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娘茫然地看着刘氏:“那波斯呢,裴侍郎不去波斯了?”
刘氏“啪”的一拍手掌:“自然是不去了!什么波斯,今日我才听说了,本来裴侍郎此番西去,根本就不是为了帮他们复国。当日原是朝廷收到密报,突厥人秋天要反,圣人原想发兵征讨,是裴侍郎自告奋勇,说朝廷很是不必大动干戈,他可以假借出使波斯赶往西疆,寻机捉了那两个贼酋。圣人当时还觉得他异想天开,裴侍郎几次请命,才说服圣人让他一试,没想到当真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她热情洋溢地晃了晃琉璃的手:“夫人好福气啊!裴侍郎这手段、这胆魄,啧啧,我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崔玉娘一眼:“还是圣人说得好,裴侍郎心怀社稷,不计荣辱,又是文武全才,乃国之栋梁,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此次侍郎果然没有辜负圣人的期待! ”
崔玉娘的脸色顿时彻底阴沉了下来。琉璃一眼瞥见,不由暗暗叹气。 她自然也听说过,当日李敬玄其实并不想去打仗,是皇帝硬逼着他去了边关,兵败之后,却又说李敬玄辜负了他的期望。刘氏这话,不是拿刀捅崔玉娘的心窝子么?
崔静娘和十三娘此时也跟了出来,崔静娘犹自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十三娘眼神也有些复杂,却还是盈盈笑道:“原来如此,怪道说名师高徒,侍郎如此儒雅人物,又有如此风雷手段,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 ”
崔玉娘身子一震,目光蓦然转到了琉璃脸上,咬牙冷笑道:“可不是,裴侍郎是名将手段,华阳夫人是大将风范,就咱们是一帮傻子,白白替人操心不说,还叫人看了场笑话! ”说完袖子一用,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三娘和崔静娘都吓了一跳,十三娘叫了声“姊姊”,又忙忙地对琉璃行了一礼:“阿嫂莫要见怪,我姊姊是有些误会阿嫂了,我这便去好好与她分说分说。”
琉璃只能笑道自家姊妹,又有何妨。”
十三娘向刘氏点了点头,才转身追了出去。崔静娘也是脸色尴尬,柔声解释道:“阿嫂见谅,玉娘她原是担心了一路,一时想左了,才会以为大娘是故意瞒着她,其实这等军国大事,男人们又如何会跟咱们说?”
琉璃点头称是。一旁的刘氏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还用说?她又不是三岁小儿,这也想不到?我看啊,她这是觉得没脸!都是吏部选官,都是去了边陲,一个临阵脱逃以致全军覆没,一个不费吹灰之力活捉了敌酋,换了是我,我也不愿再瞧见华阳夫人一眼! ”
这种大实话是能说的么?琉璃苦笑着摇头:“玉娘只是性子急些,刘夫人误会了。”
崔静娘也呆住了,强撑着笑道:“刘夫人说笑了。”
刘氏笑嘻嘻地挥了挥手:“我可没有误会,也不是说笑,夫人们都是心地良善的实诚人,原是想不到这些的。”
这话莫说崔静娘,便是琉璃都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崔静娘咧了咧嘴角,转头对琉璃道:“我光顾着替阿嫂高兴,倒是忘记恭喜阿嫂了,阿嫂大喜!此等捷报,我也要赶紧回家转告拙夫一声,好叫他也欢喜欢喜。”她微微退身行了一礼,没敢多看刘氏一眼,转身往外就走。
琉璃送了几步,回身再瞧刘氏,对她的杀伤力评估顿时又上了个台阶——自己一直觉得她的奉承话太难招架,没想到她刻薄起来更是威不可挡,幸亏自己胆小,每次就算憋出内伤来也没敢得罪过她!
见琉璃回身,刘氏也满面放光地迎了上来。从树梢里洒进来的阳光照在她浓墨重彩的面孔上,那胭脂、水粉、额黄、螺黛、斜红、面靥和眉心的紫金花钿熠熠生辉,衣捃上各种颜色更是光芒乱射,琉璃眼前一黑,差点没扭过脸去。
刘氏脸上带笑,却响亮地叹了口气:“真真是抱歉,我这一来,怎么便把贵客们都给气走了呢? 那赵国公夫人可是平日爱拿鼻孔子看人的,眼神又不好,如今还一门心思以为她夫君是‘百官之首’呢,这要恼出个好歹来,可不就是我的罪过!”
琉璃也知道她的脾气,索性笑道:“赵国公夫人得罪过夫人?”
刘氏“哈”地笑了出来:“夫人可冤枉死阿刘了,赵国公夫人是什么人?眼里怎么会瞧得见我,更莫说得罪了,我就是上赶着给她请安,人家都看不见听不着呢!可惜啊,她那个夫君却不争气,一上沙场竟逃得比兔子还快,白白连累死了那么多人!我要是她,臊也臊死了,还敢端着这么大的架子出门?这刀剑不入的脸皮,正该拿去安在边陲上抗敌不是?跟我置气,可不是拿杀牛刀劈蚊子腿儿么?”
琉璃撑不住“扑味”一声笑了出来,却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好在刘氏压根就不用人接话,自己流利地说了下去:“这位国公夫人今日过来只怕是来看夫人笑话的吧?裴侍郎这么一走,她还不定多么称愿呢,可有人比她夫君更倒霉了!她也不想想,赵国公能跟裴侍郎比么?都说‘裴李’、‘裴李’,原先在吏部,他白占着那样的高位,裴侍郎的名声不还是照样稳稳压他一头?如今就更不用说了!这下也好,夫人日后见了赵国公夫人,拿鼻孔看回去就是!”
琉璃忙解释道:“她倒不是来看笑话的,原是有人说拙夫在西州那边不顾皇命,带着人到处游猎玩乐,她是来知会我一声,让我寻人去西州那边瞧瞧,莫让这等流言坏了拙夫的名声。”
刘氏奇道:“还有这种流言? ”随即便嘴巴一撇夫人还真当她是好心?夫人不知道吧,她家那位如今正上书告病,说要回来休养,她可不也是急着四处寻人帮着说话?今日让夫人承了她的情,她才好叫夫人帮她到天后跟前进言呢!”
这事儿琉璃倒当真是第一次听说,回想了一下崔玉娘今日的言行神态,还是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我跟赵国公夫人也认识二十多年了,她的性子自来高傲,却不是个有心机的。”
刘氏啧噴有声:“我就说么,夫人这般的实诚人,原是想不到这些的! ” 不等琉璃反驳,她亲亲热热地挽住琉璃:“夫人就是太心善了,待谁都客气,瞧谁都是好的,才惯得那些人气焰愈发高了。其实论身份、论容貌、论才情,这满京城的女子,谁能跟夫人比?就赵国公夫人那样的,十个加起来也比不过您一根手指头!要不然,这些年宫里来来往往那么些人,天后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夫人您呢!”
琉璃只觉得冷汗又要下来了,好在两人已进了堂屋,她忙请刘氏坐下:“今日多亏夫入带了喜讯过来,不然我这还忧心着呢。你想喝点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刘氏大咧咧地挥了挥手:“不用不用,夫人府里的,自然都是好的,我啊,只要能跟夫人说说话,比喝什么琼浆玉露都要受用! ”
琉璃只得收回脚步,默默坐了下来。
刘氏挪了挪身子,打量着琉璃笑道:“不是我夸夫人,夫人您自己瞧瞧, 这满京城的贵人,还能有谁打扮得像您这般素雅的?谁又有您这气度?就像我,但凡穿得略差些,只怕就像个干粗活的婆子了! ”
琉璃冷汗是真的下來了,每次见面刘氏原是必要将她从头到脚夸上一通,没想到对着自己这身工作服,居然也能夸得这么丧心病狂!瞧着眼前的亮紫大红深黑,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夫人过奖,我这是在家里懒散惯了 , 又不像夫人,能衬得起这般富贵的颜色。”
刘氏大喜:“你也觉得这颜色富贵?今曰天后却嫌我太花哨了,让我日后素净些!”
天后英明!琉璃松了口气,点头笑道:“天后这些年穿得庄重,原先却还是素净的时候多,不愿瞧人年纪轻轻就穿得太过富贵也是常情。”
刘氏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只是我最喜欢紫色大裙子,那些素淡些的颜色我穿着也不好看。要不,回头我换上玄色衣裳,红色披帛?”
这有区别吗?琉璃心里泪流满面,到底还是忍不住道:“我倒觉得,略素淡些的颜色或许更能衬出这裙子的贵气来。”
刘氏诧异道:“是么?浅淡的颜色也能压得住?”
琉璃点了点头,索性委婉地把紫色的配色宜忌说了一遍,刘氏听得连连点头,最后一把拉住了琉璃的手:“怪道天后总说你最会打扮人了,日后我有什么新衣裳,不如都穿过来给你瞧瞧,夫人也好帮我参详参详,夫人不会嫌我烦吧?”
琉璃简直恨不能找块豆腐撞上去,脸上却不得不绽开笑容:“自然不会!"刘氏愈发高兴,拉着琉璃又是一通天上地下的赞美,琉璃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又消,消了又起,脸上却依然要保持微笑做欢喜状,正销魂间,外头婢女又报:赵娘子来了!
琉璃喜出望外,若不是身份所限,简直想冲出去迎接她。仿佛等了好大一会功夫,赵幺娘才姗姗而来,手上还牵着大约是顺路遇上的小光庭, —进门便笑道:“母亲大喜!刘夫人安好!女儿进门就听到好消息了,怎么每回刘夫人到母亲这里,都会有这般的好事?看来我得想个法子,也把刘夫人请到寒舍去坐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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