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朱泽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徐昭在一怔的同时几乎破涕而笑;她怎么就忘了身边还有这个家伙盯着呢。
上官无痕也终于舍得将目光移到朱泽身上,看他白衣儒雅,清俊端秀,虽言辞活泛但不难听出他对徐昭的关心;当场就对他抱了几分好感,道:“从北戎到大宛路途遥遥,阿昭能平安来到伏虎城多谢公子一路照拂。”
朱泽知道依上官无痕的身份能对他说出这番话完全是因为徐昭的关系,也不敢托大,只是抱拳行礼,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又在瑰玮宫前殿寒暄了一阵后,上官无痕看徐昭面露疲惫之色就知道她定是身子重疲乏了,便立刻叫了伺候在外面的宮侍进来,当着徐昭的面给她拨了几个手脚利索安稳的宫女近身伺候,随之还着令人安排下瑰玮宫的侧殿给徐昭居住。
要知道,偌大的行宫之中可不仅仅只有瑰玮宫一个宫殿,可在这诸多宫阙之中当又属瑰玮宫最为尊贵,现如今上官无痕就居住在瑰玮宫的后殿之中,可见这座宫室跟其他宫殿的区别之处;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上官无痕在见到徐昭后竟然也将她安排进了瑰玮宫;其中深意,不免要人揣测唏嘘。
待徐昭回到了侧殿,就身体发软的躺在了床榻上歇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本以为只是赶上半个月的路,顶多只是身体疲乏而已,可现在,她却不仅仅是身体疲惫,甚至还感觉有些头疼盗汗,竟像是半条命都要去了似的。
朱泽一看徐昭的情况就知道她有些不对劲,忙上前诊了脉,又匆匆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晶莹剔透的药丸,着宮侍端上水亲自伺候徐昭服下后才舒了口气,没好气的念叨着:“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像老妈子似的忙前忙后的伺候你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兼孕妇;还有你肚子里的这个,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一个亲娘。”
徐昭半眯着眼睛听着朱泽的各种念叨,在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后,想起心中挂念之事,张口问道:“今日你见到我皇兄,在没诊脉的情况下,你看他可大好?”
朱泽白了她一眼,毫不客气道:“你也说了这是在没诊脉的情况下,我能断定的了什么?”
看朱泽到了这种地步还敢自己油奸耍滑,徐昭的心里隐隐见了怒火;如果不是他没事炼制那些动不动就能要人性命的毒药,上官无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现在给他机会将功补过,可这小子还敢当着她的面默默地忠诚与楚烨?看来,她真的是给他的好脸子太多了。
徐昭磨着后牙槽扶着酸困的后腰慢慢坐起来,看向睁着圆眼睛望过来的朱泽,冷冷的笑了两声:“朱泽,你除了一身歧黄之术了得之外,好像也没其他什么大的本领了,是吧?!”
朱泽看着徐昭的笑容,生生给自己惊出一背的冷汗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哼……”徐昭冷嗤了一声:“你也知道,我现在跟楚烨算是桥归桥路归路,当初留你在我身边,也是看在你医术了得能够照顾我和腹中的孩儿,现在既然到了大宛,只要皇兄一声令下,宫中御医天下名医皆可为我所用,所以你也就可有可无了,对不对?”
“你、你你你……你这是要恩将仇报,卸磨杀驴啊!”朱泽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哆嗦着手指指向徐昭。
徐昭笑着拂了下落在脸颊边的长发,道:“恩将仇报这四个字跟你沾不上边,我皇兄如今变成这样,大好时光生生蹉跎只有数年寿命可享,还不是你和楚烨一手造成的,所以这四个字跟你无缘;至于卸磨杀驴倒是形容的很贴切,朱泽,我给你一个选择,我不会要求你去背叛楚烨,你只要听我的话好好地替我皇兄看一看病,对于过去的事我会既往不咎。”
听徐昭都说到这里,朱泽便知道自己是彻底没得挣扎了;可怜他悬壶济世,虽说算不上一个仁善,但好歹也没做过什么真正缺德的事;对于上官无策,他也只能说一句遗憾,对于上官无痕,他也颇为无奈;既然徐昭都摊开一切的跟他谈了这些,为了自己仅存的一点良心,也为了她,更为了那个人,他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了。
朱泽耷拉着脑袋,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被人拿捏住的死气,认命道:“宛帝年少白头,且心郁成结,脏腑早已受了不少亏损,这种病症也不是无药可医,只要他能平心静气,放下心中耿耿于怀之事,且不要再操累过头,修身养性再活上十几二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只可惜今日我在看见宛帝后便知道,他绝对和你一样,不会是一个听话的病人;碰到这样的病人,纵然我拿着能救命的仙药也是无能为力,照这样折腾下去,不出十年便会出事。”
听到朱泽这么说,徐昭便知道当日他从楚烨口中听到的并不是假话;如果不是朱泽亲自断定,她真的不敢相信看上去如此健康年轻的皇兄却是早已身藏沉疴旧疾。
“朱泽,你话中的意思是,只要能让皇兄做到凝神静养,他的病症就能得到缓解,对吗?”
面对徐昭眼底微微闪烁的光芒,朱泽不忍心的点头,道:“没错,是这个理;只是宛帝身负家国重任,不管是大宛朝堂还是边境军事,正常人摊上任何一样都会劳心劳力,更何况是被这两件事同时压住的他;想要他做到真正的静养,实在是太难了。”
“再难也必须做到。”徐昭抿着红唇,道:“皇兄是我这辈子仅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我还希望等将来小家伙生下来之后能被他抱着喊他舅舅呢。”
朱泽看着徐昭沉静坚韧的眉眼,隐隐间瞧瞧攥了攥拳头,一个石破天惊的声音在他的心口轰然炸响——流溪,你若是活着,会不会支持我去做那件事?!
☆、055:深爱我最尊贵的皇后
不管朱泽一路上怎么精心调理徐昭的身体,本就身体羸弱的她还是稍稍动了胎气,整个人软绵无力的躺倒在瑰玮宫中整整养了数日才渐渐好转,且同时距离徐昭的预产期也渐渐近了。
当初杜泽断言,徐昭怀的这一胎十分凶险,母子二人只能保下一个方为上策;奈何当日徐昭苦苦相求,他才甘愿陪着她冒死一试;虽说是勉强保住胎儿和徐昭,可徐昭的身体毕竟是受到了太大的损耗;所以,伴随着预产期的临近,徐昭的身体状况也渐渐出现了一丝状况,身子越来越虚弱。
用朱泽的原话来说就是,徐昭现如今的这副身子骨,如果是落到别的大夫手里那绝对就是等死的命,命运无常,可偏偏就让她碰见了他;虽说徐昭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受一些苦,但好歹也会有惊无险,只要不送了这口气,就一定能够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只是,就在徐昭安心静养的时日还是出现了状况;第一件事,就是关于段清。
当日在大梁京城段清被楚烨软禁,本来依着他的一身功夫,就算是翎羽卫看守也要费些力气,未解后顾之忧,也是为了让他老实一点,楚烨用了一包化功散几乎散尽了他的一身本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黑鸦队和徐昭联手将他救出来的时候,他堂堂手握数十万军权的尊贵王爷竟似只软甲虾一般只能被人背着跑路的真正原因。
被救出来后的段清也算是吃了不少的苦,尤其是在恢复自己武功的事情更是困难重重,不得其解;要知道,楚烨手里握着的那些宝贝可都是经由朱泽这个混小子一手炼制,不过是小小的一包化功散,对朱泽来讲更是手到擒来。
朱泽浑身上下,除了医术了得,外加一张娃娃脸看上去颇为招人喜爱之外,这炼毒的本事也是一流的;经由他手里的东西,效果自然是要比寻常的更强一点,威力更猛一点,后遗症反应更折磨人一点而已。
所以,被救回来数月的段清虽说精力已经大好,可这身手却从顶尖高手一下沦落到三脚猫的功夫,为了这事黑鸦队上下没少想办法,但奈何经朱泽炼制的化功散药效实在是太顽固,任凭黑鸦队和整个镇北王府抓破了脑袋都想不出办法让段清恢复。
堂堂一军统帅,如果变成手软脚软的小娘们,扛把九环刀把腰闪了,踩个梅花桩从上头掉下来了,耍个红缨枪又被红缨枪扎了屁股;到时候,别说是他段清的威名,就连整个镇北王府和镇北军都要被他给带累了。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黑鸦队和段清急的头冒热汗,抓耳挠腮的时候徐昭出现了,更重要的是跟在徐昭还带着她的专属‘老妈子’朱泽;虽说现在朱泽会炼制毒药的本事只有徐昭、楚烨和周兰几个少数的人知道,可他堂堂神医的名声却是天下皆知;既然宫里的太医都拿段清身上的化功散没办法,找朱泽来试一试总算好歹还算有个希望和盼头。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侥幸心理,黑鸦队们在朱泽将徐昭的身体调理的相对稳定了一些之后,扛着他们家主子上门来不吝赐教了。
话说那天,徐昭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正在瑰玮宫的后花园躺在贵妃榻上晒着太阳,用朱泽的原话就是,孕妇要多见见好天气,多让太阳公公晒一晒,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又健康又热爱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