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么个称呼啊?”司马获大摇大摆来到近前,象征性地拱了拱手。
“小女子竺紫琴,司马寨主请坐!”竺紫琴不起身也不回礼,仅是抬手示意了对方一下,又道,“寨主的手下看来很是偏好墙头啊,他们不下来吗?”
“随他们吧,姑娘独身一人,我要是左右环侍,岂不显得我司马欺负弱小女子,以声势压人?”司马获说罢一撩衣袍,也不管石凳是否干净,便在竺紫琴的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
“司马寨主反悔约定突然变卦,扣下了我们的货,难道就不是以声势压人吗?”竺紫琴冷冷道,“我还以为司马寨主雄霸卞云山多年,好歹是条汉子,多少都会讲点江湖信义,谁知……”
“呵,姑娘心里有气,口舌不饶人,在下当不与姑娘计较,货物一事暂且不提,我先问你,你遣来卞云山的两名手下说你是他们家姑娘,他们口中还有一位爷,这位爷他怎么没来?”
“司马寨主是觉得我一个人来赴会做不了主还是觉得我们不够隆重恭迎?”
司马获抬手,“非也,我不是个讲究太多规矩的人,更怕繁文缛节,直说了吧,我也知道你们一伙人中,你也才是那个一锤子定音的人。”
“既然知晓,司马寨主又何必管我家爷的去向?”竺紫琴想了想,“哦,明白了,司马寨主是怕我在这边约谈,我家爷则追踪货物而去,寨主放心,就算我们想夺回货物,也得先礼后兵不是吗?”
司马获哂笑,“夺回货物?你们人手够吗?”
“寨主觉得稳操胜券?”
“要是你们人手够,何必要枉费周折的找我们?”
“那是有我不想动用其他力量的原因,但逼急了,世事难料呢,寨主!”
司马获眼珠转了转,“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至少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是吗?”
“如此就要看寨主对于毁约是否有合理的缘由,以及我们是否还有无商谈下去的必要?”
“先回答我的问题,姑娘,我说了,暂且不谈货约之事。”
“寨主为何对我家爷的行踪这么感兴趣?”竺紫琴用审度的目光瞧定司马获,觉得对方精明,是个擅于坚持主见的人,但看上去并非属于城府很深之流。
司马获此时也在凝神盯着竺紫琴的一举一动,他沉吟半晌,忽然笑了,“原来如此!”
竺紫琴眉梢微动,“寨主何意?”
“我是好奇,姑娘独身赴约,为何如此镇定,想来你们所说的爷必定就在附近接应着你吧!”司马获充满自信道,“姑娘聪慧,安排周到,连我等一路行来亦未察觉附近有所埋伏,看来,与姑娘一晤果然未叫在下失望!”
竺紫琴心下一沉,显见司马获的防备之意也是颇重,怪不得他一直追问凤墨的所在呢。
“就仅仅是没有失望吗?”竺紫琴笑了一下,“寨主不担心我埋伏更多的高手,先拿下寨主,再用寨主换回我的货吗?”
“姑娘都说了,还没到那一步,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司马获泰然自若地笑道,“能潜藏在附近而令我不察,你们的爷想必是个中高手吧,此时你我都没有更多的埋伏,可以算是坦诚相见了,何不妨将你家爷也叫出来见上一见?”
竺紫琴轻轻蹙了下眉,司马获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为何坚持不肯商谈货约之事,偏要见凤墨呢。
淡淡一笑,竺紫琴樱唇浅启道,“换作是我,寨主,我不会想见这位爷的,一旦相见,他日狭路相逢,彼此的面子都不会太好看。”
“噢?”司马获略显吃惊,“他是官道上的人?”
竺紫琴未置可否,只是偏转头望了院墙方向,“寨主想摸清我们的底细,殊不知一山更有一山高之理?单是一张迟龙堂的令牌还不够给足寨主的脸面吗?”
司马获没有立刻答话,他将一手托住了下颌,敛眉深思着什么,片刻后才道,“我敬佩姑娘的胆识,敢在平梁府生事,当时我就觉得姑娘非一般人物,今日一见,姑娘果真不简单!”
“寨主想说什么?”
司马获放下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坦白讲,我之所以答应帮这一把手,除了谋点偏财外,还真想摸一摸你们的底儿,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在老虎嘴上拔须,至于迟龙堂,我不怕你笑我说大话,他们远在京城,从不曾插手平梁境,所以我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就算给他们三分薄面,也还不至于劳动我和弟兄们走平梁府这一遭。”
“我猜到了,寨主敢带走我们的货,自然是没将迟龙堂当回事儿,那么寨主……是想将偏财变成正财?”
“不,我说的是最初答应你手下的时候,我只当是闲来无事,顺手捞一笔,可我现在改主意了……”
“嗯,寨主又有什么新打算?”
“和你透点消息吧,姑娘!”司马获略一哂笑,望定竺紫琴道,“你的人前脚走,我和弟兄们便收拾家当后脚跟来平梁府,在赴平梁府途中,我们意外发现了一名摔下山崖的重伤者,据他自称,他是平梁王府的人,名叫弓良!”
第二百零三章 掌握主动
有意顿了顿,司马获直接挑明道,“他是被你的人击杀坠崖的,姑娘!”
竺紫琴的眉目中看不出丝毫惊慌之色,缓缓地她说道,“你信他所言?”
“我当然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没必要骗我。”司马获随即再道,“何况此番行动,你手下那位姑娘明显受了伤,还有另一名叫沈榭的后生并未露面,他受的伤更重吗?”
“寨主搭救的人如何了?你道人之将死,难不成他已经……”
“没错,他耗尽了全力挣扎攀上崖,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竺紫琴垂下眼帘,看来司马获潜入平梁城之前就已开始对他们劫货的目的产生了怀疑,难怪他会改变主意。
“就算那人所言非虚,可……”竺紫琴故意叹气道,“我的手下的确遇袭,然他们事先并不知道袭击他们的是平梁王府的人,还以为路遇歹人,别说他们,换做你司马寨主,突然被不明身份者偷袭,也会拼死相博吧?”
“理儿虽不错,然他们出事之处离卞云山并不远,姑娘以为平梁王府的人为何会跟着他们到了卞云山?”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认错了人,兴许……”竺紫琴的眼眸中忽然浮出一丝讥诮,“那人是去联络司马寨主的,没成想偶遇了沈榭他们?”
司马获的脸色冷沉下来,“姑娘是暗指在下与平梁王府有关系?我看姑娘此番约见毫无诚意,要不咱们改日再商吧!”
“小女子信口一说,司马寨主何必介怀?”竺紫琴亦换了口吻,沉声道,“至于诚意,寨主没打一声招呼便擅自毁约且不论,单论今夜,我赴寨主之约的原因简单明了,可寨主呢,绝口不愿和我商议归还货物之事,反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寨主的诚意又何在?”
“姑娘担心货,呵,我可以明告诉姑娘,你那批货固然市值不菲,可我司马绝非食言而肥的人,更不会坐地起价,落井下石,然咱们既然打上交道了,我就得问个清楚明白,你们到底什么来路,所为真的只有区区六车香料吗?”
竺紫琴冷笑,“兜了半天,原来寨主还是在查我们的底儿啊!敢问寨主每次下山做生意,都是摸清了对方的来路才下手的吗?”
“姑娘非平梁本地人,有所不知,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带领弟兄们之所以能在卞云山占山为王,数年间安然无恙,并非是我们兄弟兵强人众,比邱川府和平梁府围剿我们的官兵都厉害,而是我们有自己的规矩,什么生意做得,什么生意做不得,我们从不会违越这些规矩,方能保得今朝之势,所以姑娘说对了,摸清来路乃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竺紫琴低声重复着这一句,若有所思,从司马获的话间来看,他似乎并不像是与贺兰遥达成了什么协定,或者他仅是看出了贺兰遥的围剿非尽全力,故才错误地认定是由于他的谨慎,平梁王才会每每放他一马。
“照寨主的意思,”竺紫琴盯着司马获道,“若我们的来路可疑,咱们的协定就算彻底黄了,寨主会将六车货如数归还失主是吗?”
司马获低下头,像是十分犹豫,隔了会儿才道,“山匪劫货岂有归还之理,不过我们可以找几个人假作落荒而逃,弃货于道,不是吗?”
竺紫琴想了想,“寨主经营卞云山多年,想必颇是辛苦了,一方面要对抗邱川府的围剿,一方面又要应对平梁府,寨主想过没有,虽保得眼前苟全,焉知将来还能无恙到几时?要知道无论谁登上皇位,朝廷对匪寇的态度都绝不会变,总归是要持续清剿下去的。”
“不用姑娘说,我当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朝廷要围剿我们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卞云山的安危就不劳姑娘费心了!”司马获说着,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来,“可姑娘若是有意与平梁府为敌,那我只能奉劝姑娘,早撒手早平安,免得有朝一日人头落地时,姑娘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