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有何错,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加以阻挠,既然眼前事事皆已成肉刺滋长在她心里,那她自然要将这些荆棘统统连根拔除。
如此,她方能逍遥。
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休想阻挡她!
彼时径直走来一人,陡然不顾一切的将炉火中的奏本取出来,丢在地上连踩了多下,张均枼颇是怔忡,炉火极旺,此人竟还如此,看来倒是个衷心之人,也可信赖。
“你是何人?”张均枼侧首睨着他,只见此人面目刚毅,剑眉星目,腰间佩刀,想必是武人。
樊良闻声并未直接搭理,只是凑巧火已熄了,他躬下身拾起破败得已不堪入目的奏本,这才直起身看了眼张均枼。
张均枼望着他,这才露出一笑,道:“哦~你就是代王府的左长史?”
樊良一怔,道:“回娘娘,属下并非代王府的,属下是荆王府的。”
张均枼颔首,又套出一句话来,原来进献美女的是荆王!
樊良又瞧了眼奏本,不假思索道:“请问娘娘,无缘无故,为何要将这奏本烧掉。”
张均枼亦斜着眼睛看了看,只道:“本宫方才手滑了,一个没在意,这奏本便掉下去了。”
“那娘娘下回可得小心点了,”樊良自然是不信的,只是依旧笑容憨厚。
“知道了,”张均枼瞥了眼那奏本,嘴角略带一丝笑意阔步出了殿去。
樊良见她走了,再一次垂首看了看手中那奏本,见已被烧得什么也看不出,便似乎无奈的长舒了一口气。
张均枼步伐略快,走过之处皆伴随一阵微风,如此风风火火,南絮便也不难看出,如今她是满肚子的怨气。
“荆王是何人!”
南絮稍是一顿,答:“仁宗陛下第六子,荆宪王嫡长孙,名讳朱见潚,如今在蕲州就藩。”
张均枼冷哼了一声,自语道:“原来是那个讨债鬼。”
“陛下那日已将那五位良家女遣送回去,足可见他对旁的女子并无兴趣。况且,太祖皇帝开国初便拟定规矩,言内外大臣皆不可进献美女以入宫,想来陛下如今对荆王已有所防备了。”
张均枼侧首,道:“姑姑说的倒是在理。”
二人抬眼见宫正司於宫正领着都人疾步走来,福身行礼道:“奴婢於彦,叩见娘娘。”
张均枼见她,略显不耐烦,“何事?”
“年关将至,新一轮都人服五年之期,应当遣出宫去,奴婢奉太皇太后懿旨,操办此事,今日已将都人名册统筹完毕,请娘娘过目。”
这於彦已被周太皇太后升作宫正,如今是当处理此事。
张均枼接过名册看了眼,却无意见“杨瑾瑜”三字,便喃喃轻唤了声,於宫正闻道,抬眼问:“娘娘,可是有什么问题?”
闻言张均枼亦抬眼,合上名册,递至她手中,冷冷道:“没什么问题,年关前就将她们遣走吧。”
“是。”(未完待续。)
第卅一章 询问非质问
乾清宫静谧悄然,书案旁放置着一鼎暖炉,将整个偏殿烘得暖洋洋的,免不了叫人生了慵懒之意。
彼时朱佑樘已下了朝,自打他进了乾清宫起,鼻间便总会嗅得一股清香,那味道,淡淡的,同张均枼身上的倒有几分相似。
他负手进了偏殿,却停步站在殿门内,侧首望着樊良,随口问道:“皇后来过?”
樊良怔了怔,方才答:“是。”
朱佑樘倒不惊诧,继而走向书案,这才见书案上已被烧得模糊一片的奏本,他微微一愣,小心翼翼的拿起仔细看了看,然而他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于是以指尖轻轻拨开奏本末端,这才见了署名之人,他喃喃道:“代惠王?”
樊良闻言当即反应过来,原来皇后是见了这代惠王的折子才误以为他是代王府的人,怪不得,怪不得!
若如此说来,那他言自己是荆王府的人,岂不是将荆王给供出来了!
不过叫她知道了也无妨,荆王不仁不孝,为虎作伥,他所做的那些不法勾当,迟早要被挖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朱佑樘眉心紧紧拧在一起,抬眼略是不悦。
樊良被他这一声询问拉回思绪,他回过神,直截了当的答:“是皇后娘娘。”
朱佑樘闻知是张均枼,并无怒意反倒是暗暗窃喜,放下奏本,唇角笑意分明。
代惠王的这奏本他倒是看过两眼,本是打算批阅过去,可那日出去后再回来就怎么也寻不到了。
今日好巧不巧让张均枼给瞧见了,她怕是吃味了才会如此。
樊良见朱佑樘如此神色,自然免不了困顿,朱佑樘侧首望着他,问道:“皇后可还说了什么?”
这一问,樊良倒不是蒙的,只答:“什么也没有说。”
“她没有问你是谁?”
“没有。”
这倒是稀奇了。
朱佑樘微微颔首应允,忽闻礼部尚书耿裕请旨求见。便坐下静候。
“耿爱卿到此有何事?”
耿裕施施然行礼,禀道:“于忠肃公祠而今已敕建完毕,但尚缺祠堂牌匾,微臣与工部贾尚书商议。请陛下御笔亲赐匾额,此一事百姓呼声亦高,望陛下,恩准!”
“好,”朱佑樘答应得极是爽快。“朕准了。”
“谢陛下!”
朱佑樘不自觉点头思量,道:“应当叫做什么,几位爱卿可商议好了?”
“旌功祠。”
“旌功祠?”朱佑樘仍不作罢点头,赞道:“这个名字好,就叫旌功祠吧。”
“是。”
坤宁宫鲜少欢声笑语,乐作一团,今日却是闹哄哄的。
只听闻一都人嗤笑,与张均枼道:“奴婢前几日见着惠太妃手下的人将昭太妃打了一顿。说是,昭太妃走路不带眼睛,将惠太妃冲撞了。那惠太妃当即指着昭太妃的鼻子就是破口大骂,昭太妃虽已痴傻,却也不服气,冲上去就要动手。娘娘您想,那惠太妃是何等泼辣的性子,岂能由得旁人动她,那身边伺候的几人,可都一股脑的对昭太妃拳打脚踢,昭太妃势单力薄,只能跟过街老鼠一样。东跑西蹿的。”
“奴婢也见着了,”另一都人亦是噗笑::“你们可是没见着昭太妃被打的那样儿,鼻青脸肿的,当真像个过街老鼠。从前那尖牙利嘴儿的模样全都没了。”
张均枼闻言自然禁不住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她王巧颜也有今日。”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南絮淡淡一笑。
南絮平日里虽也是沉默寡言,可也并非这般性子,张均枼察觉她似乎不悦。便侧首望着她,问道:“姑姑怎么了?”
听罢众人亦顺着张均枼的目光看去,南絮怔立张均枼身后,颇是不适,侃侃一笑了之,只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从前的事了。”
张均枼未再言语,眉黛反而笑道:“娘娘,还有一事,奴婢昨儿个在宫后苑,见着昭太妃被兴王臭骂了一顿,想必是……”
此言未毕,朱佑樘忽然至此,亦笑道:“在说什么滑稽之事,说来给朕也笑笑。”
眉黛闻言忙住了嘴,与众都人一同躬身行礼,张均枼却是依旧单手支额,侧卧在软榻上。
朱佑樘温言道:“都下去吧。”
“是。”
张均枼静静望着他,她自然知道,朱佑樘定已瞧见了那奏本。
朱佑樘亦如是看着她,不久竟是再也忍不住噗哧一笑,连忙走去她身后,为她捏起肩来。
“听说,你失手烧了代王的奏本?”
张均枼并无胆颤,反而是转头抬眸凝着他,坦然道:“不是失手,是臣妾见代王劝谏陛下纳妃,心中一时生了火气,便给他烧了。”
朱佑樘佯装愠怒,蹙眉道:“你如此坦言,就不怕朕罚你?”
“不怕。”
“朕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有威严?”
张均枼听罢笑意绵绵,言道:“何为威严,臣妾只知,陛下舍不得罚臣妾,若臣妾受罚了,吃苦的是陛下自己。”
“你怎知我舍不得?”
张均枼回首佯作黯然,置气道:“陛下不爱臣妾了?”
“对,我不爱你了,”朱佑樘收回手,这便作势要离开。
张均枼见势不甘,亦收回手侧身躺下,提起整块绒毯将全身覆住。
朱佑樘见状不禁一惊,急忙走来坐在软榻上望着她,轻唤道:“枼儿。”
张均枼自然不理,朱佑樘心下一急,便伸手去欲要将绒毯拉开,怎知张均枼两手将绒毯紧紧抓着。
朱佑樘不好使力,便不再拉扯,柔声哄道:“枼儿,我错了,你莫再生我气了。”
“枼儿。”
张均枼见好就收,这便推开绒毯,望着他依旧装作不悦的模样,道:“那你说,你错在哪儿!”
“我……”朱佑樘顿了顿,直道:“我哪儿都错。”
张均枼这才完全松开手,神色亦温和了几分。
隆禧殿内只见柏氏太妃屈膝跪在蒲团上,左手持佛珠有序捻动,右手持棒槌不断敲打木鱼,口中念念有词,看来青灯古佛已非一朝一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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