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宁没有接话,樊王接着道:
“或者,也可让无名自断子孙,服下母子蛊再交予孤的影君操练数月,若能通过试炼,日后你登基,他便是你常伴身侧,比王后更加亲密,永远不会背叛你的影君。他在后宫会拥有相当大的权力,连王后贵君都要敬他三分。或许这条路,更适合那个‘无名’?断子绝孙……呵,孤倒也喜闻乐见。”
“儿臣,谢母王提点。”君宁垂着眼,指尖嵌于掌心,叩首道:“请容儿臣,告退。”
挥了挥手,樊王倦怠地说:“你且下去吧。孤也要回行宫,陪陪你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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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侍卫长无名来见我。”
一回隐翠殿,君宁就吩咐了她殿里的掌殿宫侍。等她成年有了自己的王姬府,就会有属于自己的一套人马。现在隐翠殿中的,除了樊王的人,就是东贵君送来的,她并没在他们身上花太多心思。
坐在长案后,君宁支着头微微出神。
无名进来时正看到这息于正座,久未相见的少女。自从成为王姬,她每天都很忙,很辛苦。面具般的笑容仿佛长在脸上,不论见到谁,都是谦和的,有礼的,举止温柔的王之女。
即使独自一人,她仍保持着贵族式的姿态,暗中窥探也无法捕捉她的心思。
他忽然感到好累,为她。
——看,无名,这就是你为她选的路。
“你来了?”不知何时,少女已经回过神。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少年侍卫半晌,忽然道:“无名,我就快要纳初侍了。”
脸僵了一瞬,少年强自镇定地点点头:“我知道。”
“待我成年,就会有自己的影卫。若有朝一日我登基为王,那便是影君。”
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少年音线兀然拔高,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动了动唇,君宁不自觉的双手交握。无名忽然意识到,她很紧张。
为什么?为什么紧张?
刚才的问题……她到底想说什么?
忽然天光骤开,无名一瞬间明白她想说却无法宣之于口的话。
——她是在问自己,要不要,进宫吗?
进宫?嫁给她?成为她众多君侍中的一个?
每天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无所事事,或者跟同样无所事事的男人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互相陷害,慢慢地年华老去,就此度过余生?
成为一个女人的附属品,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毫无建树的,庸俗的……
他打了个寒战。
不过,不过!
他看见面前的少女,她那么累,几乎心力憔悴却仍然不得不强作笑颜,周旋于众人之间。他有多久都没见她真正笑过了?有多久都没再和他打打闹闹?
如果能在她身边,如果能给她个像隐宗一样,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第一次感到了爱情与梦想的不可兼得。他是无名,注定以野心和为食粮的男人,竟会在虚妄的爱情面前难以取舍。
不,不止难以取舍,他几乎要一败涂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无名会心一击!
后宫不可干政,这在本文是前提。女主并不反对男子做官或追求自己的生活事业,但不包括王的后宫。后宫擅权会带来很多隐患,包括外戚和党争等等,这在□□历史中可以预见。
☆、臣之爱
“无名,如果你进宫,你父亲的仇我会帮你报的。”
无名一瞬间回到现实中。
他咬了咬牙。
“我父亲的仇?”
君宁直起脊梁,双手交握,此刻,她以一个王姬的身份说:
“后宫不可干政。这一条,不会在我的时代有所改变。”
无名呆呆地站了一会,忽然后退一步。
这一刻,君宁很想扭开头,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看着无名的眼睛。
“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
“我——”
闭了下眼,无名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殿下,您认识我了多久?难道,您会不知我怎么想吗?”
少女仍是仪态端庄地坐在正座上,微笑着。
天知道,她的笑容有多僵硬。
——无名忽然觉得,后面的话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你以为,我会甘心做一个居于人下,默默无名的侍君吗?还是连名字也没有,像暗一一样随时都能被取代的影卫?”
他慢慢走上前,双手拄着案台,上身前倾。
君宁的脸和他的不过一拳之隔。
“这会是我无名吗?”
“不是。”君宁终于闭上眼,仿佛精疲力尽的叹了口气。“这不是你,无名。你是个有梦想的男子。你的梦想,我是知道的。”
——不,不。你不知道。
君宁忽然伸手覆上无名的脸颊。不带情/色,而是非常温柔,带着怜惜的,温暖的感觉。
无名的睫毛微微颤抖。
“无名,每个人走的路都不同,但如果你要走一条和世间男子不一样的,更艰险的路,我希望至少要为自己走,不要为仇恨而走。如果追逐权利是你的梦想,那我会让你出人头地,拜将封侯,就像当初承诺的那样。我总是被动的活着,完成责任,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但我起码可以实现你的。无名,只要你还信我。”
——你不知道我的梦想,已经变成了两个。
“无名,等到我成年后,局势稳定些,你就去我的封地吧,我会让你成为封地的司马。男子屯田制,应该能选出许多青壮男子。他们无依无靠,到时,你是他们的长官,他们只能依靠你。然后,再过几年……”少女怅惘中带着欣喜,如同看见一只振翅欲飞的雏鹰。“你的武艺会让你成为英雄,然而,在此之前,你要努力成为一个将领。无名,你的名字会载入史册,后人会读着你的故事,心生敬仰。无名,今天你做了一个对你来说最正确的选择,我……真为你欢喜。”
——我的另一个梦想,就是完完全全的占有你。
少女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夏日清晨,被水雾遮住的暖阳。
“真的,很欢喜。”
人生,在这一刻断裂了。
然而,又以一种奇妙的形态重新结合。
在体会过刹那间心脏破碎的感觉后,无名忽然感觉胸腔被另一种东西填满。
蓬勃的,蠢蠢欲动的,伴随着对未来的恐惧和狂热,他全身都亢奋起来。
后退一步,又一步。
他终于停住了,在一个疏远的,主与从的距离。
双膝着地,双肘平举,一伏到底——他行了一个隆重的君臣大礼。
这一刻,无名忽然想起了君宁拿着那只明显属于男子的荷包,默然无语的黄昏。
他从来不是最令她心动的男子。
或许她还没感觉到,但对一直注视着她的自己来说,一个眼神,已经足够了。
无名忽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知道了,我的位置,从来都不是你的后宫。
但没关系,我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位置。
从今日起,我再不是倾慕你的男人,而是披荆斩棘的利刃,征讨四方的战马,我的鲜血将铺就你夺取天下的霸业。
有一天,当我死的时候,我要在你心中建起一座丰碑。
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能如我这般爱你。
无名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他却没有听见身后居于高座,仿佛被过去独自留下的,少女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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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正旦,诸臣都没有什么心情庆祝。不过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相邦和上将军一致上书樊王,希望在承德殿高台设宴,以求与民同乐,同时也去去近日来的晦气。
襄原各户都发了爆竹,饥民也在正旦那天施以薄粥,看起来倒真有了些过年的喜意。
在高台和正殿走了过场,黄昏就到了新年正宴。
诸臣携夫带子入宫请安。少君小君们一波波地往东贵君殿里进,君宁心中有数,今日宴上,恐怕就要定下来初侍了。
那些无缘初侍的公子也一个个牟足了劲的打扮,但他们却不知,最想讨好的人,此时早已不在殿中。
在宫外和齐环扯了顿皮,那女人喜得贵女,乐得像个二百五似的。君宁一早备了礼,不过崎桑和新生儿都在肥城大宅没有见到,只好托齐环转交。齐环归心似箭,在粮价方面懒着和君宁计较,约莫给了个稍高于成本的亲情价,说是就当为自己女儿积福了。
如此自然皆大欢喜,君宁目的达成便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智商为负的傻环,起驾回宫。她此去是私访,身上只披了件青狐大裘。走在宫里既不寒碜,也不像只有王侯才能穿的红裘或紫裘那样显眼。
拿着跟在身边的面具男子,其实也就是母王影卫查到的木牍,君宁穿行在花/径中。
她即将见到她的初侍,她第一个男人。然而心中并无太多无期待喜悦。
这只是责任。没错,在面对更大的威胁时,缓解两个利益集团的矛盾,名为政治联姻的责任。
不管高矮胖瘦,或圆或扁,脾性如何她都要娶。
君宁苦笑一声,这可真是太过无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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