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簌簌的雨声,她站在他的面前,宁静的声音也如那风雨一般清冷透骨,“别的,我也给不了你!”
他的目光深深地凝注在她清冷的面孔上。胸口里的心脏突突地跳,呼吸也沉重起来,目光渐渐地幽深,宛如突然燃起的两簇火焰,在他这样灼灼的注视下,贺桩微微心悸,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一步。
男人眉头骤然一蹙,一把将她扯过来,恨不得彻底打碎她的冷漠,贺桩脱口道,“卫良和,你别碰我!”
卫良和乌瞳如墨。看着她刹那间的惊慌,竟是低声一笑,道:“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眼下烟雨缠绵,不正应景?”
她心中惊骇,然而无声的挣脱反抗在他的面前简直就是不堪一击,他固执地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另一手托住她的后脑,那洞彻一切的目光瞬间逼视到她的眼瞳里去,便如惊电般雪亮深邃。
“你要我救他,我要你的人!”
贺桩面色便是一白,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一瞬间便是惊惶。双手去推他的胸口,手指竟紧张颤抖的没有半点力气。
他挑眉看她,那深幽的目光终于也带上了几分嘲弄,淡笑道:“怎么了?刚才是你说要献身给我,这么快就变卦了?你不是说别的给不了我么?我只要你的身子,当然是择日不如撞日!”
他话音刚落,不由分说低下头便要来吻她,她惊叫一声,双手抵住他的胸口,头往一旁侧去,声音有些慌乱,“卫良和。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她束起来的长发忽然一松,竟是他拨掉了她束发的木簪子,乌黑的长发如瀑般从他的手指间垂落下来,那样柔软的触感是曾经那一夜他与她最亲密的瞬间,与从她眼角滑落下来的泪一起落入他掌心的,最刻骨铭心最无法忘怀的温柔。
他凝看着她明若秋水的眼瞳,唇角微勾,竟淡笑起来,轻轻道:“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深黑的眼瞳里闪过一抹幽光,俯下头去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反正我最在意的也是你的身子。”
贺桩的脸色是一片苍白的颜色。明亮的眼瞳里满是哀凄,“我没想要伤过你!”
卫良和的身体微微一僵,想着这半年来,每夜漫无边际的寂寞,他只强逼自己绝不能手软,唯有抓紧她,急切地低头去吻她的嘴唇,啃咬着她的唇瓣。
贺桩承受着他密不透风的深吻,只觉脑子成了浆糊,混沌不清,呼吸困难……
卫良和猛然拉开她,凝望了她片刻,乌黑的眼瞳针尖般缩起来,透出寒意,手指一松,反倒放开了她,唇角微勾,那平淡的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冷漠,“贺桩,你记好了,凉玄逸是死是活,全掌控在你手里,你再犹豫不决,误了时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紧紧地捏住手指。只觉得自己的心往下飞速地沉着,就好似连天和地都开始旋转起来,她甚至不敢相信,那个声音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她的声音颤抖着,只一字一字地问,“你要我陪你多久?”
卫良和看着她,目光深邃,双眼炯亮如燃烧的火炭,竟似有火星子迸出一般,他笔直地看着她,一字一字地回答她。“。”
他的话就好象是一个牢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曾经安之若素,逃脱了如今又被他捉了回来。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要回来,但她实在不知前路还如何走下去,她的声音泛出无奈的苍凉,泪如雨下,只说了一个字,“好!”
男人心知不宜逼她太紧,伸手递给她一块帕子,只道,“今夜你就好好在府里歇息,允阔和尚恩也有好一阵没见你了。我出去一会儿。”
他的行动力一贯强,贺桩知他这会儿准备召见何辅他们,着手营救凉玄逸一事了。
贺桩点头,擦了擦眼泪,道,“你小心些,还有,多谢你。”
男人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醉情楼若有什么东西舍不下的,你只管吩咐卫准着人去送来。”
话音一落,他便唤清莲拿披风来。披上就出去了。
若说真是只因贺桩,凉玄逸可是卫良和正儿八经的情敌,他自认没有那个大肚量,竟会救他。
不过正如贺桩所说,凉玄逸倒真是不可多得的奇才,这几日与宸王商讨朝政之事,宸王也多次提及,要留凉玄逸一命。
若说那凉玄逸,他也只在对贺桩一事上犯浑,宸王早属意于他,且他也确有一番高瞻远瞩,明里背弃家族。可凉府早被圣上视为眼中钉,连根拔起怕是早晚之事。
凉玄逸有这个自觉,比起圣上大开杀戒,自己动手反倒仁慈许多,但凉府的人,包括皇后与长公主也没意识到这一点。
贺桩在侯府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陪着一双儿女,殊不知外头已变了天。
太子与凉家合谋陷害先太傅一家,以及凉府卖官鬻爵的那些丑事一经宸王上奏,登时引起轩然大波。
皇后在金殿之外,苦苦跪了三个时辰,但圣上意已决,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了三十余载的凉丞相这回不得不死,甚至等不到秋后问斩。而容恒一则弑师,二则陷害胞弟,罪不可赦,难堪太子之任,是以,褫夺太子一位!
圣旨下得如此之快,令许多人措手不及!
卫良和嘴上说是出去一会儿,但贺桩一连盼了三日,也没把他盼回来,反倒是长公主找上门来了。
我喜欢之人,从不是他!(大结局)
容萱一身灰色姑子的道袍,素面朝天,洗净铅华,伶伶地立在那儿,而贺桩抱着尚恩,沉?地瞧着她,舔了舔唇,终是一语不发。
对长公主,她当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反倒是容萱,见她浑身泛着女性的柔光,心头苦涩,这是他的孩子,不由苦笑,“若那会儿我腹中的胎儿还活着,如今也是这般大了。”
贺桩并非冷血之人,可对于长公主,她实在提不起半分好感,不由冷笑,“公主兴许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可是您命人对尚恩下的雾蛊,难道您忘了么?”
容萱身子一颤,是呵,她做了那么多歹毒之事,落得今时今日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她不由收起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却也狠不起来了,道,“父皇下令诛杀外祖父,太子也被罢?,可他却恍若人间蒸发了般,母后在金殿之外苦苦求情,却也无济于事。贺桩,哦不……庄太傅被冤屈旧案已被翻供,我该唤你庄桩了,你当真好手段!”
贺桩吩咐清莲把尚恩抱下去,这才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身形比她矮了几分,气势却是不输阵,“那今时今日,长公主应该晓得,臣妾不是只会依靠男人吧?”
“这么说,当真是你?”容萱震惊不已,她费了一年多才布好的局,贺桩究竟如何发觉的?
贺桩只娉娉婷婷地立在那儿,微风浮动着她额角的碎发,轻姿如玉,淡笑不语,仍旧是那美得倾城的眉眼,可到底城府不一般了。
容萱回想着贺桩初初回京是的涉世未深,再瞧今日她自有一番胸襟的模样,又想着卫良和对她仍旧余情未了,她终是揣明白了。
卫良和之于她,不爱就是不爱!
他若是认定了一个人,便是至死不渝的深爱。不管对方变成什么模样,他仍会甘之如饴!
庄桩,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如今再去深究,又有什么意思?
她笑得怅然,“当初我劝了小九去找你,逼你就范。即便这半年来,你二人全无半点逾矩。可在他看来,你早已是不贞之人,他却仍旧不肯松手。庄桩,你究竟何德何能?”
贺桩垂眸,若说这半年,她备受压力,满腔委屈,若非有他和孩子,她兴许就撑不下去了。可一想起他说的那些伤人之话,那得是把他逼到何种程度,他才会那般口不择言。
终究是她害他心伤了。
但是在长公主面前,她已学会掩饰,只道,“臣妾无德无能,付不起相公的一腔柔情。不过这是臣妾与相公之间的私事,似乎与公主无关吧?”
争了这么久,容萱输得一败涂地,如今也不愿争了,“我这就是要去岚庆寺削发为尼了,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贺桩只一笑,若非她再任由长公主对她的孩子下手,那她当真是无颜留在侯府了,“岚庆寺可是在城外,公主若是无事,还请早些上路,若是误了剃度的好时辰,臣妾可担不起!”
容萱眼眸里透着苦楚,这回前往岚庆寺,与上回因养面首一事而被迫前去避风头不同,便是真的要投入空门,红尘往事就真的恍若青烟,一去不复返了。
她这回来侯府,只不过是想最后见见那人,却不想他真的不在,想来这也许是天意,注定了有缘无分,当真是强求不来。
她叹了口气,只道,“多谢卫夫人好意。这阵子我也想明白了,爱恨皆在人心,我与他之间的纠葛,一切都在他罢了,与你相斗倒真是眼皮子浅了。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休要以为我不与你争了,你就可以过太平日子。不出几日,只怕太子就会查到你头上,他的手段,可不是你眼见的那般简单。”
贺桩不必她提醒。也知太子当年既然敢对庄府下手,自然也知他一旦狠起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才允诺了要与夫君厮守一辈子,只怕也是无法信守了。不过,倘若只折了她一人,既保全了尚恩与侯府,宸王兄亦如愿登上那个位子,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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