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没有想到,吴道生不但没有劝阻,反而赞同。
顿时众人面面相觑,心里越发的在想,周氏这一死,真是值了,然而,最不值的是吴炯淮和董氏。
刘玲自打变了个人,行事就处处都有当家之风,而后,她又突然和叶霄这样的贵人结了亲,身份,那就是随水涨船高,岂是吴炯淮和董氏能招惹的?
有道是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董氏自找死路也就罢了,还连累了一家大大小小。
再回头看那叶霄,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全身上下,自有傲然正气,不但没有自持身份高贵,反而随刘玲下跪,掷地有声的先言担得起,后又随刘玲称周瑞锋为义父。
这样的男人,那里像流言中说的那样,是个糊涂虫,是个被美色所迷,随随便便的就让刘玲爬了床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会委曲求全,万般无奈下,娶刘玲为妻吗?
看他那样子,明明就是妇唱夫随,情真意切啊。
吴良蛟想到上次,他带着人,随着董氏,将刘玲打得头破血流,骤然手心和后背,全都被冷汗打湿了。
做为男人,岂能不懂这其中的情意?若不是叶霄真心喜欢刘玲,又怎会和刘玲如此的妇唱夫随啊。
沈婆婆和吴婶婶掬了把眼泪,相互扶着走了过来:“瑞锋啊,这晚上凉,你就应了吧,快让他们几个起来。”
周瑞锋惊的六神无主,那怕吴道生也赞同,他心里也没半点主意,正在他踌躇慌乱时,泪如雨下的周水生,却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他走了过来,看了眼刘宝,然后定晴在刘玲身上,慢慢的跪在刘玲面前。
“姐姐。”
刘玲湿润的眼睛亮了,伸手握住水生的手:“嗳!”
“姐姐……”周水生哽咽的声音加重了。
“嗳!”
泪水滑过脸颊,周家一家三口,都是心性纯良的本份人,这个弟弟她是一定要认的。
“哇……姐姐,我不想哭的,我真的不想哭的,娘在的时候,就跟我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老是哭啊哭,姐姐教阿宝的时候,也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就是忍不住。”周水生放大嗓门的嚎了起来。
刘玲倾身抱着周水生,抽泣的低道:“姐姐知道,姐姐懂,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还有文博,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弟弟。”
沈文博心酸的低下头,眼泪那里还止得住。
刘宝更是忍不住的跪行了过来,抱住周生水,抱住刘玲,三个跪在一起,抱头痛哭。
“水生,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叫我阿宝了,你要叫我三哥,我比你大一岁。”说着刘宝看了眼文博:“二哥比你大两岁。”
“唔,二哥,三哥。”周水生泣不成声的喊。
沈文博站不住了,跟着跪成一堆,抱在一起哭。
众人见几个孩子都已经这样认了,喊了,再听到恸然的哭声,心头也软成了一片,纷纷低头抹眼泪。
周瑞锋心里又难过又高兴,总算鼓起勇气,喊了声:“玲子,文博,阿宝,水生,还有,还有……叶……”
“叫我叶霄就好。”叶霄看周瑞锋还无法放下身份贵贱四个字,主动道。
周瑞锋很不习惯,但又感动的哽了哽:“嗳,那,那都起来吧。”
沈沅几个早就眼晴通红了,抹了把眼泪花子,连同沈婆婆一起,将几个孩子都扶了起来,而叶霄扶起刘玲,紧紧的和她十指相扣。
情字这个东西,那是无价的。
他的心在玲儿身上,而沈周两家人,又如此爱护玲儿,他又怎能不爱屋及乌!
☆、319.第319章 义母娘家
棺材是叶霄让郑时去置办的,用的是上等的楠木。
周氏此时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穿上了黑青色的锦缎寿衣,躺上周家大堂中间,用的是门板,门板下面支了两根长凳,门板下又点盏油灯,磊了一叠纸钱。
“为何还没入棺?”刘玲擦掉眼泪,轻声问道。
边上的沈婆婆微微叹了口气:“按咱们这的风俗,人死前三天,不能入棺,只能在出灵时,才入棺封棺,东家小姐,晚上有我们守灵,你和宝少爷早些休息。”
“沈婆婆,别再叫东家小姐了,我和阿宝就你们这几个亲人,之前改口,那是为了肖鑫林和李冬香不能再祸害我们,如今,没了那两人,又何必再这样叫,沈婆婆,不论我和阿宝将来是富是贵,是贫是贱,都像以前那样叫我们吧。”
沈婆婆抹了抹眼泪:“好,就按以前那样叫,来,给你义母装香吧。”
刘玲强忍住泪花,接过香,在油灯上点燃,恭敬的喊了一声:“义母,生前不能这样喊您,对不起,我来了。”
说完,她将香插在周氏的灵位前,眼泪如惶。
沈婆婆看着香上的烟,袅袅升空,喃喃道:“珍娘这是知道你来了呢,看这香,烧的多好,想必珍娘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农家的风俗,都讲在天有灵,人死三日魂魄不散,若是亲人前来装香,香烟袅袅而上,那就是死去的魂灵都看在了眼里,将来,自会保佑后人,平平安安。
但若是魂灵憎恨的人前来装香,那香烟就会十分凌乱,四处飘摇,表示魂灵不愿意接受此人的装香。
刘玲上前仔细的看着周氏,就见她面上也施了薄粉,抹了胭脂,显的和生前一模一样,过年时,她送给的碧玉菘菜梳,也是好好的插在周氏头上,显的十分的安详。
“沈婆婆,今晚我不走,我替义母守灵。”
沈婆婆劝慰道:“有三天呢,白天还有法事要做,明天白天,珍娘的娘家人,也该接到信,要赶过来的,玲子啊,你还是晚上休息,白天和……和叶霄,撑一下场面,瑞锋人老实,我怕他会吃亏。”
后面几句,沈婆婆说的很担忧。
刘玲听出话里的意思,连忙追问:“沈婆婆,您是说,义母有娘家人?还会闹事吗?”
“唉,有的,只是,自从珍娘嫁给瑞锋后,便不再来往了……到也不是一定会闹事,我只是有点担心,有些事,以前没跟你说过,现在,你既然认了珍娘为义母,那我也就不瞒你了。”
咯噔!
刘玲心头跳了一下,记忆里,她确实没见过周氏的娘家人,就连水生都极少提起姥姥,姥爷这两个字,以前她还以为,周氏没有娘家人呢。
“沈婆婆,您说。”
沈婆婆这才娓娓而谈道:“其实珍娘小时候也蛮苦的,她娘家是平渡山那边的人,上面有个大姐,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她没出嫁时,在家排行第二,珍娘的三弟也是个读书人,听说十六那年参加童考落榜,又读了两年,十八岁后,才考上童生,现在一直在考秀才,可惜啊,不是那块料,所以年年落榜,但又年年要考。”
刘玲沉住气的接着听,沈婆婆估计年纪大了,说话没那么有逻辑,直到她说完,刘玲在心里整理了一下,大概就明白了,周氏娘家那边的情况。
按沈婆婆说的,周氏的娘叫黄淑贞,爹叫周大全,姐姐叫周慧娘,三弟叫周维宣,四弟叫周维定,五妹叫周丽娘。
而夫妻两个,都是目不视丁的人,家里在平渡山有几亩薄地,以此为生。
黄氏性格泼辣,在平渡山那是出了名的,而周大全,又是个没主见的男人,惧内,也是出了名的。
黄氏重男轻女,为了让老三周维宣读书,早早就把周氏的大姐周慧娘,远嫁到靠潞州府那边的上窑村,听沈婆婆说,黄氏收了对方二十八聘银,跟卖女,其实是差不多的。
再说那周维宣,也不是个安心读书的人,他常常跟着同窗,流连烟花之地,还以此为傲,说读书人,本来就跟风花雪月不脱边,因此耗尽了大姐的嫁妆后,黄氏就把主意打到了周氏身上。
周氏生怕自己被黄氏像大姐那样卖了,仗着胆子大,便跑到了新城县,一开始,她是准备去给人家当丫环的,估计也是姻缘注定,天命所然,竟然在新城县碰到了周瑞锋。
周氏看周瑞锋人老实又憨厚,一咬牙,一跺脚,就自己给自己做了主,从此以后,就和周瑞锋成了家。
后来黄氏知道周氏跑了,又把自己嫁到了小塘村,立马拉着周大全来闹事,嫌弃周瑞锋没有地没房,各种谩骂,当时刘致远看不下去,借钱给周瑞锋在自家对面,盖了新房。
也因此,周家才跟刘家成了邻居。
周氏和周瑞锋有了房,可黄氏没有拿到聘银,那里肯心甘,因此,三天两头的上门来闹,沈婆婆说到最后,还是说,是爹爹刘致远,给了三十两银子,这才把黄氏打发了。
从哪以后,周氏哭着说,她跟娘家再无半点关系,往后的那些日子,周瑞锋靠着租了爹爹的五亩地,和周氏两人省吃俭用,鹣鲽情深的花了好几年时间,硬生生的攒了钱,将借了爹爹的银子,全部还清,而后,才敢要孩子,怀了周水生。
所以刘玲的记忆里,才不知道,周氏原来还有娘家人。
“沈婆婆,您这么说的话,那明天黄氏是肯定会来闹的。”刘玲收了眼泪,沉呤后道。
沈婆婆长吁短叹的摇了摇头:“那黄氏钻到了钱眼里,又一心想让周维宣考个秀才,就是闹,也是闹钱的,要是给他们知道,你认了珍娘做义母,我到是担心,他们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