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女 (羡李白)

　　于是她更加着意仔细打扮自己，每次去采花，遇见瑾修，都要反复斟酌他的神态语气，便是他无意识的一个笑容，她暗地里也要反复的思量半天。有时觉得瑾修似乎对自己有意，有时又似乎觉得大少爷对每个人都是这般温文有礼。一颗少女心竟似乎完全陷了进去。她自己这样的情形，自己当然不觉有异，青云在冷眼里看着，却是暗自心惊。
　　这天，看红袖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去，青云忍不住对柳姨娘道：“姨娘，我看这丫头是个心大的。您把这件事交给她恐怕不怎么妥当吧？若是她果真入了大少爷的眼，说不定就未必会听您的了。”柳姨娘却是一声嗤笑，道：“我不过是要她恶心一下太太。至于将来听不听话，我可没想那么远。现在可是她自己一头栽进去了，那不是正好，还省得我费心！”青云有心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柳姨娘一脸的志得意满，知道这时候多说了也不济事。便只得又提起别的话题，说起三小姐慎芳。提到慎芳，果然柳姨娘又来了精神。
　　“我看三小姐的行事为人，外表看着虽然柔弱，其实骨子里硬气的很呢！”青云最近跟慎芳接触的多了，以前觉得三小姐柔弱的印象大为改观。柳姨娘听她赞赏慎芳，也高兴道：“谁说不是呢？她身子骨弱，是娘胎里的毛病。这么些年吃了那么多苦药，倒把性子熬得比旁人坚韧了。只是这些年我一直顾着老爷和慎蓉，倒忽略了她。弄得母女间倒生分了。说不得，趁现在她还小，最近又不大跟太太亲近，我要好好的跟她把这母女的情分续起来。凭什么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骨肉倒跟我不亲，跟别人亲热？”说起这个，柳姨娘还是很介怀的。
　　之前不把慎芳放在心上自然无所谓。现在她无法接近慎蓉，又发现了小女儿的好处，自然无法忍受慎芳跟胡氏比跟自己亲热。只是，她也很自然的忽略了这么多年，胡氏对慎芳的付出。在她想来，自己是慎芳的生母，再怎么样，也应该很快就可以跟她贴近，进而亲近起来。只是这几次到慎芳那里去了之后，在表面的热情过后，她还是可以感觉到慎芳对她的疏离和戒备。是的，戒备！她想不通，慎芳为什么会对自己心怀戒备！
　　其实这戒备来的可以说是很自然而然的。慎芳之前全心全意信任胡氏，却忽然之间意外听到杨妈妈和胡氏的对话。在对胡氏的信任崩塌了之后，对于柳姨娘的突然接近，她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全放心接纳的。再怎么样，她也在胡氏身边被胡氏言传身教了十几年，就凭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她对柳姨娘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有许多的好感。只不过，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柳姨娘的接近和交好，到底还是让她的心底滋生了些许对亲情和母爱的渴望。也因此，她一边小心翼翼的接纳柳姨娘的关心和照顾，一边又战战兢兢的防备和警惕。她害怕再一次受到抛弃和伤害。慎芳这样的心理，柳姨娘是全然不知情的，当然也更加想不到。于是，她把慎芳对她的疏远又怪到了胡氏和瑾玉的身上。“也不知道她们之前给她灌了什么迷汤，就把她笼络的这样。哼，不管怎样，我生的女儿，再怎么样，都要跟我一条心！”这样说着的时候，柳姨娘便吩咐青莲，让她将老爷之前给她的燕窝炖好了送去给三小姐。她就不信了，花下了本钱砸下去，再好好的在孩子面前表现，这孩子会一点儿都不动心？

　　第十八章 杨妈妈的手段

　　瑾修夫妻回来了也快要小半个月了。瑾玉的生日也快要到了。胡氏开始着手准备瑾玉和慎蓉的及笄礼了。派出去探听消息的婆子来回，因为临出门舅太太家的小姐染了风寒，所以她们晚出门了几日。明天正式到达。胡氏便派人将准备让她们起居的地方打扫干净。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扫的，瑾玉之前已经安排人整理打扫好了。不过是让人好好筹备着，一应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妥当而已。因为王氏是胡氏素来情分深的，胡氏就派了杨妈妈去料理。
　　杨妈妈这一段时间一直规规矩矩呆在胡氏身边，见瑾玉没有什么动作，胡氏也依然对自己信任如故，一直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想瑾玉到底年轻，经过的事情少，再说到底要顾着胡氏的脸面，应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到底不放心慎芳那里的那两个小丫头。只苦于那两个丫头在慎芳身边寸步不离，自己没有一点下手的机会。这次胡氏派了她的差使，她便得了主意。派人到慎芳那里传话，说是太太那里要归置舅太太起居的地方，人手不够，让三小姐不拘哪个派两个人过去。
　　派去传话的小丫头得了杨妈妈暗中的嘱咐，到了慎芳房内，指着红莲，绿枝便道：“太太那里缺人，让你们过去！”说完也不待二人答话，便径自走了。慎芳见那小丫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想到胡氏与杨妈妈的密语，心中有气，却不发一言。红莲胆小，害怕是太太要为难他们，躲在绿枝身边，轻声道：“绿枝姐姐，怎么办？要不我们求求小姐？”绿枝却是一点也无惧意，挺胸道：“去就去，怕什么怕？就算要处置我们，也要有个由头！我们在三小姐身边一直尽心尽力，太太不会为难我们的！”慎芳听见了，点头道：“绿枝红莲，你们尽管去！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尽力为你们出头！左不过是个死！我又不是没有被算计过！这一次，我定然要叫她们付出代价！”绿枝闻言道：“是，小姐，我们不会给你丢脸的。他们想算计也要想好了法子。红莲，我们走！”说着当先出门去了。武大娘见红莲绿枝一起出门，心下奇怪，问道：“两位姑娘不陪着小姐，这是要到哪里去？”绿枝道：“太太那里缺了人手，喊我们过去帮忙。”武大娘奇道：“不是归置舅太太的起居室么？随便喊两个人去也就是了。怎么要你们过去？”红莲嘴巴一扁，眼圈都有些红了，刚要开口，却被绿枝一拉衣角，绿枝笑着道：“是太太派人来叫的。我们这就过去了，太太那里的事情可耽误不得。大娘再见！”说着拉着红莲走的飞快。武大娘见事出突然，想起瑾玉之前的交代，知道大意不得。便唤了一个贴身的小丫头，让她在门口看着点，自己飞快的出了门。
　　瑾玉不在，武大娘把事情告诉了绿烟，因为惦记着慎芳那里没有人，又很快的回去了。绿烟得了消息，心中大急。瑾玉一大早就带着红杏随康氏出门去了。这会儿竟没有办法去通知瑾玉，绿烟自己又无法去向胡氏多说什么，一时在知秋院里急的团团转。
　　红莲绿枝到了太太的兰香阁，便被人叫去后面厢房帮忙。经过太太的正屋，绿枝留了一个心眼，故意大声道：“红莲，三小姐赶着让我们帮她绣个荷包送给二小姐，你把绣线理好了么？”红莲一愣，显然不解其意，呐呐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还是快点帮忙把太太身边的事情做好吧。”绿枝有些无奈，这个红莲，正是太忠厚太老实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的反应还这么慢！于是急道：“我就知道你记性不好。这样吧，你先回去理好了绣线，让小丫头青鸾来替你。太太那里，我来解释！”红莲这时反应过来了，急道：“不，还是你回去吧。你的手艺比我好，我在这里，三小姐离不开你！”她的话里已经带了几分哽咽。绿枝还要再说什么，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过来：“两位姑娘来得倒快。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太太有一架西洋玻璃的屏风，要挪一挪。我担心那些小丫头毛手毛脚不妥当，就请两位姑娘帮帮忙吧！”走近前的，正是杨妈妈。挪屏风？就这么简单？绿枝和红莲有些不确定。杨妈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眼睛里是一种猎人已经捕获猎物的兴奋。绿枝被她看得有些心慌，一咬牙，高声说道：“既然妈妈这么看得起我们，我们当然要帮妈妈的忙了，红莲，我们走！”说着当先跟在杨妈妈身后向厢房那里走去。
　　胡氏坐在堂屋里，耳畔忽然听见人声，唤过大丫头端琴：“怎么仿佛有人叫红莲，红莲不是慎芳那里的丫头？她不在慎芳那里好好服侍，到我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慎芳那里又有什么事情？你去看看！”端琴领命去了。端琴前脚刚走，柳姨娘自外面进来，对着胡氏一头跪下，一边说，一边哭道：“太太，慎芳身体刚好，她身边拢共就是绿枝和红莲两个妥当的。若是没有他们，可叫慎芳怎么活啊！太太手下留情，哪怕留一个给她也好啊！”胡氏听的一头雾水，随即大怒，喝道：“你满嘴里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要动慎芳身边的人了？有事没事就知道哭！”柳姨娘被她喝得吓一跳，顿住了声音，才抽抽噎噎的道：“不是太太一大早就打发了人到玲珑园把绿枝和红莲姑娘叫过来了吗？”胡氏一愣，叫过端秀：“什么人去玲珑园叫人的？”端秀皱了皱眉，道：“早上杨妈妈说后面缺人手，您让她不拘哪里叫两个人过来搭把手。”胡氏一听怒道：“胡闹，不拘哪里，随便院子里叫两个也就是了，怎么叫到慎芳那里？还是叫的她们两个？你快点过去，让那两个丫头回去。另外喊两个婆子过去。杨妈妈怎么忒也糊涂。”端秀点头，快步往后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