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白底绣了两叶绿竹的帕子四角平展放在黑色的衣服上,格外引人注目,那帕子上竹子的竹节都十分分明。帕中包着一张小纸条,上书一行小字“江南很美”。
其他的倒是不说,那字是真丑……
那帕子绣的不得不说很精巧,但甘恒越更好的绣工,更好的料子都见过,又怎么会惊叹于这么一块小小的方帕?
不过是看的时候,想到的她一双葱白的手捻着绣花针时的专注罢了。
甘将军孤寡一人在战场上拼搏多年,从未收到什么“来自家人的爱”,因此这回才会不合时宜的想要薛阿敏送信,也不是不知道雁城距这西北边关有多远,不是不知道这时候哪里会有人敢往边关送东西。只是,他这么个大老爷们难得“任性”一回,有人纵容想想也是件令人热泪盈眶的事。
“呵,你可莫要逃了……”他的嘴角一直没落下去,眸子一点一点的暗下去,却又有闪光在其中。那样,仿佛将整个眸子分成两份拉开了距离,愈显深邃。温暖得到了是再也不会想要失去的……
那边薛阿敏却是不知道自己因为一块帕子,真正的注定了未来的归宿。
她却是有些懊悔送出那些东西了,在书房里的沉香木桌子上,算盘被拨弄的巴拉巴拉直响。
她那一送可算是把自己送塌了。
她不过是经营了半个月,加上其中添置新织机,招收新工人什么的花费,能赚多少?恐怕还不够薛甘氏雇佣那只镖局的钱。薛甘氏自然不会真的让她把所有的私房钱都投进去。
所以甘恒越收到的一箱箱,都是薛甘氏准备的。
薛甘氏却不会放些什么无意义的东西,只放了一两箱衣被,其余的,全是银两。
她既然要让薛阿敏嫁给甘恒越,那起码得保证他多活一会儿。不然他突兀的来个战死,薛阿敏要守三年,再不然政斗失败死了,那更惨,依着薛阿敏的性子,直接一辈子守寡。
要知道甘恒越可是有个强劲的政敌的,恰好那人是言凤背后大树的大树的大树的大树。要保他,可不容易,
薛甘氏,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薛家为商,政事上也是帮不了他什么,但甘恒越要发展所需要的银钱,薛家却最是不缺。
这样一来甘恒越享受着薛家财力方面的支持,而薛家唯一所图便是防着言凤作乱,这对他不过小菜一碟,薛甘氏这么做,最主要还是为薛阿敏铺路,想着他能记着这些对薛阿敏好一些,薛甘氏心中满满的算盘。
且不说这边,只说薛阿敏忽然想起送的东西,实在是最近为银钱所困了。
也不知是她运气不好,和该攒不住财还是怎的。这才刚因为效率得了利,才得意着两天将“分了钱”,转眼便险些亏了。
虽说早些也知道刚开始会这样,毕竟那批人虽是惫懒耍滑,但这才刚开始总要皮紧些,再加上人多,速度快些也实属正常。
但看着账本上收益一天天减少也是着急的很。
而且,别说什么这阵子过去那些个人皮懒下来就会变好的话,那是江家坊子要踏,不是她们坊子要好。
薛家坊子说到底是已经老了,虽然布料材质是顶好的,但是用的染料已经过时,染出的布已经没有当年薛家独有的特色,这才是薛家坊子衰落下去的主要原因。
要想拯救薛家坊子的颓势,唯一的出路便是换染料方子了。
这哪有那么简单?像秦姨那般专精染料炮制的钻研了数十年也不过是把祖父当年的方子进行了小小的改动,现在想短时间内改变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么想着,她便头疼起来,又连着这几日都为了账房的事劳累,她竟是就那么倚在桌子上便睡着了。
再醒来,阿敏竟是疼醒的。
她只觉得额际犹如火烧一般,生疼。欲出声却是疼的没了说话的力气,只靠在桌旁,汗珠自颊边滑落,背后的衣衫已是被汗湿。
“唔……哼”许是太疼,到最后她竟是分辨不清自额际滑下的到底是泪滴还是汗珠。
少顷,那疼痛竟是又怪异的迅速退下,这时她却是不敢呼人,这么个样子被看见,真真是怪异!
疼是不像初时那般撕心裂肺,她总是有些力气抬手,摸向了额际。
此刻真真是后悔发现牛皮纸那日早晨醒来发现额际红痕没有在意,只当是睡的时候刮到了 ,之后许久没消下去,因着坊子里忙乱,也只是担心了一阵找了大夫抹了药膏便没管。
早知现在,她便是不做那生意也得注意了……
总算颤颤巍巍摸上额际,却发现忽地不疼了,而感觉自额头,一粒软软的颗粒儿滚到了手上。
拿下来一看,阿敏却是惊着。
这般好的玉质!
☆、玉珠儿
泛着红色的透明的玉粒儿圆滚滚的躺在手中,带着些温度,晶莹剔透,看了她便忘了头疼,脑中只剩下了评价。
珉之雕雕,玉之章章,不过如此。
只是反映过来,对于手中美得动人心魄的玉石又是有几分忌惮。刚才是震撼到了,却不代表忘记了!
正打算将这玉珠儿抛出去,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却不想那玉珠儿忽的融开了……
阿敏瞪大双眼,捂住了嘴不敢做声,眼睁睁的看着那泛着红光的玉珠儿融成了水儿,接着渗进了手中不见了。
精致的小算盘还在桌上摆着,账本还在那一页,书房里静悄悄的,刚才的一切,仿若就是她做了一个梦,唯有额前因沾了汗滴还湿着的发丝还能证明。
“格珠,去唤医师……”阿敏哑着嗓子向着门外道。她很奇怪自己为何能在现在还保持冷静,从现在她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在几月前她还因为来葵水而忙乱。
“小姐可是怎么了?”格珠听着她的
“令小姐是没什么病的,只不过该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加上忧思过重,所以觉得有些头疼,而且令小姐近来几日兴许也没有好好进食,肠胃有些受不了,老朽开上几幅药,吃了后多休息变好。”说这话的是一个长着花白山羊胡子的医师,一边说他还摇头晃脑的样子,看着很是可信。
听他这么说,险些薛阿敏真的把那些事当做了幻觉,如果不是她又开始头疼。
“多谢医师,格主把医师带下去开药吧。”薛阿敏虚弱的吩咐着。
待他们出去,阿敏终是扛不住,那头疼似乎从头上一直向下到腰腹之间,惹得她既有想如厕的感觉,又浑身发冷汗。
她只自己熬着,能怎么办?刚才又不是没有找医师来看,那医师已是极德高望重的了,他说的没问题,再看也是看不出来徒添麻烦。
而且这疼痛是有那珠子引起,查不出来也不敢再查了。
就这么疼了不知多久,感觉着外头天也似黑了,那疼痛才停下来,这时阿敏意识已经有些不清。
缓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一阵后怕过后,发现自己身上可是脏污一片,原本梨色的浅色衣裙已是染成灰色,发丝也是一绺一绺油乎乎的,更甚着衣裳上结成一块一块。
怎么会这样?!
阿敏又是惊着。
好半天,“格主,叫水来。”她吩咐。
当她已经换了两桶水,但桶中洗下的水仍是浑浊不堪,阿敏简直不敢对上格珠惊诧的目光。
何等羞耻!
只不过在清洗干净后,阿敏才发现了变化。
这几月来往奔波,回来后又是不得空修养,她身上皮肤早就不知黑了一个度。这一下变化的面上是看不出来,身上却是莹白水嫩的。
而她这几天过于操劳,每天临睡了本应该疲惫不堪,此刻却觉精神奕奕,满是力量。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
发生了这等变化,本该是好的,阿敏却只觉得惊恐去。
先前那织机的事也就罢了,暂时看着还损害不了什么。但这让人身体起了变化……
那些妖精吸人魂魄或者是透支生命里引得短暂变化的故事她可没少听说!
这么想着,临近天亮,她却是没有想的一般吓得睡不着,惶惶间睡那么一会儿倒也甘甜。
第二天,恍惚着任由格珠给自己束发,听得她道。
“咦,小姐今儿个气色真好,昨晚那大夫说的没错,小姐就是想太多了才难受的这不立马好了。”格珠笑盈盈的说道。
阿敏没有回答,她那里知道,这心里苦说不出去的!
格珠没有注意她的异常,自顾自的说着。
“说起来小姐怎的一夜之间觉着肉嫩了不少,衬着忒好看。”格珠羡慕的问。
“不见着昨日凭生出了许多汗,兴许是排毒呢。”阿敏道,带着些自我安慰的意味。
“也是。不过那真是吓人的慌,小姐你一天都病蔫蔫的,也没个病的理由,真是吓人,要是多来几回,可是真要出事。”格珠听了她的排毒论也不羡慕了,心有余悸的道。
她说的不经心,阿敏却注意着了。
多来几回……
阿敏瞬间变了面色,这回是由额际的红痕引起,而且……
她也不顾的此时格珠正费心费力的为她束着发,急忙拨开额前发丝,只见得那额际红痕赫然显示着存在,颜色似乎更深了些,由浅红变成了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