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竺紫琴安抚了于妈两下,“走,我们过去。”
“老爷子?给老爷子请安!”人群中,竺紫琴一眼便瞧见了周奉,忙施了个礼,却见周奉仅是对她挥挥手,而一双眼仍是望着欧欣宜紧闭的厢房门,愁眉不展。
竺紫琴跟着望过去,听得房内不时地有什么东西被摔落砸碎的声音,外面,束儿急得嘤嘤哭泣,“小小姐还在屋里呢,这可怎生是好啊!”
周围的下人,一声接一声地此起彼伏,“少夫人,您消消气,有什么都可以好说好商量啊!”
“少夫人,您出来吧……”
“少夫人……”
欧欣宜又在发脾气?竺紫琴转了个身子,从人堆里寻到文儿,她挤向对方,“怎么回事儿?少夫人在闹什么?”
“奴婢也不清楚!”文儿苦着脸道,“少夫人一回来就将所有的奴婢下人赶了出来,锁死了屋门,然后不是在屋里摔东西,就是痛哭不已,怎么劝都不肯让奴婢们进去,也不肯打开屋门。”
竺紫琴长叹一声,从内心讲,她是真不愿意揽这档子破事儿,但……竺紫琴回脸盯着那扇门,至少不能让欧欣宜殃及无辜,得把周柔抱出来才行!
拨开众人,竺紫琴迈向厢房,这时,胳膊却不知被谁拉住,竺紫琴回头,原来是欧欣宜屋里的乳媪。
“大小姐!”乳媪道,“别近前,谁靠近了厢房,都免不了会被少夫人扔东西,万一真砸伤了……”
“唔,我知道了!”竺紫琴没理乳媪的警告,继续一步步靠近。
待她刚踏上台阶,只听砰的一声,不知是铜壶还是什么,就砸在门框上,竺紫琴愣了下,耳边听得身后群人响起低低的惊叫。
“欧欣宜,我不是来劝你的,你不用砸我!”竺紫琴扬声道,“何况你这样也砸不到我,不如开了门,我让你面对面砸个痛快如何?”
“滚开!”屋内传出欧欣宜的尖叫,“滚开,你这个小贱人,滚出周府,离我远点!”
“我滚可以!”竺紫琴咬咬牙,“但你先开开门说话,别逼我喊人来将门强行砸开!”
“你敢!”欧欣宜继续尖叫,“你敢再近一步,我,我就和柔儿一同撞死在你面前!”
“你该憎恨的人是我,关柔儿何事?”竺紫琴戏弄道,“你们母子俩都死了,岂不是称了我的心意?”
“滚!”欧欣宜似在跺脚,跟着又是一件器物砸在了门扇上,“你称心如意吧,啊?周府落到如今的田地,你还不心满意足吗,你这种蛇蝎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别放过我,来啊!”竺紫琴变了脸,凶神恶煞,“我就在外面,一个人在你门外,不用等变鬼,你现在就来找我算账啊!欧欣宜,别说你只会逞口舌之能而不敢面对我,我若真是你所说的那种人,现在就出来吧,出来跟我好好算笔账!”
竺紫琴如恶鬼附身戾气毕现,周府的下人全都惊呆了,周奉更是惊异地盯着竺紫琴,从未料到她还有如此骇人的一面。
向左右示意了一眼,两个健壮的男丁会意,也慢慢地向厢房靠拢,只不过他们都低着身子,尽量不让屋里的人注意到他们的接近。
沉默片刻,哐当一声,欧欣宜果然推开了屋门,屋中的她披头散发双眼红肿,脸色死白,一副形容状如女鬼,便是白天看见,也让周府上下人等受惊不小。
然更惊恐的事儿还在后面,欧欣宜一言不发,扑上去就死死扼住竺紫琴的脖子,发了狠似的把竺紫琴往死里掐。
欧欣宜的个头本来就比竺紫琴高大不少,加上竺紫琴受伤,气力更加不敌对方,眼见着她身子已在往下软时,两个男丁再无犹豫地扑上来,一人一边儿拼力掰着欧欣宜的指节。
欧欣宜不得不松开竺紫琴,可她仍是又哭又闹,嘶喊着,“让我杀了她,让我杀了她!”
欧欣宜的激烈挣扎和近乎半疯狂的状态,令两个身强体壮的下人居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其治住。
软倒在地的竺紫琴,好容易缓过劲来,脖子像火烧火燎般热辣辣地疼痛成一片。
“大小姐!”
“少夫人!”
被吓呆的仆役们此时方醒悟过来,纷纷涌向各自的主子。
“大小姐!”于妈心痛地扶起竺紫琴,看见她雪白的脖颈被欧欣宜的指甲掐得血迹斑斑,有几处还深入到肉里。
束儿、文儿等人则哭拥着被钳制住的欧欣宜,泣不成声,“少夫人,您莫不是撞了邪气,怎么会这样啊!”
周奉慢慢地踱上前,脸色阴沉地看看欧欣宜,又转头瞧瞧地上的竺紫琴,“束儿、文儿,你们还不赶紧将小小姐抱出来!”
一句话提醒了两个侍婢,她们慌忙挤入屋内,冲往周柔所睡的隔间。
竺紫琴抚着脖子上疼痛无比的伤痕,眉头却在此时皱了皱,欧欣宜闹了这么久,为何一直都没有听到周柔的哭声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炎凉冷暖
“小小姐,小小姐,你怎么了?”束儿焦急的呼唤,让屋外众人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一下子除了欧欣宜仍在哭闹着骂骂咧咧,整个院子都像是安静下来。
束儿抱着周柔出现在众人面前,文儿则在一旁帮着轻抚襁褓中的周柔,但她们俩的神色明显十分焦虑。
“柔儿!”周奉慌忙迎向两个侍婢,“老朽的柔儿如何了?”
襁褓中的周柔双目紧闭,尽管仍有呼吸,却几不可闻,且怎么唤怎么摇动,都不见醒转。
周奉忿然跌足,转身冲到欧欣宜面前,“你到底将柔儿怎么了,说啊!”
欧欣宜含着泪,望定周奉一声声冷笑,“怎么了?老爷子你在这屋里最在意的人就是柔儿吧,呵,你当我是周家的少夫人过吗,当周阗是你的儿子过吗,呵,柔儿怎么了,对啊,柔儿能怎么,柔儿是我的,是我生了她,我想如何就如何,哈!”
“疯了,疯了!”周奉气得浑身乱哆嗦,指着欧欣宜道,“把这个疯女人关起来,束儿、文儿,带上小小姐,我们走!”
“凭什么,凭什么关我,我是周府少夫人,听到了吗,我是周府少夫人,谁,谁敢关我!”欧欣宜连叫带骂又蹬又踢,却还是被两个男丁推入了屋中。
束儿和文儿痛苦地看着她们的主子,偏无可奈何束手无策,待她们抱住周柔出了房间,厢房的门重被紧紧锁死,这次是从外面压上了粗重的大锁,还加上了一道粗厚的封板。
周奉立在院中,听欧欣宜在屋里继续疯狂发泄,越发黯然神伤,“周成,快去请郎中,从今儿起,没有老朽许可,你们谁也不得让少夫人接近柔儿。”
“老爷子,让我瞧瞧柔儿吧!”竺紫琴在于妈的搀扶下,来到周奉的身边。
周奉叹息一声,未有拒绝,竺紫琴将手探向周柔的额头、鼻下,然后凑近周柔的口鼻嗅了嗅,起身道,“无碍,不过是被喂了一点天仙子,剂量不大,不会留下遗症,待药力过去,小小姐自然就会醒转,当然老爷子若不放心的话,仍可请郎中过来瞧瞧,以防万一。”
周奉看了竺紫琴一眼,“还是请郎中吧,你的伤不也得敷药么?”
“一点小伤,不敢劳烦,紫琴告退!”竺紫琴施罢礼,对于妈道,“于妈,咱们回屋!”
“等等!”周奉上前,阻了竺紫琴,“你跟欣宜之间……”
竺紫琴知道周奉怀有疑虑,便道,“少夫人想是受了刺激,故情绪难以自控,我若不激她的话,她又怎肯开门?说白了,谁会平白无故冒着差点被窒息而亡的危险去惹怒一个情绪失控的人?不是为了周家,不是为了欧欣宜,紫琴唯一惦记的,不过是懵懂不晓人事的周柔。”
周奉颔首,“老朽信你,这几句你倒是说的实话,昨日非老朽言而无信,未能等你,实在是……”
“昨日之事今朝休提!”竺紫琴打断周奉的解释,“不过我原是有些重要的消息想禀明,只是老爷子此刻,大概没心思再听了,也罢,少夫人如此嫌厌紫琴,紫琴大概亦会如所承诺的,尽早滚出周府!”
“你,你此话何意?”周奉讶然,“你刚明明说是为了激欣宜开门才……”
“是时候了,老爷子!”竺紫琴淡淡地笑了笑,“少夫人一闹,我虽自觉未做错什么,可也免不了下人们会私底下议论纷纷,所以我会考虑,考虑还周府一个宁静。”
“周府如今还有宁静吗?”周奉不屑地冷笑,“老朽现在的确没有心情和你争论,你先回屋吧,等老朽再仔细想想!”
“老爷子保重!”竺紫琴又一次郑重施礼,仿佛是道别。
看着竺紫琴款款离去,周奉怅然若失,他想不通,竺紫琴之前强硬留在周府的态度,怎忽地来了个大转弯。
还有,竺紫琴跟欧欣宜之间的可怕争执,真的仅是斗气斗智吗,说欧欣宜失心疯,却是如此憎恨竺紫琴,难道竺紫琴真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陷害欧欣宜的事儿?而因着周府被搅成了一锅粥,竺紫琴已急着开溜了?
周奉眉色转阴,回头见周成仍呆呆地傻站着,遂叱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郎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