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娇气得身体都微微的哆嗦,她强行克制着自己。生怕一个忍不住,就身不由己地冲到正院将康氏质问暴打一顿——那样,池家大小姐就该病弱暴毙了。
呵,也说不定。荣娇冷笑,说不准与王家的联姻太过重要。不能少了她这颗棋子,池大将军向来以大局为重,康氏向来以大将军之命马首是瞻,就只能白挨这顿打了!
荣娇心底冷嘲。却也知道康氏打不得,她若对康氏动手,最痛最难过的是三哥。皮肉之痛不过一时之痛,心上的痛才是最难消弥的。她这一动手,就是彻底与康氏与池家长辈撕破脸,二哥尚还好些,三哥夹在其间,才是痛彻心扉最煎熬的那一个。
……
荣娇一路平息着怒气,回到三省居时滔天的怒火已然沉敛,脸色趋于平静,栾嬷嬷却是知她甚深,见她如此模样,心里一沉。
偷偷叫住了绿殳,将她拉到一旁的角落处打听,可是姑娘在外受了什么气?那王丰礼既是请了姑娘做客,总不会是他令姑娘受气,难道席上还请了别人不成?既是诚心请客,哪有主人家让客人受委屈的道理?
绿殳一头雾水,茫然不知,当时雅间里只有王三公子与姑娘两人在,她和三公子的小厮都站在雅间外的门口候传,里面说了什么听不十分真切,有一点是确认的,其间并无争吵或意见不合之处,临告别时姑娘与王三公子神色如常,气氛甚好,不象起了龃龉。
栾嬷嬷一听,心里更担心了,与绿殳不同,她是知道荣娇有套问询问亲事的目的,难道是……真被姑娘问出了些什么?
……
荣娇面露倦色,半躺半坐在暖榻上,栾嬷嬷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姜茶进来:“姑娘,喝碗姜枣茶,驱驱寒气……”
待荣娇接了茶,又取了铜箸将炭火拨旺些,“姑娘,天大的事,也别跟自己生闷气……”
是呀,她知道。
她再生气有什么用!不在意的人无关痛痒,在意的人却要心疼她!
无非是亲者痛仇者快,道理是明白的,只是火气上来,一时不由人。
“嬷嬷,气死我了!”
真是气得心肝痛,气炸了肺!
荣娇没打算瞒着栾嬷嬷,喝着热茶,慢慢将王丰礼与自己的对话转述了一遍,“……你说,他们知不知道何为父母长辈?对自己的亲人也玩阴的!”
在栾嬷嬷面前,荣娇也不加掩饰,咬牙切齿,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这,姑娘是说,亲事已经定了?”
栾嬷嬷的重点与荣娇不同,与池二少爷的上当受骗相比,她更在意荣娇的亲事,嫁人关系到姑娘后半辈子的幸福,在栾嬷嬷眼中,是什么也越不过的重中之重。
“是!”
荣娇吐口粗气,与此一事上,虽然中间过程与前世不同,还是没能改变了走向,今生,她还是又与王丰礼订了亲!
这真是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这说明,她这半年多的折腾没有起到任何有效的作用,虽过程细节不同,结果却是相同,难道不任她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不可能!
她又不是原来那个傻蠢的软包子池荣娇!
一股强烈的不服之气冲腾在荣娇的心里,若是今生与前世无异,她重活这一遭所为何来?况且她现在不仅仅是池荣娇!
属于楼满袖的不羁狂放瞬间释放,那种不管不顾睥睨众生的感觉又爆发了,池万林算什么?康氏又算什么?有何资格来左右她的人生?
“姑娘,不能急,慢慢筹划……”
栾嬷嬷也慌了,这是怎么说的,居然悄没声儿地就定了亲,若是门好亲,何至于掖着藏着?
“姑娘,那王三公子您认识,他的人品才貌……”
“不行!嬷嬷,他人品才貌如何,皆与我无关!”
荣娇明白栾嬷嬷未尽之言,不就是觉得小楼认识王丰礼,王丰礼待小楼也亲厚,这人若是还顺眼,值得托付终身,亲事就这么认了,毕竟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她若想抗婚,也是不成的。
但是,她不会再嫁给王丰礼!
哪怕这个人比之前世,已然不同,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无论如何,他再好,她也不愿重蹈覆辙,何况,这么一桩为利益的政治联姻,好又能好到哪里?
朝堂局势风云诡谲,届时一句身不由已,就能摘得干净清白,重新披红戴花,另娶新妇,到那时,还有谁会管她的死活?
况且,在荣娇的眼中,这桩婚事,是导致二哥三哥悲剧的源头,她绝对不会任其发展!
这亲,订了能退,不退也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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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试
退亲?
栾嬷嬷张张嘴,怎么退?且不说退了亲,会有碍姑娘的名声,就是不怕名声受损,这订亲退亲,也得长辈出面,姑娘自己如何自行其事?
“姑娘,这事急不得,可得想个万全之策,要不,还是先跟二少爷说说?”
就算看不上王三公子,也不能冲动行事,还是得听听少爷们的意见,请少爷们拿个主意。否则闹腾一顿,最终坏了名声丢了脸,亲事还没退掉,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
自然是要告诉哥哥们的,只是,荣娇心口发闷,二哥知道了真相,怕是会很难过吧?他一改多年的行事方略,就是为了给她求个婚配自主,结果却……!
“我会给哥哥们写信的……”
只是退亲之事必定是极为棘手的,因为这桩亲事旨在联姻,不存在般不般配合不合适的问题,不能按常理论之,无论哪一方出些事故,即便她愿意自毁名声,或者王丰礼爆出丑闻,两家都会最终达成谅解,婚事依旧。
除非双方间有一人死了,阴阳相隔,自然做不成夫妻……嗯,即便死了也不一定,或许利欲熏心到连死人也利用,结个冥亲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反正他们要的只是这桩亲事的象征意义,如果有需要,不管是活人死人,都可以的。
若死的是她,池万林与康氏是绝对是做得出来的!反正实际论起来对王丰礼也没多大影响,除了会赚个一往情深的好名声外,照旧娶得娇妻美妾!
若死的是王丰礼,嗯,那更简单了。跟牌位拜堂成亲,然后囚禁小院,美名其曰为亡夫祈福修行,哪管她愿不愿意的?
实在不行,她就假死换个身份,离开大梁城去过自己的自在日子,只是这样就要与哥哥们分开了。且以后也不得再相认……
“姑娘。就算订了亲,总得要及笄后才能成亲的,还有时间慢慢想法子……”
栾嬷嬷温言宽慰。着急也没用,总得心平气和下来,才可能寻个良方,内心里栾嬷嬷却是惶恐的。若大将军与夫人铁了心要如此行事,姑娘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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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池荣勇一拳重重击在旁边的桌案上。紫檀木的桌面上被砸出碗口大的窟窿,桌腿哗拉一声断掉了,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盯着手里那张薄薄的信笺,池二少的脸绷得比冰山还寒硬。眼底浮动着红色的怒火,信上是最熟悉不过的荣娇的字体,短短一句话:小楼自王丰礼处得知其已与池家订亲。
这几个字如重锤连番击来。一瞬间砸得池二少爷头晕目眩双耳轰鸣——怎么会这样?荣娇已经被许配了人家?
父亲怎可如此?
既已与王家订了亲,为何还要假意许他?哄他放松警惕。以为自己可以为妹妹谋得良缘佳偶?
心痛如刀绞的滋味中又夹杂着些许的果然如此,这方是父亲母亲的惯来行事作派啊……可笑他心底明明是知晓的,却从来不愿意去承认。
“二哥,现在怎么办?”
池荣厚对满地的狼藉视而不见,“难道任由妹妹嫁给王三?”
已经定了亲,父母还瞒着他们,想来这桩婚事是难以退掉的……而且他觉得被教训跌破了脑袋之后的王三似乎也不是很讨厌。
“二哥,你觉得王三怎么样?”
“不怎么样!”
池荣勇冷哼了一声,怪不得之前对自己兄弟百般示好,还编出一套做梦的说辞,敢情他从头到尾就是知晓内情的,什么知梦结交,怕是听说了他们府里的情况,故意套近乎,在他们兄弟面前留个好印象,为了顺利娶荣娇吧?
休想!
本就不是好姻缘,将来不知福祸,明知是个火坑还往里跳?除非是妹妹看上他了,否则他们做哥哥的是绝对不会任由父母如此行事!
“我去找父亲去!”
池荣厚年轻气盛,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去找他做什么?”
池荣勇的声音寒得掉冰渣子:“挑明此事,有何益处?”
这般怒气冲冲前去兴师问罪,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指望着父亲给你个说法还是就此退了亲事?
捅破此事,父亲心情好或许会几句敷衍的话就打发了你,心情不好,会挨顿叱责,你愈闹腾,效果愈坏,被打顿板子也是可能的……白挨顿打骂,与事无补,反而惹恼了他,事情更无回旋余地,这不叫解决,这叫添乱!
“那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