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凤鸣 (半夏)

说着说着，桃夭又开始默默垂泪，望着楚云歌躺在床榻之上的模样，心里无比愧疚。她就说不能让姑娘任性，现在把自己累倒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算把姑娘的书都撕了，砚台都摔了，她也不能让姑娘如此拼命。
此刻别说楚坤震惊，楚巽与楚离都被吓傻了，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熬得都是心血啊。
推开楚云歌隔间的小书房，满当当的书籍散落，全部都有标示，注解，书架上大约有三百多本书籍，几乎都有翻阅过痕迹。更别说满室的墨香，写好字叠起来放在箱子内，放满了一个又一个……
“都怪大哥，说什么妹妹不学无术，我看你还没她刻苦用功。”看到书，楚巽就头疼，没有想到妹妹不过九岁年纪就可以算是博览群书了。
楚坤躲在阴影下红了眼眶，他看不透自己妹妹，也不懂她在怕什么，那么努力读书，练字，习武，都是为了什么。女子不能考科举，读书无用，一般闺房女子最多看看诗集。女子练字不过是陶冶情操，无法是一些簪花小楷，博得一份才女的荣耀，可是楚云歌却在练习王羲之的草书。若说习武强身健体，身为将门虎女也不过是花拳绣腿，但是楚云歌没有一日懈怠，好似这样才能保命，这样才能活下去。
“云儿，你到底在想什么……”
楚坤有些怕了，从感觉未来有些什么事情，似乎只有楚云歌一个人知道，他身为兄长那种无力保护家人的感觉让他深深自责和愧疚。怎么能不愧疚，如果他足够聪慧，强大，完全能撑起整个家族让妹妹安枕无忧，她又怎么会累极了，不想睡醒。
此后，楚云歌还在睡觉，是不是还打呼噜，睡舒坦，桃夭一边哭一边给她灌下米汤。人一直睡觉可以，但是肠胃没有东西，肯定会难受，时间久了人就会渐渐消瘦。楚坤坐在隔间的小书房已经一个下午了，他拿起一本书看看注解，从《资治通鉴》到《史记》最后到《北塘地质图》，却没有一本戏文小说。
这种枯燥的东西，别说姑娘家，就连他都不愿看。
“照顾好大小姐，我去上房一趟，回来给妹妹要点补品。”楚坤嘱咐了几句离开，匆忙赶到正院内属于祖父楚震天的书房外，恭敬敲门，进去之后第一句话就是。
“祖父，我想去岳麓书院求学。”
正在看兵书的楚震天吓得手微抖一下，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哦，坤儿不是一向认为百无一用是书生，宁可去前线上战场也不肯去岳麓书院吗？”
什么莽汉无智？就跟当年三国是的吕布一样，能打仗，却蠢笨的可以。
楚震天心里清楚自己养大的三个孙子，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大好男儿，却从事瞧不上读书那点穷酸事。若无谋略，只能为将，不能为帅，又怎么能建功立业，守住镇国公府今时今日的荣耀。
楚坤原来不懂的事情，现在还是不懂，但是他却想去学习，想知道其中的奥妙。他缓缓跪下身子，跪在祖父身前，一脸坦诚说道：“学无止境，一个人只靠武力能挣下军功却不能撑起家族，我需要谋略，需要增长见识，需要更多人才辅佐，我需要不断加强，哪怕是委曲求全，看尽别人的眼色也不能在功成名就之前畏惧。怕就等于输了这场战役，我要先战胜自己。”
楚坤的确瞧不上那些卖弄文采的穷酸书生，可是他未来许多更多的幕僚帮助自己，不去结交，又会谁会真心来投靠。
楚震天放下手中的兵书，盯着孙子露出微笑。“坤儿，怎么想通了？”
跪在地上的楚坤，应声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祖父，云儿病了，睡了三天未醒，我在她的小书房内呆了一天，妹妹每日子时入睡，卯时起床，每日习武，看书，练字，从未间断过一日。她曾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要护我一世无忧，安稳此生。我身为兄长却让她小小年纪就肩负着一切，我愧对楚家列祖列宗，我身为长子嫡孙却只想着自己如意，从未想过放下骄傲和身段，祖父，我错了。”夹司吐圾。
说着，说着，楚坤就再次红了眼眶，愧疚低下头，豆大的泪水砸在地上也狠狠砸在了祖孙两人心头。身为兄长，楚坤一辈子也不能忘记那双柔嫩白胖的小手牵着自己，那双真挚带着期望的眼眸看着他，奶声奶气的声音说着：护你一世无忧，安稳此生。


第60章：如梦初醒

大梦如道，楚云歌并不知道自己睡了一觉，府内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上院祖父的书房内，楚震天看着愧疚落泪的孙儿。心疼之外更是欣慰，孩子终究要长大，要学会离开自己羽翼庇护，展翅高飞了。
“守业更比创业难，这份偌大的家业未来都将肩负在你们三兄弟身上，你性子还算沉稳，巽儿那爆脾气直适合去打仗，离儿性子更野，祖父老了，不想逼着你们去干什么不喜欢的事情。可是这个世道之下，若是祖父不曾站上这个位置，你们吃不饱。穿不暖，还不一样要在街上干苦力，何谈什么人生理想。只是祖父还有能力。不想加诸在你们身上太多压力，你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总算让祖父闭眼之前，了却了一桩心愿。”
说着说着，楚震天也闭上了眼眸，酸涩难受的眼眶让他不禁老泪纵横。人生在世，繁衍不息，家族就是这样一代一代传承，守护下去的。他最后的任务就是送楚坤离开，求学。帮助他收揽人才。然后安静离世，再无其他烦忧，若是楚坤能守住这份家业，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云儿那个孩子不容易，你以为她心里什么都不清楚嘛？你二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你二伯母全部心思都在儿女私情上，她多久没去探望一下亲生女儿了？你说这种父母，哪里会管她的死活，孩子小，心思却最透彻，她什么都明白，人情冷暖，谁对她好与坏，她都记着呢。”
说起楚云歌，祖孙二人都是心怀愧疚的。
楚震天很清楚他对于孙女的态度一般。不算亲厚，偏爱，虽说楚家阴盛阳衰，但是老人家早就到了颐养天年岁数，不常在后院走动，什么孙女如何，他也不太在意，早晚都是要嫁给别人的。虽然楚家没有必要靠女儿联姻，最大的宽容就是让她选个心爱之人成婚，送上丰厚的嫁妆就算仁至义尽了。
可是今日从楚坤口中得知了楚云歌这些事迹，身为黄土埋了半截的楚震天也忍不住好奇了。难道在自己眼皮底下，楚家还真藏了一位惊才绝艳的丫头？
“祖父，以后孙儿不在，祈求你多偏疼云儿几分，她不容易，需要有人给她撑腰。身为兄长，不想再让妹妹如此辛苦，我会守护着一家家业，只求她随心所欲，豁达开心。”挺直背脊的楚坤跪在堂下，气度昂然，说话之间渐渐有了几分将帅风采，眸光内敛，张弛有度。
“只要祖父还没咽气，楚云歌这个孙女就算闹上金銮殿，我这个糟老头也有资本护她此生！”
朗朗乾坤，楚震天的声音，气壮山河，然后是豪迈大笑的声音，他们楚家这代也许不仅能守住家业，还能让镇国公府再迈一步，踏上北塘巅峰之位。
得到了祖父的认可与帮助，楚坤再无疑虑，唯一担心的只有楚云歌还未睡醒，让仆人们去收拾行囊，然后再次回到妹妹病榻前不肯离开。夹司肠才。
整整昏睡了五日之后，楚云歌恍惚之间感觉阳光刺目，她饿得饥肠辘辘，哗啦一声坐直了身子，大声喊道：“桃夭，桃夭，我饿得很，快去小厨房给我拿点东西来。”
还没得人回应，楚云歌就听见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就是桃夭呼天抢地的冲过来，开始嚎啕大哭，等她适应了光线，看清楚身边的几个人，她也被吓蒙了。
“大哥，二哥，三哥，我睡个觉，你们来我闺房干嘛？”楚云歌一脑子雾水，咳，虽然兄妹情深，但是多少也要避嫌的，三个男人带着自己闺房看着她睡觉，传出去，多难听。再看看桃夭哭得快要背过气了，她不过睡了一觉，这个丫鬟怎么就傻了？
看着瞪着眼，眨啊眨的楚云歌，这几天已经快被折磨到爆炸的楚巽再也忍不住了，狠狠揉了揉楚云歌散开的发丝，红了眼眶。“你还有脸在这里说避嫌？你快把哥哥们吓死了，你还占了便宜在此卖乖？”
昏睡五日，亲眼看着楚云歌胖乎乎的小脸一天天消瘦下去，三位哥哥心里都极其不舒服。好不容易养胖的妹妹，再这样睡下去，也许就要香消玉殒了。可是大夫一个个被请来，一个个又被送出去，大家都说楚云歌脉象平稳有力，绝对不是有病，就是睡着了。
别说楚巽心力交瘁，楚离也是连日奔走，各种偏方都试用，甚至想要请人来驱邪，最后被楚坤扼杀了想法才作罢。倒是楚坤在这几日内更家内敛了几分，看着楚云歌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表情，溢出淡淡的笑意，无论过程如何，妹妹醒了就足够了。
“二弟，妹妹还不闹明白怎么回事，你别咋呼了。好了，桃夭，别哭了，赶紧传膳来，准备写好消化，软烂的东西来。”细心的吩咐下去，桃夭擦了擦眼泪，马上起身跑了下去，背后楚巽又喊道：“补品，补品，把我上次拿来的人参拿去炖鸡汤，一起端来。”
昏睡了那么五天四夜，什么东西都没吃过，肯定要再补补，小胖丫头都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