里莫名起了烦躁:这是什么时候结识的好友?“阿施,阿施”的满嘴喊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光着屁股玩到大。
江朗亭见这人衣着华丽,服饰精美,且说左手食指上的碧玉戒子剔透温润,打眼一瞧便是上上之品,一对手干净细长,便知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再加上生的一张风骚脸,端的是副桃花相,言辞中透着勾引,眼角里溢着销魂。他一皱眉,纵使男人见了只怕都心生不忍,他一展颜,梨涡漾得估计万物都生了光辉——真真儿是个美貌少年。
江朗亭一瞧,便觉着他是个风月里的高手,心里不禁担忧:阿施受不受得住这人诱惑?
这般想着便忍不住瞧向苏施,却见她脸上透出不耐烦,眼神都带了冷。但奈何那朵桃花缠着她可劲儿没话找话,她也只好回上几个字。
饭罢,赵惊弦总算不好再赖着。临走,他朝苏施抛了个媚眼,问明日见也不见。不待苏施开口,他便自作主张:当然还要来。
张衡之因着与赵家大公子的关系抹不开面子,但心里也止不住火冒三丈:自己原本好不容易带了苏施去,可谁知半路杀出来朵滥桃花,来了便将自己挤开。仿佛自己费了大力将苏姑娘带出来,如今白白成全了赵惊弦,自己却成了个局外人。
这厢张衡之暗自生气,那厢江朗亭也说不清为何自己这般难受:苏施仿佛是自己发掘的一块珍宝,捧在手心却被其他人瞧见,如今都目光灼灼地盯住,甚至成了他们的猎物。他是真心的不舍得、不愿意。
种种情绪勾缠,两人回去的路上,他便叫住苏施:“阿施,他是谁?”
苏施老实答道:“他是衡之的好友,赵的卢公子的胞弟。”
“那,你如何与他相熟?”
苏施赶紧否认:“今日午后方才见过。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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