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君之赋 (镜回)

　　相比而言，其正夫闵氏就显得拘谨许多，除了和闵城母家的姐妹们略述几句，就只是照顾着自己默默无言的儿子。
　　香雪公子滕千夏比上次见面更加羸弱，如同一个被骨架支撑的皮囊，呆呆地望着桌面。听到九王姬来了，他也仅仅略转了转眼珠，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君宁同样笑着对他点点头。
　　“听闻堂兄最近身体不好，日前恰好蒙母王赐了些北疆雪莲，回头就让鹤秀给您带回去。”
　　少年似乎被“堂兄”两个字蛰了下，他蹙着眉，抬头定定瞅了君宁半晌。
　　君宁被瞅得莫名，还没待她询问，就听见太女入席的通报声。
　　诸人都回到各自席位，起身相迎。
　　仲谦姬一身重紫朝服，紫金冠，白玉充耳，腰悬太女印。隆重的礼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但一双眼睛出奇的明亮。她冲着萧戬和孔章侯都友善地点点头。萧戬同样报以微笑，反而孔章侯只是礼节性的颔了下首。
　　眼尖的朝臣们早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怎么，连滕王室内部也要分裂了？
　　现太女和准下任太女，前者像座山一样挡在后者面前，后者像把刀一样悬在前者头顶。
　　大臣们顿悟了。
　　——之前绝对是瞎了眼才没看出，这一对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啊！
　　君宁殷勤地上前相扶，太女侧身避了开去。
　　“王妹，许久不见。”十分标准的贵族腔调，甚至比初次见面还要冷淡几分。“你就要成年了，可以娶夫纳侍，有自己的王姬府。恭喜。”
　　“妹尚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要请长姐教导。”君宁似乎没感觉到仲谦姬的冷淡，依旧晏晏而谈。“长姐日前因病避不见客，可有好些了？”
　　“吾乃太女，你应称吾为‘殿下’。而你，应自称为‘臣’。”挑起浅淡的眉，仲谦姬略显嫌恶的道。“你虽长于乡野，但即为王姬，就该懂得规矩。”
　　周围窃窃私语声响起，每个人都似乎在做着其他事，但余光都落到这一对王家姐妹身上。
　　这是正旦朝贺，当着文武百官和属国使臣的面，就这么下九王姬的脸面，是个泥人都要激出三分火气。
　　在袖中攥了攥拳，君宁低下头，躬下身，向仲谦姬行了一个郑重的深躬礼。
　　“臣妹受教。”
　　淡淡地“嗯”了声，仲谦姬也没叫起，就这样扶着侍君的手入席。路过君宁时，随太女赴宴的侍君嚣张地用鼻子哼了声——明明该是没见过的，但声音却说不出的熟悉。
　　直到太女入座，君宁才起身。目光扫向群臣时，诸臣都慌乱地收起看热闹的目光，假作谈天。随后，又忽然记起，她终究不过是个根基尚浅的王姬。
　　就算得樊王青眼，但如今樊王又有多大力量？她又能否真活到太女死的那天？
　　分裂的滕王室，究竟能支撑多久？
　　樊国一片风雨飘摇，众人却不得不坐在宴场上强颜欢笑。萧戬忽然起身，向君宁敬酒道：
　　“九王姬少年英才，实为男子佳偶之选。本将军有三小儿待字闺中，皆已及笄，愿以一人同王姬结姻亲之好。”
　　“将军也太迫不及待了吧？”孔章侯嘲讽道：“都等不及王上来了？”
　　“王上之威难免令小儿拘谨。更坏了年轻人的兴致。”萧戬无视属国使臣震惊加鄙视的眼神。道：“萧某本就是一粗人，常年混迹行伍，家里没那么多规矩。我家小儿美甚，却也不怕诸卿笑话！”
　　丢人丢到国外去啊！
　　北樊上卿们纷纷别过头，努力装作此等粗俗之人，绝对不是自家上将军！
　　“将军开明，吾敬甚。然见三位公子之事，却不必了。”
　　萧戬眉毛一竖，还未发作，君宁紧接着道：
　　“古人云，‘长幼有序’。兄不嫁，弟不敢问婚期矣。吾为国之王姬，自应遵循古训。且方才殿前恰与萧氏公子一见，吾便知其无论齿序，品貌，还是性情都为王族夫侍最佳人选。将军即欲许吾一子，那本王姬就觍颜向将军求娶了。”
　　萧戬皱起眉，狐疑地看向君宁。
　　君宁弯唇，目光转向祝雍。满头银发的相邦在席位上默然一瞬，随后起身，抖了抖衣袖道：
　　“女大当婚，男大当嫁。离九王姬成年不过二月许，初侍之人确实应尽早定下，也好接受一应入宫训仪。吾国上将军军功彪炳，长王子德容高贵，其子足可与王室相配。既然将军欲嫁子，而九王姬欲纳侍，这真可谓是天作之合。”
　　“那王儿便将那萧家子带上来吧。”
　　随着寺人的唱和声，樊王被宫侍簇拥着进殿来。她难得带笑地瞥了一眼萧戬，但这笑容里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六又有期中考，求助攻嘤嘤嘤~

　　☆、初侍定

　　
　　君宁皱起眉。
　　在这国宴上，诸使臣前，她并不愿太给萧戬难堪。何况让未婚男子抛头露面，母家又未必愿意在背后撑腰，萧融雪之后的日子怕会很不好过。
　　但显然只要能给萧戬不痛快，樊王根本不在乎失礼于他国之前，更别说考虑一个未过门的初侍的感受了。
　　君宁上前一步，“母王……”
　　“王上。”
　　长王子孝惠君忽然起身道：
　　“不过是个王姬的初侍，何时轮到在国宴之上，由外臣品评的了？”
　　——那初侍可是你家儿子喂！是你妻主非要丢这个人的！
　　大臣们默默吐槽。
　　“王姐，妻主，九王姬是侍侄女，萧家子皆为侍之子。此宴乃国宴，纳侍乃家事，臣弟恳请勿要将国事家事混为一谈。”
　　“臣妹附议。”孔章侯起身，目光与孝惠君相对时，两人同时嫌弃地撇开眼。
　　君宁愣了下，随后深揖一礼：“王姨，王舅所言有理。吾国男子向来重德守礼，孰论王室乎！儿臣已命萧氏在偏室等候，待散宴后就向母王及众长辈叩头见礼。”
　　“不必了。”不能下萧戬脸面，樊王登时就没了兴致。她厌烦地扫了眼孝惠君，孔章侯和君宁，摆摆手，“如孝惠所言，说到底那只不过是个让吾女通人事的初侍而已，只要王儿看得顺眼就好，不必另给孤看了。”
　　顿了顿，樊王略带嘲讽地看向萧戬：
　　“既然上将军赶着把自己儿子送给孤的女儿做侍，那孤也不在乎多养个给吾女解闷取乐之人。孤已下诰，封萧氏庶长子融雪为良俪，赐于九王姬为初侍。公子孟萧八年前入王宫为宫侍，户籍算是王宫之人，本也没上将军何事了。但念他毕竟是将军头生子，将军又拼了命的想和吾樊王室攀上关系，如今得偿所愿，孤是该当着你的面亲自道声‘恭喜’。”
　　萧戬听到“萧融雪”这三个字时，先是片刻茫然，随后怒火噌地窜上脸庞，周围的武将都像被烫到似的纷纷规避。
　　“上将军，还不谢恩？”樊王高踞王座之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或者将军真是铁了心，要将自己的嫡出子，给孤的九王姬做初侍？”目光转向长王子，“王弟，上将军的确对孤，对你都是‘情谊深重’。想必诸爱卿也有同感吧？”
　　王上，您这是作死的节奏啊！作死您也别带上大家啊！
　　诸臣看着当着各国使臣面挤兑上将军的樊王，简直连尿遁的心思都起了。
　　“王姐，九王姬天资聪颖，弟心甚喜，但仲萧却被弟娇惯坏了，而且他年纪尚幼，怕是难当引导王姬传嗣之责。妻主方才说萧氏三子，指的便是庶出三子。既然九王姬倾心长子孟萧，那我夫妻二人又岂会不成人之美呢？”长王子转头看向萧戬，薄削的唇角挑起，像是个轻蔑的笑。“吾虽已下嫁，但毕竟是食一郡封邑的嫡长王子，为夫对幼子婚事的一点妄为，想必妻主，是能够体谅的吧？”
　　萧戬嚯地转头，豹目圆睁，脸颊肌肉微微抽搐着，看着多年的枕边人就像在看一个仇敌。长王子螓首高昂，完全不惧于令人闻风丧胆的上将军的怒气，反而略带鄙夷的，像看一个下等人似的斜睨着她。
　　“怎么，妻主这幅样子，难不成是要休夫吗？”孝惠君惊诧地笑了声，“那为夫心中，可真是惶恐不已。”
　　殿中诸人缩着身子，等待将军大人的雷霆之怒。这孝惠君虽是长王子，但上将军连王上都不放在眼里，长王子算个屁！
　　结果等来等去，想象中的一纸休书没等来，倒把上将军等走了。
　　我去！这是夫管严的势头吗？
　　长王子不要太神勇啊！
　　将军被气走，与之交好的一众武将见此，也告了个罪，纷纷追随上将军离席。
　　宴上之人忽而走了大半，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此时君宁忽然起身，举杯笑看诸位使臣：
　　“几月前匆匆一见，未与诸贵卿详谈，吾先敬一杯。”
　　各国使臣有心看戏，却也不敢做的太过，皆带着笑，敷衍性的举起杯。
　　属国业勤太女，重玄姬郑纨却殷勤地起身道：“九王姬归宗，樊王室王脉绵延昌盛，吾闻之且安且喜，求母王定要许吾来襄原一见。不想见后更出吾所料，九王姬上敬长姐，下慑权臣，虽年少却德威兼备，如若不弃，愚姐愿以之为深交，也可令吾沾沾这钟灵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