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妈慌忙上前,一边帮着周奉捶背,一边落泪道,“老爷,老爷别这样啊,你若不撑持下去,小小姐又该怎么办呐!”
“于妈,好好照顾你家老爷吧!”竺紫琴向凤墨示意了一眼,凤墨提上了包袱,挽住了竺紫琴,两人走到门口时,竺紫琴停下,回身又道:“若有什么急事,可到得悦客栈寻我!”
“大小姐,大小姐你别走啊!”于妈哀哭起来,“老爷,你说句话,大小姐再一走,咱们周府,周府无人,还怎么过下去啊!”
但周奉恍若未闻,沉重的打击下,他已仿佛隔世之外,仅是沉浸在自我的痛苦意识中。
竺紫琴暗自叹了叹,与凤墨悄然离去,再未回头。
于客栈中安顿下来,凤墨道,“反正客栈都是幌子,紫琴,不如歇一会儿,晚点的时候,我带你回馨月苑吧。”
竺紫琴未答,反问道,“清萝呢?”
“早上我接了她回城,就让她先去馨月苑了,原准备等花荐为你配好袖箭,由清萝给你带去周府的。”
竺紫琴颔首,“临时起意决定离开周府,让大家不免都乱了阵脚吧。”
“尽管我不知你在打什么主意,紫琴,周家少夫人伤害你,我是绝对不能容的。”凤墨在竺紫琴身旁蹲下身,仔细查看她脖子上的伤痕,然后叹道,“离开也好,你一向都聪明机灵,为何竟让欧欣宜伤害到你,我实在难以置信!”
“我想看看欧欣宜到底有多恨我!”竺紫琴平静道。
“什么意思?”
“欧欣宜越是憎恨我,就说明事态越是严重,越是无可挽回!”
“你是说……”
“欧欣宜回府一个字儿都未提及被过审,反而情绪失控地大哭大闹,太反常了!”
“我可以去找易洪打探消息,只是他未必会向我吐露实情……”
“不必了。”竺紫琴道,“随着欧欣宜被放归回府,这一两天内真相自会浮出水面,在周府迎来更大的变故之前,我想我还是抽出自由身,先忙我们的事儿要紧。”
凤墨皱了皱眉,狐疑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紫琴,只要你保证别再让自己受伤,我便一切都听你的。”
竺紫琴笑,“我又不是事事都能算到,尤其身无寸功,总有意外,不过你放心,我便是阻止不了意外的发生,也绝不会想自己死在他们手上!”
竺紫琴的“他们”,自然是指王妃与贺兰元靖之流,凤墨点点头站起,去到桌边打开了竺紫琴的包袱,想给竺紫琴找一件加冷的衣衫。
包裹中,他送的玉簪赫然入目,凤墨将其取出,发现簪尾缺了一个小口,遂讶异道,“怎么,什么时候磕着了吗?”
“是啊,昨儿出殡,我原是戴了它的,后来更换了戍卫的衣物,我便将它揣在了怀中,大概跌倒的时候不小心……”
“反正不值钱!”凤墨唇边浮出了一丝笑意,“我都以为你已经将它扔掉了呢,没想到你还会戴,等平梁的事儿一结束,紫琴,我保证,定会给你买支更好的簪子。”
“还是不用了!”竺紫琴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一把抢过了玉簪,“都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然对于我来说,能叫人生出回忆的物件,依然是新不如故。”
凤墨笑着抖出一件斗篷为竺紫琴披上,“生出回忆?是指我吗?”
竺紫琴握了簪子在手,却是冷冷地转过身去,避开了凤墨含笑的双眸,“对,时过境迁人的心境也会随之改变,就如同我初入周府和今日离开,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心思,还不如留一分余地,忆着当初好些。”
“我……不明白……”凤墨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不明白的是当他以为两人心意已渐渐相通时,竺紫琴为何对他又似变了脸?
“随口感慨而已!”竺紫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回道,且立即话锋一转,“说说你的消息吧,你要跟我商量的是什么?”
“消息?噢,对”,凤墨赶紧收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拉竺紫琴在桌案旁坐下,“你知道吗,我终于从许寒林口中套出了一个重大秘密,为此我差不多耗费了一整天的光景!”
是夜,身披斗篷的竺紫琴与凤墨回到馨月苑,没待多一会儿,馨月苑的后院门打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院子。
花荐驾车,竺紫琴与清萝、凤墨三人则坐在车内低声交谈着,他们个个神情凝重,仿佛是去赴一次隆重的邀约,只是等待着他们的,却是吉凶未卜福祸难料。
马车先是北走接着西行,很快来到平梁城城西的区域,再接着径直往西,走过了一道石拱桥后,是很大一片杨柳依依的开阔地。
沿着柳林间的石板路,花荐有意放慢了车速,以尽量减低车轱辘发出的隆隆声,最后,花荐将马车停下来,寻了棵大树荫底藏了马车。
四人下车,轻手轻脚摸黑探向柳林的更的深处,石板路绕来绕去,就在他们差点以为迷失在柳林中时,一座青瓦白墙的庄院,竟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诱君入瓮
“平梁城中果然是藏了不少秘密!”竺紫琴喘息着冷笑起来,心底升起奇怪的感觉。
庄院看上去不大不小,外观朴实无华又显得别致幽静,寥寥的数点灯盏在黑乎乎的柳林间显得十分夺眼且带着几分神秘,单论庄院的格局,庄院的主人似乎不愿意彰显与炫耀,过着低调和半隐居式的生活,然稍有常识者都知道,能在平梁城中买下如此大一片地空置着,主家少说也是家财万贯的富绅。
何况偌大的柳林,仅修了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庄院,若非庄主是实在钱多的花不完,对买下的地随随便便打理了事,要么他就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意图,或是在竭力掩藏着什么,因为真正大隐隐于市的智者,是绝不会他这么个隐法儿。
“紫琴,你留下,清萝负责保护你,我跟花荐进去查探一下究竟!”凤墨做了分派,却被竺紫琴拉住衣袖。
“千万别惊动了他们!”竺紫琴道,“实在无机可乘,就赶紧退回来!”
“我心里有数!”凤墨朝花荐招了招手,两人猫着腰,如影子一般朝庄院接近而去。
竺紫琴眼见着他们的影子翻墙而上,跃入了庄院中,心里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千万,不能出了差错,凤墨!”她暗暗祈祷着。
这天夜里,许瀚星难得地留在了自家府上,一是他找了多方关系,都没有许寒林的任何消息,这让他寝食难安坐卧难宁,二则青长英进了府衙,多少都有些不好的谣言流传出来,加之平梁城严控出入之后,梅元观的生意因此受到影响,比之前冷清了许多,自然许瀚星也就泄了气,有点心灰意懒,懒于再夜夜亲躬,检视梅元观的生意了。
正百无聊赖,斜靠在卧榻养神,许瀚星一边琢磨着接下去该从何处入手,寻找大哥的下落,外面却忽听下人来禀,说是有人送了封信进来,定要许瀚星亲启。
许瀚星狐疑起身,看了一眼下人手中的信函,封面上的字体他极为熟悉,竟是大哥许寒林之亲笔,惊得许瀚星未有多想,慌忙一把拿过信函,拆出内信便读了起来。
很快,读罢信的许瀚星脸色变得铁灰,他趿了鞋,急急忙忙叫下人为他更衣。
下人不明就里,提醒许瀚星亥时已过时辰已很晚,然许瀚星却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下人只管去备好车,不一会,许瀚星在夜色中匆匆出了门儿,马车狂奔着消失在街巷口。
同一天夜里,易洪刚刚躺下,尚未来得及合眼,即见窗外似乎有人影闪过。
“谁!”易洪大喝一声,忙翻身坐起,一手已抽了压在枕头下的朴刀。
话音未落,一封白色的物件从窗户的罅隙处落下,坠落在地后还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易洪又一次大喝,然窗外已无动静。
易洪警惕地移近窗扇,撩开窗扇的一角往外逡巡了一遍,院子静悄悄的,哪还有外人曾来过的踪迹?
易洪犹豫片刻,晃燃了火摺,点亮了桌上的灯盏,最后捡起地上的物件拿在手里一看,原来是一封既没有书写收信人姓名也没有落款的信函。
用手摸了摸,内中除了夹着一件硬物,似乎还有薄薄的一页信纸,易洪取出硬物,发现竟是一支精致的金簪,萤火虫的样式,虫尾处还镶嵌着油润的南红珠子。
待他再抽出内页细看,见上面仅书有寥寥数语,可读完信中的内容后,易洪的脸色变了,一变再变。
连夜披衣出府,易洪马不停蹄赶回府衙,直奔后院,很快等他再度出了府衙时,身边已多了一个人,那人正是平梁府尹余宗北余大人。
余宗北边走边整理衣冠,显见他如此狼狈,皆因梦中被人打扰,是从床上给硬拉起来的。
牵过马,易洪将马缰递给余宗北,两人顾不得乘车,除了出门仓促外,还因为骑马可以更快更方便些。
飞身上马,余宗北急鞭驱策,易洪尾随其后,两人两骑,同样也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他们走后,府衙外的隐秘处转出一人,冲着他们的背影微微笑起来,“好戏开场了,竺紫琴,你这是要唱一出大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