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知道了玉颜是这样来的,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她就知道玉颜和大哥靠不住,玉颜不过七岁便长得轻灵,家里又有底子,难保不会有人动了歪心思。代忠在林府也回过味来,直直懊悔,但他来时只骑了马,回去还得让玉颜再抛头露面一回。玉颜也知道自己惹了祸,可她并非很在乎,只怕自己姐姐生气,忙拿出誊抄的那纸给红颜看,讨好地抱着红颜的胳膊撒娇撒痴:“好姐姐~你看看嘛~”
红颜被她摇得快要灵魂出窍,急忙把她甩了出去,凤卫怕她跌伤,只恐男女有别并不去接、单把代忠搡过去、给接个正着,代忠扑住小可人儿,顺带把她往空中抛、逗她笑,大郎给吸引了来,直挣扎着要看,无奈人还太小起不来,只能哼唧着,引得凤卫支起身子用手把儿子托起让他心满意足。红颜揉着太阳穴在嘈杂中浏览了单子,叹口气:“兴儿的基业都在大理,只有三分之一最近才入京。若想彻底和大理失联,除非他有新的茶路。”
“这不难,”凤卫道,“兴儿原本不就是要开闽南的茶路,再给他闽南开一条罢了,大理的我托人收拾了去。”
“不难个屁,”红颜瞪了他一眼,“你当闽南水像你苏州那般浅?苏州都是你的地盘想做什么自然容易,闽南自古以来便盘根错节,不说如今还有元三伯、田四伯、陈八叔和谢九叔,单原来九虎的九个人家都是各自为政,除了九虎,还有各地的官僚和豪绅,哪儿那么容易将发财的路子给别人去?”
这茶路是那家人在管,如果要抢茶路,闽南九虎势必要内战,她不愿意再放弃安逸的日子去过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更不愿意再把凤卫牵扯进来。
凤卫想想也是,他早知道闽南水深,所以宋璨才一直想要闽南九虎的资料,他迟迟不给,就是当作保命的筹码,也是为了红颜。若是要九虎的资料,这不难拿,问红颜也能查个底儿掉。宋璨不是没打压过闽南九虎,看如今七零八落的便知道是动了手的,可他们却能频频东山再起,就连给扔进黔州山沟沟当县令的陆老七也能当个土皇帝,可见其暗藏的互惠网络。只要把背后的互惠网收在手里,宋璨还怕什么?就算吕朕举兵灭国,宋璨照样能让赵国长存。
“那怎么办?”代忠抱着犹笑不止的玉颜,一脸愁闷。他倒不担心弟弟和阿辰,只是不喜欢弟弟长途跋涉去大理,去闽南总比去大理安全,还能回来得快。
玉颜道:“还怎么办?抢了他在大理的生意,让他做不下去只能回来呗。”
代忠无语。他不信红颜没这么想过,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他面前的三个人最喜欢用了。
红颜摇摇头:“好办法,但兴儿一手创建的基业,毁了让兴儿做什么去?他不得颓废?还是得另辟蹊径。罢了,我写一封信给谢岚素,把我在闽南的胭脂线给她,让她让一条茶路给兴儿罢。”
“一条胭脂线还一条小茶路,太亏。”凤卫马上便接了嘴。
红颜妩媚一笑,宛如妖姬:“你以为我这么傻?”
凤卫一愣。夫人你不能有别的表情啊,任何表情都能勾起他的情愫。
代忠有些心虚,他真的以为大丫头有这么傻他会乱说?谢岚素当年这般对红颜,她要是还让着她,自己头一个不答应!不过大丫头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办法,谢岚素这个女人是谢家实际掌门人,很难对付,红颜当年都吃了她的亏,如今再度接触,不知又是怎样的一次纠葛?
红颜开始布局:“夫君便去大理抢生意,务必先把兴儿逼回来;我亲自写信去谢家;玉儿你回去给阿辰下绊子,这种不要脸的别让她欺负了娘,至于哥哥,你得帮着玉儿,你不想出手便让二位嫂嫂来,我还不信任家上下治不了一个丫头,最好别逼我回娘家,挠不死她!”
代忠无语地应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任府风云(二)
红颜运筹帷幄才罢,凤卫、玉颜都各自领命,跃跃欲试,唯有代忠显得貌合神离,他觉得阿辰倨傲了些但兴儿喜欢又何必非得棒打鸳鸯?一如他和云檀,他并不觉得云檀有多罪该万死,虽然她的确不能再和任家有半分关系、也的确利用自己,但姜云檀这三个字是他穷极一生都不能忘记的。可是红颜的决定不会错,他还是回去老实跟自己拿一妻一妾说了,自己也准备充当最后武力解决的那个武器。
凤卫人不方便,便让于痕西出去跑腿,把底下的人发出去,只顾在大理买断茶路,多少钱什么手段都拿出来,代兴好容易建立起来的茶帝国便被实力更加深厚的凤卫瓦解、蚕食,代兴人在临安,不能去处理,只能接受事实、让底下人先把大理生意收了、回临安待命。凤卫也不贪这笔钱,将所有所得存入钱庄,单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还给代兴。
红颜也拟了一份长信,让人寄给闽南谢家,她知道谢岚素一定能收到,但想不想看就说不准儿了。如果她不肯,红颜觉得得帮兴儿在临安开辟一片天地,但这片天地是怎样的、如何开辟,着实要费很大的脑筋,任家非临安人,虽说在临安有权势,到底过于单薄了,很多人脉手腕在此处并不能适用。
玉颜从林府回来之后也懒得再装,拿出素日的活泼伶俐来,只玩自己的。古知梅近来因着儿子生病,都无心家务,杭铁河帮着玉颜分担,也挂心代忠目前唯一的儿子,时不时去看看,这日任府女眷都聚在古知梅屋里看孩子,剑虹的病才好,睡了一会子精精神神的,虽静静的,就是惹人喜欢,章氏抱着他爱不释手。阿辰不请自来,坐在门边吹着热风眼里有些酸。章氏对任代忠偏心,他的庶子都高看一眼,一个二嫁妓子生的孩子,难不成还高贵过她这个大理苗寨寨主的义女的孩子么?连个正眼儿也不给她,她何曾便这般贱?
玉颜对着杭铁河使了个眼色儿,杭铁河会意,便道:“古妹妹,别怪姐姐嘴坏:瞧着虹儿这病不像是自发的,反而像是招了什么邪。”
“招邪?”古知梅有些惊诧,虽是不太相信,但关乎自己儿子,她还是多问了几句,“如何得知?”
杭铁河掩嘴轻笑,倒像是欲擒故纵:“古妹妹难道不觉得虹儿这病生的怪异?原先都好好的,突然便病了,还诊断不出是什么。我在家时宫里嬷嬷曾告诉我,盛汉初唐施流行厌胜之术,症状与虹儿相似。”
“什么是厌胜之术?”玉颜扮作无辜地一问。其实玉颜自幼读书多,脑子又好使、过目不忘的,红颜、代忠、代兴那里有多少书,早让她看遍了,就连外祖父章子聪搬来的藏书她都快啃完了,如今正准备何时去找杭丘打点关系、求他的书看——故而玉颜自然知道厌胜之术是什么,只是这出戏需要她来作阀。
杭铁河解释道:“‘厌胜’意即‘厌而胜之’,系用法术诅咒或祈祷以达到制胜所厌恶的人、物或魔怪的目的。厌胜又称压胜,不管如何称呼,说到底,还是一种巫术。就是利用一点道具、一个形式,把预想中可能发生或已经发生的不好的事来压住,可能发生的事别让它发生,已经发生的事让它别发展或向好的方面转化。若坏人用压胜,那就反过来了,利用这种形式和道具让不好的事发生,让已经发生的不好的事发展,故而历代帝王皆防之。”
“此乃巫术也!”玉颜装作一本正经很是害怕的模样儿,“以此术害人者居心叵测,不可长留。”
玉颜正襟危坐的模样儿成功讨了大家一些笑声,暂时缓解了由任家长孙带来的紧张感。其实玉颜才不怕这些巫蛊之术,她觉得这种超脱人世的力量是有,但也没有那么夸张,顶多是让人风水不顺,不会有太大问题,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章氏摸摸爱孙的肉手,眼中寒光一闪:“的确不可留。”
阿辰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寒。她怎么总感觉她们在说自己呢?
阿辰突然想到玉颜曾经去过自己房间,什么也没少,但不能保证就多出什么。这个任玉颜跟任红颜一样凶残,又比任红颜机灵,小小年纪便坏成一滩墨,不好对付。她才去逛了自己那里便在此处给厌胜之术推波助澜,她不信这里无有猫腻。阿辰突然便有些坐不住,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大事要发生了。古知梅见啊辰坐立不安的,便顺势说虹儿乏了,章氏便带着铁河和玉颜去了自己住的所在,阿辰自己回去,命令上下将所有的东西都翻找了一遍,连房梁床下都找了,可就是无影无踪,得不到半分可疑。越是没有疑点,才越是有问题,阿辰陷入了被害的恐惧之中,连代兴都觉得她有些神神叨叨的,想哪天请个道婆来给她看看是不是蹭上什么不洁之物了。
玉颜站在阿辰住所对面的高楼上,幽暗之中她的长发被风撩起,在月下显得格外好看,她抬头看知梅:“古嫂嫂都安排妥当了?”
古知梅莞尔,温柔四溢、如同一夜芙蕖迎风开,美得引人入胜却又不妖冶,玉颜对着知梅芙蓉般高洁的美,竟有些失神。知梅是美,可惜这一生都无人与她相爱——知梅开口、将玉颜拉回现实:“都安排好了,等你姐姐那里妥当了,便能开始。我曾在澜华轩呆过,人脉还是有的,也幸而那些江湖侠客肯帮忙,否则还真是难以施展玉儿之计,就是事后得劳烦夫君去陪一趟酒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