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女 (羡李白)

　　待服侍的下人献上了茶，白老爷道：“高老爷，说起来，我们也快要变成亲家了。不过这个人选，因为犬子胡闹，是不是要换？”白老爷的话还没有说完，高老爷连忙接口道：“应该的，应该的。我愿把嫡出的瑾玉配给应天贤侄！一应嫁妆都是最好的！”白老爷一愣，白应天的脸色也变了。白老爷连忙道：“子静兄，你误会了。犬子冲撞了你家三小姐，总归对你家三小姐闺誉不好。我们的意思，是不是就将你家的三小姐配给犬子？我们一定不会委屈她的！”高老爷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还有这样的好事？慎芳居然因祸得福？本来以为慎芳的婚事，会最令他头疼，居然就这样解决了？他一边高兴，一边坦诚相告：“既然你们这么说，我也不瞒你们。我这个三姑娘别的都很不错，就是自小体弱多病。前天受了惊吓，今天还没有醒转。白兄你们可想好了？”白老爷闻言一愣，沉吟了半晌，道：“俗话说，好汉做事好汉当！既然是我家应天吓坏了三小姐，我家应天就要担起这个责任。至于三小姐自幼体弱多病，这个倒不怕！高老爷恐怕有所不知，白某人本身就略通岐黄之术，不敢说是杏林高手，一般的调理身体之类我倒还是可以胜任的。”一席话说的高老爷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那就是三丫头许给应天！我明日就把三丫头的庚帖送到府上！”白老爷点点头：“好，难得子静兄不计较我家应天的过失，还将爱女下嫁。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回去就把应天的庚帖送过来！”当下宾主尽欢！白应天悄悄地舒了口气。
　　之前父亲执意要求娶高家的女儿，他本是无可无不可。后来听说是高家的大小姐慎蓉，据说通读诗书，擅长琴艺，更长得貌美如花。学里的一般师兄弟都羡慕他艳福不浅，他却听说高大小姐颇有些目下无尘，更是高老爷多年独宠，心中便有些不自在。自己家中与高家相比，只能算是寒门。若娶了高大小姐，她如何适应自家清贫的生活？那日在外院，他看着高家花园里的花团锦簇，正在想到这个问题。却忽然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一头撞在了自己怀里。她的样貌出色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在一瞬间，被她脸上的悲伤，惶恐给打动了。下意识的，他就想要保护她，怜惜她。后来听到赶过来的家人唤她“三小姐”，他才知道，原来这是高家最小的庶女慎芳。慎芳在他的怀里涨红了脸，就算在昏迷之前的那一刻，她仍然没有忘记对他说抱歉。
　　正是这句道歉，让他心里转起了一个念头，既然总归都是娶高家的女儿，那不如就选择她吧！于是在跟高老爷告辞回家后。他便去向父亲负荆请罪，说自己在高家无意冲撞了他家的三小姐，以致三小姐昏迷。为了不影响高家小姐的声誉，他恳请父亲陪同他去求高老爷改娶高家的三小姐。一顿责打自然是免不了的。为了白家的声名，白老爷自然也只能采取这样的补救措施。谁知道高老爷居然出奇的好说话，一说就通。现在是皆大欢喜。
　　高老爷欢欢喜喜地留白氏父子在家中吃了一顿饭，又同白家约定，因为慎芳最小，高家还要再留她两年。待她的两个姐姐出嫁之后，立马办他们的婚事。白应天也表示，自己现在还只是个举人，准备努力进学，三年之后考中了进士，再与慎芳完婚。
　　毫不费力得此佳婿，高老爷开心不已。待白家父子走后，也第一时间关心起了慎芳的病情。他差人唤来瑾玉：“三丫头醒了么？可曾吃点东西？”对于白家的来访，瑾玉略有耳闻。知道慎芳有了这么一个好归宿，在心底里，她是为她高兴的，也暗暗为慎蓉可惜。对于白应天对她的变相的拒绝，她也没有感到有什么难过。一切自有天命缘法，无须刻意强求。因此，高老爷唤她问话，在她的意料之中。“刚刚恢复了神智。不过三妹精神很不好，不肯吃一点东西。”高老爷神色凝重起来：“怎么会这样？她不是一向最是乖巧听话么？到底是谁吓到了她？”瑾玉摇头道：“不知道，问她什么都不肯说。”高老爷便有些生气了：“臭丫头，一点点大也学着任性赌气！一点也不让我省心！对了，慎蓉这几天怎么样？”瑾玉道：“姐姐这几日天天一大早就去给母亲请安。赵妈妈陪着姐姐，她已经会做几个小菜了。母亲这几日精神也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地了。”她尽量拣能让高老爷开心的事情说。
　　果然听到好消息，高老爷的郁闷好了不少。“慎蓉比你大，却没有你懂事。现在能够学学做菜是好事。你母亲能下地就好。说起来，你和慎蓉的及笄礼时间也快到了，还要你母亲为你们主持呢。”提到胡氏，瑾玉的心里还是很担忧。

　　第八章 惊闻密语

　　胡氏因为多年持家辛苦，再加上最近心思重重，肝气郁结，身体已经很是亏虚了。这几天高老爷着意引她开怀，瑾玉又不准杨妈妈将家事秉她烦她，精神状况确实是好了很多。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说好就会好的。现在慎芳又这个样子，说起来是在她的院子里出的事。瑾玉严命杨妈妈和胡氏身边的人，不准在她面前提起慎芳的病情，就说慎芳是不小心被一只野猫吓到了，现在已经好了，只是素来身体弱，还要将养些日子。至于她和慎蓉的及笄礼，瑾玉思来想去，终于想起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那就是她的大舅母王氏。胡氏在娘家排行最小，一直深受兄嫂宠爱。王氏与胡氏的感情甚笃，胡氏未出阁之时，掌家理事都有王氏亲自提点教导。所以王氏与胡氏的情分素来极重。只是大舅舅向来崇尚是真名士自风流，与一向端方的高老爷颇有些格格不入，因此两家的来往并不频繁。现在母亲身体要紧，瑾玉也顾不得了。
　　于是瑾玉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瞒爹爹，母亲这几日虽然身体有所好转，可是却不一定能起身主持我们的及笄礼。若是强撑着办了，我怕反而她身上更加不好。”高老爷皱起了眉头，“那可如何是好？不然让你大伯母？”说到大伯母，瑾玉心下一抽。谁不知道这个大伯母出奇的难说话，又古板严肃到了极点。之前她最看不惯的就是柳氏，更不屑与柳氏有交集，厌恶她出身青楼。若是大伯母过来，那柳氏母女必然要被她挑剔打压。柳姨娘倒还罢了，以慎蓉心高气傲的个性，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于是瑾玉犹豫道：“爹爹，大伯母家中事务繁忙，堂嫂前几日刚给她添了孙子，现在一家事务都是她老人家亲自料理，恐怕走不开。”高老爷兄弟三人自父母过世之后就分府另过了。高大爷住着祖屋，高老爷是回乡后另建的，高三爷在外为官，一家大小都不在本地。平时也就高家老大和老二之间有些来往，高三爷要到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省亲。现在瑾玉代理家事，大伯家添丁进口的礼节来往，她自然心中有数。高老爷皱起了眉头：“那让谁主持呢？柳氏缺乏才干，而且于礼不合。瑾玉，你有什么主意？”瑾玉故意迟疑了半晌，道：“本来，嫂嫂也可以为我们主持。可是现在嫂子远在京城，一时也赶不会来。不如，请大舅母过来怎么样？大舅母和母亲感情一向很好，说起来母亲也有很久没有看见大舅母了。说不定看见了大舅母，心里一高兴，那病还能好的快些。而且，大舅母也是出了名的贤孝之人，有她给我们主持，还可以给我们姐妹脸上添光采呢。”
　　高老爷闻言眉心一皱，他早就想到了胡氏娘家的嫂子，只是因为不喜大舅兄的为人，所以一直刻意忽略。现在听瑾玉分析的入情入理，也就觉得只好姑且从之。于是默默点头，算是默许。瑾玉闻言却是大喜，有大舅母前来开导母亲，说不定母亲就可以很快好起来也不一定。
　　当下瑾玉就吩咐成大娘，让她派人前往青县去接王氏前来。另一边，瑾玉也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唤了红杏，就到胡氏那里去报喜。
　　走出高老爷的内书房，要通过一条风雨长廊。长廊两边，分别坐落着柳姨娘的锦心院和慎蓉的灵芝园，再往里走一边是她的知秋院，另一边东南角的角落里，则是慎芳的玲珑园。玲珑园离太太胡氏的兰香阁最近。是太太胡氏为了便于照顾慎芳特意这般安排的。本来，高老爷让慎蓉和慎芳一起住，慎蓉却以慎芳身边处处都是药气，自己受不了，硬是让慎芳搬到瑾玉的院内。胡氏为了不委屈慎芳，就特意命人在东南角辟了一个小院落，装饰的精致小巧，又特意亲自取名玲珑园，取其玲珑精巧之意。
　　瑾玉走过玲珑园，想起慎芳的情形，便准备顺便进去探望一下她。谁知道，刚刚走进园子，就听见不远处花树底下有人呜咽。她连忙示意红杏噤声。两个人悄没声儿的绕到花树背后的篱笆墙下。却听见杨妈妈的声音：“三小姐这个病，是没有法子会好的。你们若是走漏了半点消息，夫人定然不会放过你们！”两个丫头只有哭声，没听见有人应答。“这些药，你们每天定时给三小姐吃，我每日都会过来查！”瑾玉听的头皮发麻，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再看红杏，也是脸色都吓的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