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凤墨苦笑,“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我是洛王的人。”
“对,没错,但你却不是永元朝的人!”竺紫琴的声音变沉变冷。
“你,来自乌护国,王族!”
“你!”凤墨吃惊地转身,手指不知不觉地用力团紧,“你凭什么……!”
“从见识到你和洛王密信传书所用的字符,我便开始怀疑,另外,我曾隐约见到你肩背上的纹身,琢磨了许久……当然,还有勾先生碧尸散的出现,更加令我确定了你的身份!”
竺紫琴缓缓地朝前踱去,“若我猜测的不错的话,你应该是十三前被送至永元朝的乌护国质子宇文墨,那一年正是和亲去乌护国的永元朝公主病故身亡的时间,公主嫁到乌护国没几年就在异乡土地香消玉殒,且未能给乌护王诞下子嗣,对朝廷来说不啻是沉重的打击,因为好容易换来的数年平和恐怕又要泡汤,然当时的乌护王却已无意再挑动战隙,为表他愿两国永熄战火的决心,也为给永元朝一个安慰,他主动向永元朝廷提议,欲送乌护国王子宇文墨入朝,经年学习永元朝的风俗文化,我说的对吗?”
“呵。”凤墨哂然一笑,“说得好听,来永元朝长习民情风俗,还不仍是质子。”
“那么……”竺紫琴问道,“现如今的乌护国兰戈王宇文祺是你的兄长?”
“堂兄!”凤墨慢慢松开了手,目光也变得游离起来,“我出生王族不假,被称为王子也不假,可我的父亲是乌护国兰轩王,上一任国主的异母兄弟。”
“噢,乌护国这一点和永元朝相似,王族兄弟都会分封为王,掌管一方封地,并且拥有非常大的兵权与自主权,一旦乌护国和他国起了战事,所有的王族都要领着自己的亲兵出征。”
竺紫琴想了想,又道:“可是……在送质子这件事上,也是王族子嗣轮流着点派吗,还是自请自愿?”
“笑话,哪家父母舍得将自己的孩儿送到遥远的他国?”凤墨回转目光,黯然地瞥了竺紫琴一眼道,“乌护国的国政非由国主一个人说了算,但凡大事,便会召开王族议会,由王族们共同表决决议。”
“所以说,你是王族共同选定的质子?”
凤墨不屑而冷笑,“与其说是王族共同选定,还不如说是外戚们把持的结果,呵,乌护国也是讲究政治联姻的,亲上加亲关系盘根错节,在我幼年的时候,王后赫连氏的裙带姻亲,已几乎渗透了所有宇文王族。”
“难道老国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据我所知乌护国没有女子参政的先例!”
“她要的不是参政,而是她自己的王子宇文祺的顺利继位!”凤墨淡淡道,“乌护国国主的传接制度与永元朝不同,国主的兄弟和子嗣拥有同等的承继权,且以能力和功业显赫者居优先,时机一到,再由王族议会正式推选,所以赫连氏才会费尽心机的与王族联姻。”
“最重要的是……”凤墨停顿了好半天才道,“当年最有实力承继王位的人是我父王,他不但令自己的封地民富物丰,还是乌护国战功赫赫的第一人,没有我父,乌护国岂会取得对永元朝的胜利?自然,当年尚幼的宇文祺根本无法同我父相提并论,如若不是一场精心的阴谋,哼,如今兰戈王的位置应该是我父王的!”
竺紫琴没吱声,她在想永元朝的公主是不是也因为乌护国所谓的承继制度,而身陷王庭的倾轧之中,公主未有己出,英年早逝,怎么看怕都和那位赫连氏脱不了干系。
“怎么没话了?”凤墨见竺紫琴沉默,遂冷然道,“你不是冰雪聪明吗,想必已猜出大概始末了吧?”
竺紫琴回过神,迟疑道,“你父王是不是……”,她想说是不是已不在人世,却又怕刺痛了凤墨的心,故而话到嘴边,竟没忍出口。
“是!”凤墨已接了话答道,“在我启程来永元朝的路上,有人血洗兰轩王府,父王和母后双双身亡,整个王府毁于一炬,这消息我直至抵达永元朝后方才听说,且最为可恶的是,从乌护国传来的消息,只说是一伙作乱的叛民所为,王庭方面已缉拿住主犯祭奠我父亡魂,殊不知,我父王治下,一向国泰民安,哪儿来的叛逆?何况我父身为王主,出入皆有卫队,加之自身又骁勇善战,寻常的叛民,如何能轻易闯进王府,害到我父性命?”
“下手够绝,将你遣送为质子,绝了后患又可获取永元朝廷的信任,对乌护就此疏于防范,然后再彻底铲除异己,你便是想复仇,也断绝了联络你父王拥护者的可能性,可谓一石三鸟啊!”
“不止如此!”凤墨道,“我身在永元朝虽为质子,可仍是生活在皇宫里,和先皇时有见面,他们便仍是放心不下,怕我借永元朝的支持卷土重来,所以,十年前乌护国的质子其实已经死了。”
“十年前?”竺紫琴沉吟道,“你没死,是勾先生救了你吧,我记得你曾说过他是十年前辞官开书院的。”
“他一直都是我先生,从永元朝到乌护国,为我父王所赏识,留他在王府当参知,即可参论王府政事,又负责向我传道授业,直至我作为质子来到永元朝,他又随行而归。”
凤墨道,“先生总说他所做的一切,均是感念我父王当年的赏识,让我不必介怀,且始终与我保持着尊卑的距离,可实际,他在我心里,早已如同父亲般,至少十三年来,也唯有他不离不弃于我。”
“到底是怎样的情况?”竺紫琴问道,“乌护国质子在永元朝病故的消息确有其事,乌护国还特意派了使节来迎还质子尸骨,若尸骨为假,如何能蒙混过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别无选择
“不,他们不是特意派的使节,十年前,乌护国遣使修好,带了许多珍宝以及物产来到永元朝为贺兰瑞敬寿,我乃质子,乌护国方面自然专门为我也备了一份礼物,且我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在皇上的安排下跟使臣见面,但杀机其实就藏在这份礼物当中。”
凤墨转了个身,继续向前走去,“我记得送给我的礼物,除了王庭赏赐的一些金银佩饰珠宝玉器,还有就是乌护国特产的一些干果药材等,当然,他们还送来了一对侍童,便是沈榭跟沈椴兄弟俩。”
“噢?原来他们是十年前开始伴随你的……”
“勾先生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加之我父王出事,令我们对乌护方面的来人皆是小心戒备,他检查了所有的礼物并未察觉有甚异常,可我们万万没想到,问题出在年龄最小最让人疏于防范的人身上,沈椴!”
凤墨接着道,“沈椴来之前被人下了一种巫蛊,蛊虫以他的身体为寄宿,且会遵从下蛊之人的操纵,左右沈椴的意识,而下蛊之人就藏在使臣当中,使臣在永元朝待了十余日我一直平安无事,直至他们启程回乌护国的第三天,我才出现怪异的症状。所谓怪异,就是我的行动完全不听自己的大脑指挥,沈椴做什么我都会跟着做什么,举手投足像提线木偶一样,最后沈椴来到展宝阁,空着手比划取刀抽刀的动作,我便取下乌护王赏赐给我的一只佩饰金匕首,按照沈椴的比划,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千钧一发,是勾先生突然出现,打掉匕首,才救了我一命。”
竺紫琴想了想,“你中的巫蛊我略有耳闻,好像是蛊虫在宿主体内繁殖,诞出的小虫会按照下蛊者的指令转移到其他的真正的目标身上,从而间接达到伤害的目地。”
“对,先生也是如此说法,他命人将我和沈椴隔开,分别捆住手脚,让我们动惮不得,直至他找到了解蛊的办法,将我们体内的蛊虫诱出来,我中蛊的时间短,没有留下什么遗患,可惜沈椴就没我那么幸运,他是蛊虫原宿主,强行诱出蛊虫对他的身体伤害极大,以致现今,他都还是发育迟滞,口哑不能言。”
“那后来呢?”
“宫中发生这样的大事,先生只好将事情合盘托出,以求得先皇贺兰瑞的庇护,贺兰瑞不愿因我伤了两国和气,又不忍我妄送性命,最后隐藏了所有的消息,对外只称我暴病身亡,他一方面遣人追上使团通报此事,另一方面则寻了具死尸匆匆焚化,最后将焚化后的骨灰交给了返回的使团。”
竺紫琴讶然,“只见骨灰未见尸,使团的人能善罢甘休吗?”
“找了些让他们无法强行深究的托辞呗,都是先生跟贺兰瑞几经商量议定下的最为周全的托辞,当然,关键在于焚尸时先生不忘加了点东西。”
“蛊虫?”
“没错,将蛊虫与尸身一起焚化,即使焚成了灰,下蛊者也有办法从中验出蛊虫的成分,所以他们才放心地带了我的骨灰回乌护国交差。”
竺紫琴缓缓颔首,“勾先生果然是心思缜密的人,先皇是为掩盖你还活着的事实,才去除你的质子身份,将你送到洛王那儿的吗?”
“我不能再留在宫中了,正巧洛王当年也封了王,移出皇宫自住洛王府,先皇就让我跟了洛王去,至于质子的身份,呵,先皇没有明确说过去除,我想我在他眼里没准儿仍是一颗备用的棋子,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