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怕她心里明白,这是君王的权衡之道,让朝中有忠有奸,达到他的权力平衡,对应那句,水至清而无鱼,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也没办法,把生死看的那么淡薄,尤其是对她有情有义的人,她更是看不开。
现实很残酷,理像太丰满,人命,更比纸薄。
叶霄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有些别扭的温柔的道:“别多想,你应该明白,生死有命,既然活着,就好好活着。”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都重活了一回,还有什么道理不能懂的,可懂和亲身经历,是两回事,我终究在这事上,是看不开,也堪不破的,计划的再好,有时往往也不如变化快,我好怕,若是以后,你也突然这样挣脱不开,那我该怎么办?”
叶霄僵硬了一下,臂膀的力气收的更紧了。
“不会的,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叶霄笃定无疑的紧紧抱着她。
那怕变化再快,也必须要跟上他的计划,因为这一世,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了一个,必须要拿命去守护的人。
他会尽一切努力,完成对她的承诺,白首不相离。
刘玲哽咽,将头往他怀里埋的更深了些,深到叶霄都能感觉到,衣襟被她闷声而流的泪水打湿……
两人都合衣而眠,此时吴道生就站在刘家的院子里,风过耳畔,他能隐隐听到,屋里两人的对话。
今晚……就便宜叶霄一回吧。
吴道生摸着胡子走了,他也有许久不曾回小塘村,致远兄的东西,他也想再翻一翻,人生难得一知已,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又怎懂得珍惜二字?
人活一世,情义值千金,可惜玲子不是男儿身,若是男儿,他真情愿留在这山下,守护她一生。
泪大伤身,哭得久了,刘玲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她只知道,叶霄在时不时轻抚她的后背,动作十分生硬,像是第一回这样安抚人,他这样的动作,也足够让她在内疚中,得到了一丝安宁。
不知是半梦半醒,还是根本就没入睡,恍惚中,刘玲好像看到周氏,她像往常那样爽朗的笑着走了进来。
头上插的,是她送的碧玉菘菜梳,就那么站在门边,冲着她笑。
怔怔的,刘玲像无意识的喊了一声:“义母!”
“玲子啊,你别伤心,人啊,总归会有死的那一天,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很高兴,也谢谢你,以后啊,我就把水生和瑞锋托付给你了,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周氏笑眯眯的说道,声音很慢,慢的好像空间里都有了回音。
刘玲忍不住的掉眼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掉眼泪,于是奇怪的抬手擦了擦:“义母,你要去哪?”
“我要去我应该去的地方,你放心吧,吴先生给我念了往生咒,下一世,我会过的很好的,你帮我照顾了水生和瑞锋,我的心愿也就了了,玲子,你是个好孩子,将来你的生活,一定会如你所愿的。”
周氏站在门边,有着前所未有的端庄娴静,这一瞬间,刘玲才迷迷糊糊的想到,刚才她为什么觉得周氏的声音很慢了。
那不是慢,也不是回音,而是空灵,一种空灵纯净的音色,仿佛能多听一句,都能洗涤心灵,让人放松。
于是,她看着好像明明隔得很近,却又很远的周氏,傻傻的问:“义母,你还回来吗?”
周氏的身体飘渺不定,慢慢的,变的像细纱一样朦胧,直到她笑眯眯的,完全消失在视线,刘玲才猛的惊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屋里如漏斗一样,撒进来许许多多的晨光。
而叶霄,从她的身后紧紧的抱着她。
她弓的像只虾,他也弓的像只虾,从头到脚紧贴着她的弧度,用他的拥抱,尽有可能的覆盖她。
“做梦了?”他幽幽的冷香喷到了她的后脖颈。
早在她全身猛的一颤下,他就醒了,他一动不动,是怕惊吓到她。
刘玲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揪着自己的胸口,眯起眼去看哪些,丝丝绕绕的晨光,只觉得,刚才如梦如幻,恍如真实。
梦里,她不记得义母死了,但她去记得哭,直到醒来,义母说的两句话,就像在耳边回荡,依然那么空灵,那么纯净……
“我梦到义母了,她说,吴叔叔念的往生咒,会让她下一世过的很好,她要我好好保重。”
叶霄抬手轻抚她的长发,一丝一缕。
这个动作,他昨晚已经做了很多次,所以现在非常娴熟,不会再笨手笨脚的缠住她的发丝,反而,越是触摸,就越是让他觉得,玲儿的发丝,是如此的让他爱不释手,更虚幻的想着,就这么,安静的抱着她,一生一世一轮回。
“吴道生不是寻常人,他的往生咒,自然不寻常。”
刘玲笑了笑,她知道吴叔叔不是寻常人,而且对她和阿宝无害,而且她不会去追问吴叔叔从哪里来,又要做什么,她会很有耐心的等,等到吴叔叔认为时机成熟了,愿意告诉她,她再听。
只是叶霄,他对她,现在不算是惜字如金了吧。
“叶霄,你爱我吗?”
☆、322.第322章 来闹事了
“叶霄,你爱我吗?”她轻轻的问。
小塘村的清晨,能听到鸟鸣,就像哪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大概屋子里久不住人,所以弥漫着微微的湿气和霉气,但撒下来的晨光,却点点耀眼。
叶霄的下巴长了一层青须,轻轻地蹭了蹭了她的脖颈,能感觉到细微的刺痛,有些痒,有些甜,还有些说不清的贴烫。
“爱。”
还是惜字如金么,刘玲眼里轻柔的笑了。
她没说话,但身后的叶霄,又开口了,伴着晨光,金玉相击的声音,仿佛又碎了一地。
“很爱!”
两个字!
刘玲眼中轻柔的笑意又多了一些,其实,他早就用行动告诉她了,只是,没有亲口说,然而,真的听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仅仅的两个字,却胜过了人间无数甜言蜜语……
“胜过我自己。”
刘玲心脏“砰”的一跳,然后紧紧的闭上眼。
“叶霄,今生有你,此生足矣,什么时辰了?”
叶霄扬了扬眉,低垂的眼帘下,是她白如凝脂的脖颈。
“你呢?”
“我?我该起床了,沈婆婆告诉我,今天义母那边的娘家人,估计会来,到时少不了要闹上一通。”刘玲装糊涂的坐了起来,话一多,就觉得嗓子很痛,大概是眼泪流得太多,身体里的水份都挥霍空了吧。
叶霄眯着眼看她一边活动四肢,一边耍赖般的要走,薄唇便轻轻的抿了抿。
这两天便让着她吧!
他喜欢来日方长!
还有他允诺的白首不相离,足够让他慢慢挥霍!
简单的洗漱过后,刚出了刘家的院子,就看到青石路上来了许多人。
来人里,除了以一对中年夫妇为先锋,后面跟着的几个壮汉,手里全拿着扁担,杀气腾腾的往灵堂冲。
刘玲心中冷笑,还真是准备了家伙来闹事呢。
忽略掉那些长短不一的扁担,刘玲就看到,打先锋的中年男人,五官敦厚,双目无神,皮肤晒的黑黄,穿了身灰白色的长衫,桨洗的很旧,右边胸侧处有几处补丁,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拿锄头干活,磨擦出来的破洞,然后有一补再补的痕迹。
而妇人,穿的是靛蓝上衣,灰色裙袍,头上插了根铜发簪,有些发福的体态之上,是一张满是怒气的脸,若是仔细看,还能从她脸上,看到几分周氏的影子。
视线一转,刘玲又看到夫妻二人的后面,有一个身穿兰叶花纹锦袍的男子,头戴着儒巾,踩着同色调的儒靴,腰上的玉坠连同荷包,一晃一晃,脸黑如墨的走来。
男子身上的衣服和打扮,紧随在杀气腾腾的人群里,显的格外扎眼,就像万叶丛中一点红,将他刻意打扮出来的书生气,彰显的淋漓尽致,可再仔细看一眼,就觉得男子图有其表,就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厚重的眼泡之上,双眼毫无灵性,只有一种刺目的自以为是。
刘宝看到来人,拉着水生,几步走到刘玲身边:“姐,义母的娘家人来了。”
刘玲不动声色的看着,下一秒,就见妇人惊天动地的嚎了一嗓子:“我的珍娘啊!你怎么就死了呢?我的好女儿啊,娘来晚了,娘来晚了啊,你怎么就那么傻啊,让我这个白发人,来送你这个黑发人,嗳哟喂!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黄氏大吼着冲进了灵堂,有如火箭筒一样,直奔堂屋,当看见门板上的尸体,咬牙切齿的就扑了上去,拍着周氏的胸口便骂道。
“周珍娘,你不是向来胆大包天吗?啊?你给我起来啊!自己敢跑出门私下成亲,就因为我要了你三十两聘银,你就指天发誓,再也不和娘家来往。”
“好,你狠,你说得出,做得到,十一年了,你就当真没回过娘家,我还以为你能硬气一辈子,那怕我和你爹两脚一伸,你也不回来,可现在却变成,让娘来送你最后一程,周珍娘,你果然好样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种不孝的女儿?”
沈婆婆、吴良蛟、沈沅等人站在边上,小心翼翼的看着黄氏,原本还以为,黄氏会哭,到时他们还得小心着,别让眼泪滴在尸体上,却不想,黄氏张口便骂,怒气冲冲的脸上,根本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