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回来了。”君宁弯着唇,冲少年抬抬下巴,“快进来吧,还站在外面做什么?”
“你……没事吧?”眼角偷偷瞟了女孩一眼,见她还全须全尾的,无名不由松了口气,“我就说别去给别人当什么下人。看看你,灰头土脸,险些连命都搭上了!我年纪比你大,见识比你多,你就该听我的才是!”
“哎呀也没那么严重,就是有点累罢了。”君宁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更何况我总觉得齐氏商队不简单,咱们也算打入内部,受点小伤不吃亏。”
看见女孩血肉模糊的手,无名眼皮一跳,虎着脸叫道,“你这手怎么回事!”
“呃呀——”君宁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就是些小伤,呵呵,小伤而已。”
“这还叫小伤?!烂得连骨头都快看见了!”抓起那只新伤加旧伤的手,无名一阵心惊肉跳。“你花那么多钱给我抓药,就没想着给自己买瓶金疮药?再说手都成这样还拉整夜的磨,你是傻了吗!”
“唉呀,金疮药的事,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君宁眼神游移,“反正死不了人,忍一下就过去了。”
“混蛋,你……你都不知道疼吗?”
抓着她的手,无名心里像被狠狠戳了一刀,似乎她手上的伤也跑到他心里去了。明明一个月前还恨不得她去死一死,结果现在看见她受伤,竟比自己伤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他想,自己一定是哪里生病了。
而且,还病入膏肓。
女孩还在嘿嘿傻笑着,似乎丝毫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无名看着看着,突然悟了。
是啊,就算痛又怎么样呢?难道他能让她少痛一点,还是能帮她什么忙呢?
从离开隐宗开始,他一边不满她凡事自作主张,一边又心安理得地躲在她身后。如果昨天那些话,那些事都是他做的,那现在受伤的自然是他了。
他总是在抱怨,他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呢?君宁就算痛也只能说不痛,宁愿说谎也不告诉他真相,还不是因为他不够强,根本帮不上她,就算说了也没用吗?
无名放开手,充满自我厌恶地缩成一团。
总是说自己年纪比她大,其实自己才是那个撒娇的小鬼啊!
“哎呦,无名你怎么了?肚子痛吗?”女孩抻着脖子凑过来,无名气呼呼地把她推开。
“又闹别扭了,男人不管几岁都是小孩子。”见少年不搭理自己,君宁把手上的伤处理了一下,拉过草席,往铺了厚茅草的通铺上一滚。“我可不管你了,快要困死了,你自己折腾去吧。”
不一会后面传来女孩熟睡的呼呼声,间或还有仿佛梦话般的,“好像忘了什么事呀到底是什么呢实在想不起来了不管他了怎样都好……”地嘟囔声。
(还被晾在稻谷场的两女:混蛋,你把我们忘了啊!)
她睡得可真香,定是乏极了。
少年盘着膝,一点点凑过去看女孩睡得红扑扑的的脸蛋。
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婴儿肥都瘦没了,天权长老知道一定抓狂,更别提那个恋孙癖门主了……
碧绝山下曾经给他揉脚,让他自卑的漂亮小手已经肿胀的像块烂萝卜。到处是冻疮,擦伤磨伤,现在就算和他的手放在一起,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伸出手指,无名隔空勾勒着女孩的容貌。
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嘴唇。
他慢慢地画着,仿佛要将她刻在灵魂里。
无名,你要记着,即使是条没有家的野狗,这辈子也有绝对不能咬的人。
仿佛让自己记得更加深刻般,少年虚虚覆上女孩的手。
定不负,卿之信。若有违,毋宁死。
若有违,毋宁死……
君宁,你这一双手,定不是毁得毫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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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十分平淡,但也足够无名大跌眼镜——如果他有眼镜的话。
“混蛋!你的确是个男人吧!”
手指抖抖抖地指着坐在通铺上熟练穿针引线,缝缝补补的某人,无名感觉自尊心再次受到极大的伤害。
她、她竟然在缝衣服!还缝的这么熟练!混蛋,难道天枢长老给她开的小灶里还有缝纫课吗?!
“哎呀,没到隐宗之前,做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君宁含糊地说道。
无名自然是理解成她在山下和前任少主一起住的时候。
隐宗一直对此讳莫如深,他了解的也不多。难道君宁的母亲其实是个超级贫穷,甚至要靠小孩子做活卖钱的女人吗?
君宁也不解释,任由对方脑补。反正他自己想出来的说不定比她编的还要靠谱些。
其实她这些缝补,做饭,甚至野外露宿的手艺大多都是之前在孤儿院里逼出来的。孩子们一个个抻着脖子嗷嗷待哺,她年纪最大又懂事得早,只能累死累活地帮院长养孩子。
其实君宁很早就知道所谓孤儿院,不过就是个给某势力洗钱的地方,他们这些孩子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但即便如此,孩子们叫她一声姐姐,她总不能看这些小东西们活活饿死。
所以说,她天生就是个劳碌命。
“说起来,明天诸商队就陆续开拔了,你我也不宜在此地久留。既然齐潘东家不待见我们,我看还是让田管事帮着托个其他商队。左右能到北樊就行。玉佩什么的来日方长,倒是可以再等等。”
无名抖了抖自己缝的歪歪斜斜像条蜈蚣似的衣服,气闷地哼了声,“是你自己不招待见,可别算上我。我劈柴劈得好好的,别又到了新商队,让我推个磨盘啥的,那还不亏死了。”
君宁闻言怔了怔,不确定地问道,“无名,你可想好了?”
“我有什么想不好的?”把手中的衣服一扔,无名掐着腰道,“别总把我当个小孩子,我又不是你儿子,何必时时把我绑在身边?别忘了,你现在可不再是隐宗少主,我们最多算个合作关系。我长得又不招齐潘那小子烦,凭什么放着齐氏最大的势力不靠,反而要到不知哪冒出来的小商队做工?君宁,你管的未免太多了些。”
张了张嘴,女孩低下头,把落下的碎发掖到耳后。
“……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你也有你的出路,不必时时都和我绑在一起。”
此时无名心里有些忐忑。他偷瞄了眼身旁的小姑娘,没想到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倒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我是说真的,并不是什么气话。”君宁心平气和地说道,“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力。我给你选的路并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你自己选的路,却不会让自己后悔。只是,若是遇到路走不通的时候,别忘了回头看看我。”
“……”
别过头,无名感觉自己现在表情一定逊毙了。
这混蛋为什么能顺利成章的说出那么让人羞耻的话啊!
女人!万恶的女人!
“好了,既然你决定留在齐潘这里,那我也要给自己谋条出路了。”放下手中活计,君宁拍拍衣服,爬下通铺。“日后也许不能经常碰面,无名师兄,多多保重啊!”
无名别着头,过了半晌,直到女孩的脚步声从土房消失,他才慢慢地嘟囔了声,“……你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上文与庶出儿女联姻抬成士族指的并不是嫁给家臣家一个儿子或女儿,对方全家就成了士族,要不然士族就太不值钱了。这里的联姻在樊国等女子当政的国家里是指家臣的女儿入赘到士贵家,跟随夫姓,其所出子女姓氏和身份会跟从主家,自然也算是士族了。当然,身份地位肯定不能和本家子弟相比,他们还是家臣。这是一种荣宠,因为在先秦时期许多平民是没有姓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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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几何
田管事一直都在大宅各处奔波,君宁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寻到她。
“管事大人,小子尹拙,现在可方便打扰一下?”
寻见个空挡,君宁赶紧上前躬身道。田管事瞥了“男孩”一眼,挥退要上前的小管事们,表情并不亲切,但也没不耐烦。
“半柱香时间,有什么事快点说。”
“回管事大人,这两日惠阳商队就要各自开拔了,不知哪支商队帮工尚有空余,能让小人借一席贵地。做什么活不要紧,只要明年能到北樊就成。”
现今各地交通不便,又要避开战祸频繁的地区。商队从惠阳走商,算上在各地进货,卖货的时间,大概到北樊也该明年了。
“明年三月太公七十大寿,若你只要到北樊边境邯郡一带,可以托庇的商队倒是不少。但因大多明日就要开拔,商队雇工也基本定下来了,你又是个柔弱小儿,恐怕……”
“阿拙能吃苦的,洗衣,缝纫,做饭,劈柴,小人还可以当劳力,字也是识得些的……”
“——你还识字?”
浮夸又轻佻的声音,听着就令人忍不住皱眉,田管事听见那声音,眉毛都拧成个川字了。
“孟女少东家。”田管事做了一揖,君宁也跟着行了一礼。
“这年头识字的人可金贵得很,若是男子,那便更少了。”齐环齐孟女肩头搭着一件宽大的毳(cui)衣,逛荡着两只袖子,怎么看怎么像街头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君宁仔细一看,我去,这不就是前几天救人反被揍的废柴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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