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他也以为我背叛了王上,因此不愿来见?
想到这晏风遥难免惶惶不可终日,连裕礼侯都看出了他的不寻常,幸好被他搪塞了过去。
又过了十来天,晏风遥都几乎放弃了,不得不安慰自己起码席泸得救也不算太坏。然而当天他刚沐浴完正在擦身,便看见那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就站在他浴桶旁的屏风后。本来守在屏风外的竹久已经不知何时被打晕了,人事不省。用布巾覆面的席泸冷冷看着晏风遥,道:
“听说你要见我?”
知道时间不多晏风遥也不废话,比起那不知来历的神秘老人显然席泸更值得信任。他将钟离襄和王嗣的藏身处说了一遍便催对方快走。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席泸的预料,他一边恼怒于引狼入室的竟是朝夕共处十三年的萧融雪,一边又对溟国王子晏风遥竟舍身救助钟离襄和王嗣感到无法置信。
在他看来,当年不情不愿嫁进樊国的嫡王子,明明是最该为母国东溟得势欢欣鼓舞的。
晏风遥又如何不知席泸的怀疑,然而他天生就不是会为自己辩解之人。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之事,他无愧于心,别人理不理解对他又有何意义。
“王宫守卫森严,我重伤未愈,恐怕是带不走你或东贵君的。但若是王嗣还活着,我席泸定会拼死相救。”
点了点头,这本来就在晏风遥预料之中。“东贵君且交给我,只要我晏风遥活着一天,就定然会全力保他。”
两个男人达成一致,便也不知再说什么才好。他们都不是善于言辞之人,沉默了半天席泸开口道:
“保重。”
晏风遥闭上眼,点点头。
“保重。”
月辉如绸,透过窗纱映在晏风遥脸上。他似乎松了口气,仿佛漫漫长路上终于卸下了一副重担。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晏风遥双眼寂然沉静,仿佛是因为已经知道自己的终点,因而在旅途上更加一往无前。
他拿起雪白的布巾擦起及踝长发,此时即使未施粉黛,天下恐怕也再无人美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直到此刻,晏风遥才能真正摆脱一个花瓶的过往,成为从内到外都美到极致的男子吧
神秘寺人出来客串一下,其实他在文章很早就出场过一次,是个本身单纯但背景设定非常不单纯的里世界人物!大家可以试着猜一猜~
☆、双战场
席泸一出主殿便直奔偏园古井。端则殿守备森严,幸好今日裕礼侯出宫巡查,大半的南尧暗卫都随身保护她。
此次王宫失守席泸自知罪无可恕,但影卫的命都是主上的,主上不下裁决,他只能继续守卫王宫诸人,不敢自戕。
端则殿占地广大,区区偏园的一口古井自然无人把守。席泸站在井边刚要下去却突然停下了,他趴在井口听了半晌,将气凝成一线轻声开口道:“君上,我是席泸。”
井中仍一片死寂,席泸不再耽搁,也没用容易发出声响的木桶,而是纵身一跃双手双脚顶住井壁,踩着凸出的石块壁虎般一点点挪下去。
古井幽暗,湿滑的井壁令席泸几次都险些跌下去。他双臂双腿都微微打着哆嗦,伤口流出的鲜血透过衣服,显出氤氲的暗影。
然而席泸神色专注并未因伤口撕裂的剧痛分心。他安静迅速地行动着,不到半柱香便到了井底。
“——等等东贵君,是我!”席泸险些惊叫出声,他双眼刚适应井底的昏暗便看见那横向的洞口处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狠狠捂着婴儿口鼻防止她哭泣,而另一只手握着金簪,显然稍一用力就能捅进婴儿脆弱的太阳穴。
“是我,东贵君,我是席泸。”席泸用双腿支撑着身体,一只手做出安抚的姿势。他还是第一次安抚人,手上的动作别提多别扭了。“是鸾侍君告诉我您在此处的。”
钟离襄身居贵君位,席泸不自觉就带上了敬称。他双眼紧紧盯着男人手中金簪,以免对方受到刺激不小心扎进去。
“贵君,您且松手吧。王嗣……王嗣会被您闷死的。”
被捂住口鼻的婴儿有气无力地扎着小手,当然这种挠痒痒的推拒早就进不了她紧张过度的父亲的心神。
席泸几乎都要亲自动手,突然钟离襄浑身一颤,瘫软下来。乍得自由的婴儿本能地发出一声尖利的哭泣。
“不好——”席泸神色一紧一把将婴儿从钟离襄怀里抢出来就要上井。爬了几步,才想起下面的钟离襄。他一手抱着婴儿吃力地向下看去,只见那如同幽冥之地的漆黑井底,只有一双眼睛怔怔望着,闪着破碎冰晶似的泪光。
“别死,等着王上。”席泸留下一句话便不再说,拼着全身内力迅速攀爬,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黑暗中。井底一个几乎瘦得不成人形的男子慢慢收回手,放在唇边。
悲泣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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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泸被一路追杀出了宫,裕礼侯既愤怒又因少了仇敌环伺而松了口气。在东方的渭国,达拉罕樊军厮杀月余,至今情势仍不明朗。
岱钦不愧为百年罕见的大将之才,若真是舍去退路做困兽斗,一时之间连无名都拿她无法。而如果就这么放她回青荒戈壁,那无异于纵虎归山,要不了多久岱钦便会重建王庭,到时候再想歼灭合围她可就难了。
南尧、达拉罕、东溟三国算是自发学会了合纵之术,见樊国势大便想联合起来灭了樊国。现今襄原事变,君宁抽调八万大军前去支援,在君宁回去前事态应当不会进一步扩大。而渭国阵地因被抽调了四万主力,如今樊国虽然仍占优势却也失去了压倒性的力量。
达拉罕及青荒各部背水一战极尽拖延之能事,每次叫阵时都要将襄原沦陷喊上几次,樊兵虽愤怒,私下里却也不免人心惶惶。
君宁知道越是此时她越要稳住阵脚,如今樊军未乱就是因为她这个王还立在这里,整个樊军几十万将士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就算是君宁这样生性沉稳的,面对如此压力都难免夜夜失眠。其他封主几乎不敢和君宁谈论襄原之事。
“——你便是心急,也总不能这般糟蹋身体。”无名令亲兵守着门,自己一进王帐就忍不住低声咒骂。自襄原一别多年来再见君宁,无名本就各种不自在,更因心中有愧处处避让,可如今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半卧在简易床榻的女子脸色青白,颊上却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这个样子在她年幼时倒是经常见到,想起来也有二十余年了。
君宁端着药,被苦得脸皱成一团,辟光担忧地蹲在旁边,听见无名出言不逊不由凶恶地龇了龇牙。
无名懒着理那只智商欠奉只知道做梁上君子的蠢货,他气势汹汹地走上前,长年杀伐令他整个身上都带了一丝血腥气。
“你……你不会是……”无名刚想再啰嗦几句突然一顿,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君宁,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当年宗主和前少主给你续命,到底续了多少年!”
君宁勾了勾唇也不答话,可这无声之言对无名来说就已经够了。他脸颊抽动着一时间不知该将这股滔天怒火发向何处,等他再低头时,发现君宁已然睡着了。
药碗从她手中滴溜溜地滑落,她竟就这样靠坐着昏睡得无知无觉。一只手伸过来将几乎碰地的碗捞起,辟光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案台上。
“她这样多久了?”无名脸色难看得如死人一般,君宁睡着让他不得不将怒火转向辟光。然而辟光何许人也,他才懒得理会无名。见他聒噪又不像要伤害君宁的样子,便纵身一跃,蹲在帐篷顶躲清静去了。
无名被气得当即一个倒仰险些追出去和他大打出手。幸好他还知道自己是全军统领,没有当着几十万人的面上演猫狗大战。
像根木桩似的在君宁榻前杵了半天,无名一掀帘子出了帐去。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还不如研究战阵将达拉罕灭了,帐内的女人才能安心休养。
无名将军发了狠,年轻时打仗不要命的黑皮疯狗再次重出江湖。在君宁病重半睡半醒的几天里这只黑皮疯狗竟咬残了除达拉罕以外的其余青荒各部,逼得岱钦亲自上阵,与无名兵来将往地较量起来。
自从多年前岱钦告知她曾为无名的诞生贡献过一点血脉,无名就想着何时才能将这血脉源头碎尸万段。这么些年来,母子二人还是第一次再见。
旌旗飘飘,众兵如云。两方主将各居阵前,遥遥相望。
渭国八月的熏风扬起,海滨微咸的水汽和花香令人迷醉。若非两军对垒,这真是再惬意不过的夏日美景了。
这一日君宁支撑着病体也赶了过来,她生命的流逝比想象中更快。本以为还有十年左右,没想到自从出征身体就像破掉的沙漏,眼看要走到尽头。
此时君宁心中更是存了一丝焦急。若她死前不能奠定南尧与达拉罕的胜局,那尚且年幼的王嗣又如何能撑起这片江山?可如今她已有嗣,若再禅位给滕织,难免会造成将来的乱局。
众人皆以为她突发急病是因为襄原之事,岂不知就是这“急病”才最让她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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