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枼未答,朱佑樘转而收回目光,别过脸颊,垂首靠在她脸上,望着她仍旧看着玄武门方向的眸子,言道:“怎么不说话?”
怎知张均枼却是将他推开,转身兀自走远,嗔怪道:“分明是惊吓。”
朱佑樘旋即紧随她身侧,不解道:“这怎么是惊吓,我见你方才用膳时不是挺高兴的?”
待回了坤宁宫,张均枼便要同朱佑樘歇下,南絮为她卸下头饰时,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问道:“为何不见瑾瑜?”
南絮倒是没有怔住,反而是在一旁铺床的眉黛,吞吞吐吐答:“哦,瑾瑜方才出去解溲了。”
眉黛在撒谎,她每每说假话时,总是舌头打颤,眼神飘忽不定。
她已伺候张均枼三年,这一习性,张均枼还是清楚的。
南絮本以为张均枼听此会禁不住发脾气,可她没有,她仅是微微颔首,后来,整个坤宁宫便静下来了。
夜色漆黑,唯有月光倾洒,即便没有宫灯照亮,这皇宫,也不至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田地。
“刘女史。”
四周悄无声息,亦无人走动,刘女史闻唤停住脚步,回首看了看,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免不了浑身冒冷汗。
“刘女史。”
又是一声极是低沉的轻唤,听得刘女史毛骨悚然,她欲要转过身,疾步赶回宫正司,岂知方才回身,却陡然见一身着宫装的都人挡在她身前。
她鼓足了勇气,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是谁呀!”
那都人转身,望着她冷冷一笑,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杨瑾瑜啊。”
“杨瑾瑜?”刘女史显然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想干什么!”
瑾瑜抽出匕首,正对准她,道:“夜路走多了,总难免遇到鬼,你说是不是啊?”
说话间,瑾瑜已将匕首抵在刘女史脖子上,刘女史自然吓得不敢动弹。
彼时宫墙后却有一行人至此,领头的那个厉声喝道:“干什么的!”
瑾瑜一惊,连忙侧身将刘女史与匕首挡住,回首看了看,却见是樊良,便道:“樊将军?”
樊良亦诧然,“你是……杨姑娘?”
“是我。”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出来寻刘女史有事商量,这便回去,”瑾瑜说罢正要推着刘女史往回走,好巧不巧,月光正洒到那匕首上,照到樊良脸上。
樊良当即反应过来,急忙道:“等等!”
瑾瑜止步,虽未回首 ,却见知樊良正一步步走近,于是紧张之下,心生一计,与其直接杀了刘女史报仇,不如冠她以杀人的罪名。
于是刀锋一转,往下毫无犹豫的刺进自己肩头里,她吃了痛,顺势倒地,晕死过去。
刘女史大惊,连忙摆手摇头,身后那群侍卫不由分说便冲去将她扣住,樊良也不镇定,惊得跑去将她揽住,连唤了几声“杨姑娘”。
见她没反应,便探了探她的气息,所幸她只是受了伤,他自然稍微放宽了心,只是眉头依然紧蹙,只将她横抱起,头也不回的往太医院跑去。(未完待续。)
第卅五章 家宴尽不快
坤宁宫陡然一声拍案,震惊四下。
入耳的是张均枼厉声斥责,只闻她道:“刘女史!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宫的人你也敢动,你到底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张均枼怒色灌顶,刘女史伏地如鼠,面色惊惧,浑身战栗,额上汗珠滚滚滴落。
“娘娘明查,奴婢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是她自己……”
“你住口!”张均枼毫不留情,疾声打断她话语,怒道:“倘若依你所言,难道瑾瑜还是自己伤了自己!”
“是,”刘女史闻言连忙点头,“是她自己伤了自己,昨晚是她拿刀要杀了奴婢,后来樊将军过来,她一时慌张,便伤她自己,嫁祸奴婢,娘娘,此事真的与奴婢毫无干系啊娘娘……您一定要明查!”
刘女史起先语速极快,似乎生怕张均枼再次打断,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张均枼明显略微怔住,这刘女史所言不像是假,何况瑾瑜也并非单纯之人。
当日瑾瑜本该出宫,却又无端回来,那回负责都人出宫一事的人,就是刘女史,难道那时她们就已结怨了?
如若是这样,那瑾瑜记恨刘女史,要想无中生有嫁祸她,也非虚事。
何况刘女史怯懦,断不可能起了杀人的念头。
可瑾瑜是坤宁宫的人,张均枼怎么可能不向着她!
“放肆!”张均枼再次拍案,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昨夜那么多人都亲眼瞧见了,何况樊将军亲口证词,此事岂还会有假,你觉得本宫会听信你一面之词吗!”
“娘娘,”刘女史神色张皇,急忙言道:“奴婢所言句句皆是真的,绝无虚言啊娘娘。”
“你蓄意杀人。即便未遂,也罪不可赦!来人!”张均枼望着殿门内侍立的於宫正,道:“把她拖下去,杖毙处死。以儆效尤!”
刘女史听话大惊失色,急忙挣脱都人束缚,奈何一人之力始终敌不过两人的,只能继而求饶,“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娘娘……”
待见刘女史被宫正司的人强行拖走,张均枼方才侧首,抬眸看了眼南絮,南絮察觉,随后躬身,贴耳附在张均枼嘴边,张均枼伸手掩口。与她交待了几句。
张均枼说罢,南絮弓着身子望着她略是讶异,却也未敢多话,只得照着她的意思去做,追了出去。
瑾瑜在太医院包扎好伤口,至早晨时才被樊良送回坤宁宫,这会儿已好了许多,眉黛在床前贴身伺候着,看来倒也周全。
张均枼至瑾瑜屋中时,瑾瑜尚在歇息。可眉黛一见她至此,便福身行礼,倒是将瑾瑜给惊喜了。
瑾瑜闻知张均枼过来,作势要坐起身行礼。张均枼见她如此,急忙走去,道:“诶,你有伤在身,不必拘礼。”
“谢娘娘。”
“怎么样,可好些了?”张均枼坐于床前。微微颦眉,望着她,目光中夹杂着担忧与心疼。
瑾瑜微微颔首,如此神色,略显娇柔。
张均枼支走眉黛,方才同瑾瑜道:“瑾瑜,你若是心里头有什么苦衷,就与本宫直说了便是,何必伤了自己。”
瑾瑜略微怔忡,顿了许久才道:“刘女史……收受贿赂,将旁人冒充于奴婢,放出宫去,奴婢追问她时,她转眼却翻脸不认人,还同朱典正说,奴婢想浑水摸鱼,趁势逃走。”
张均枼闻此长舒了一口气,道:“刘女史受贿,本宫已将她绳之以法,只是明面上是以行凶之罪惩治,本宫不想杀她,只将她贬去西苑做了下等都人,此事旁人并不知晓,你也莫要声张。”
“是,娘娘圣明,”瑾瑜脸色略显黯然。
张均枼不顾她如此,继而极是认真的望着她,问道:“瑾瑜,你是不是想出宫?”
瑾瑜当即显得有几分慌张,张均枼道:“你若是想出宫,本宫不会扣留你,等你的伤养好了,自行去内库房取些银两,出宫去安家。”
“奴婢……”瑾瑜顿了顿,“不想出宫,奴婢只想伺候在娘娘身边。”
张均枼微微颔首,面带微笑站起身,轻语道:“你歇息吧。”
试问天下间哪个女子心甘情愿孤独终老,瑾瑜何尝不想出宫,只是如今,她已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托身之所,能将她的心留在这个牢笼之中。
“娘娘!”
张均枼离了瑾瑜的屋子,正步至正殿外,忽闻一声唤,于是循声望去,只见樊良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远远望着她。
“左长史?”张均枼私下里虽视樊良作将军,可与他言语时却总是调侃的唤他左长史。
樊良近前与张均枼躬身作揖道:“属下参见娘娘。”
“起来吧,左长史到此有何贵干?”
樊良站起身,讪讪一笑,吞吞吐吐问道:“娘娘,杨姑娘她……醒了吗?”
张均枼见他怯怯神色,立即会意,唇角微微上扬,冷冷笑道:“醒了。”
而后侧目看向身后的都人,语道:“带樊将军过去。”
“是。”
张均枼自然是亲眼看着樊良走去,只是南絮走来一声唤将她的思绪拉回。
“交代好了?”
“是。”
“走吧。”
到张府时,家宴已全然准备好,乍见到张均枼时,张延龄着实欢喜,这便要扑过去,却被张鹤龄硬生生的拉住。
延龄略是不悦,回首瞪了眼鹤龄,鹤龄未顾他如此,单只是对着张均枼行礼,道:“给阿姐请安。”
而后延龄亦学他如此做法,张均枼心底虽高兴,却佯作面无表情,只瞥了一眼,随后越过他们二人,道:“装腔作势。”
鹤龄随即站起身,走至张均枼身前,道:“阿姐,这么久不见,你怎么也不给我们包个红包,就当是补给我们的压岁钱咯。”
张均枼伸手推开他的脸,道:“你都多大了,也不害臊,延龄那么小也没跟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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