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看起来,后者的风险性似乎要小一些,因为无论她灵若打探到了什么重要消息,她都很难单凭自己的力量去对付薛王妃,倘若必需要寻找一个帮手的话,她还不如一开始就将竺紫琴引入她希望看到的路途上,且还可以因此取得竺紫琴的信任,让对方对她的防备越来越少,直至完全除掉戒心。
可她身在王府又该怎么及时联系到竺紫琴呢?难不成要到周府去找?肯定不行,她不能在周府露面,也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她接触过竺紫琴,该怎么办?灵若拿不定主意,徘徊间她不知不觉走出了王妃的别院,看到王府其他地方仍悬挂在各处的白花与帐幔,瞬时想起了姚氏尚在停灵期,对了,再过两日就该给姚氏下葬了!
灵若一想及此,呼地松了口气,下葬之日,她轻轻地笑了笑,再好不过的时机。
“进来吧。”竺紫琴放下茶盏,忽而对着门外道。
于妈诧异地循声望过去,就见凤墨推开了屋门。
“凤大人来了?”于妈赶紧道,“老奴去给凤大人沏茶!”
“青长英没事儿了?”其实看凤墨的表情,竺紫琴就已经得出了结论。
“你不担心他在余宗北面前将咱们供出来吗?”凤墨坐定,反问了竺紫琴一句。
“供出来也无妨,他是东家,咱们是雇下的制香师,一次都没去过吟风香舍,能如何?”竺紫琴不经意地答道。
“余宗北和平梁王府的人都会怀疑咱们的。”
“我知道,越来越危险,不过青长英顾忌着元荣,未必会道出真相。”
“怎讲?”
竺紫琴似笑非笑,“私自挪用王府香料开店制香,意图售卖牟利,单此一条就是死罪,贺兰元荣必会教青长英说是制香以自用,既然他们纠结在脱罪上,供不供出咱们都无关紧要,影响不了大局了,青长英那么聪明的人,又何必多此一举?何况他明知,从未告诉过我们香料来源。”
“也就是他自作自受?”凤墨长叹,“贪欲之念,世人皆难免之,可贺兰元荣倘若真能救他脱罪,他必会来找咱们的麻烦……”
“的确!”竺紫琴沉下脸来,精致的容颜笼上一层淡淡的忧虑,“那我也不能眼看他身首异处,计是我所设,我必要承其后果。”
凤墨凝目半晌,摇了摇头,“你的心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硬,至少我觉得你设计之时,就该知道已置青长英于死地,否则就可能是我们的死地。”
“我还剩一手后招,现在还不到用的时候。”竺紫琴抬眸,“然我得预先告诉你,我的后招到底管不管用,尚还未可知。”
“呵,你每次不能十分肯定的时候,怕总有八九分的把握吧?”凤墨没有多想,只是本能地选择了相信竺紫琴的谋划。
“这次有点不一样……”竺紫琴半垂下眼帘,眸色变得幽深不见底,似隐含着无法言述的哀凉。
“噢?那我倒真想听听你的后手是什么了。”
“还不到时候!”竺紫琴坚持道,“正如我答应给你一个交待,都尚未到时候。”
凤墨沉吟片刻,“好吧,我不打听了,周老爷子那边如何?”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多亏临行之前,你假造了一张出货单。”凤墨由衷道,“否则周府怕就会先报官了,而有了那张单子,等他们察觉不对时,已无法再报车马失盗。”
“货单仅是为了对付王爷查证的,而周老爷子虽怕给周府招灾惹祸,固然隐瞒不敢再报,却一定会对我们怀恨上。”
“你去他屋里没跟他说通吗?”
竺紫琴未答,半晌后道,“我尽力了!”
“没事儿……”凤墨抬身刚想安慰竺紫琴,却听得竺紫琴接着道。
“还有我去他屋里,并不单单是为了解释借用车马的事儿。”
第二百章 临时约变
“怎么?”凤墨俊眉微挑,“你,你发现了什么吗?”
“奇怪就奇怪在这一点上,我在周老爷子的屋中可以称得是一无所获,尽管他常用的子兰香对他的病情毫无助益,反而会在他病发期间导致病状看上去更似严重一些,但子兰香却绝对不是周奉发病的诱因。”
“你肯定?”
“子兰香香气温软绵藉,有安定心神调和内息之功效,是体弱多病长年沉疴缠身者经常选用的香料,医馆也常会建议病人使用这种性温助眠的焚香,尤其在睡眠较差时焚用效果最佳,至少我还不曾听闻有人因此种香引起胸闷气喘之类的疾病。”
“所以你怀疑周奉的病时好时坏乃有人故意为之的猜测不成立了?”
“不,有人故意作祟是肯定的,只是我还没找到他们的方式方法。”
“这周府里除了那对活宝,怕也无人敢对周老爷子怎么样,与其在老爷子的屋里找线索,我总感觉还不如小夫妻屋里的线索多。”
竺紫琴苦笑,“我也知道,然人家不欢迎我登门,即使登门了也不会允许我随便乱看,所以……”
“良医说了。”凤墨又道,“即使老爷子的哮喘不频繁发作,他自身的体质也是油尽灯枯之象,没用的,紫琴,你救不了他。”
“谁说我想救他?”竺紫琴暗叹着,回眸望向窗外,“我不过是想他认清人心险恶的现实而已。”
“若你有了证据,告诉他真相,你想没想过,将可能彻底击垮周奉,至少他现在还在为了周府上下勉力支撑。”
竺紫琴半晌未答,迟疑后道,“他想要获知周妙失踪的真相,我以为他是有些心理准备的。”
“有心理准备同事实摆在眼前是两回事儿。”
“对,周奉得知真相之时,他撑到现在的支柱也会坍塌,除非我们永远不说出真相,但……”
“但看到始作俑者不能受到报应,咱们也会寝食难安,对吗?”
竺紫琴眼波一转,最后直视着凤墨清澈透亮的黑眸,“你告诉我该作何选择?”
凤墨微微抬了下手,“罢了,横竖都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等找到证据再说吧。”
竺紫琴认同地点点头,随即转开话题,“清兰上路了?”
“还有件麻烦事儿,卞云山司马获指明要见你我,否则他们会扣下香料,拒不交易。”
“司马获?你不是说他没来平梁府吗?负责劫香舍的都仅是他手下的小喽啰。”
“他来了!”凤墨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他与劫香舍的喽啰是分开走的,现在他本人仍藏匿在平梁城的某处。”
竺紫琴微眯了双眸,“卞云山的匪贼到时,是清萝负责安顿他们的,她却没有看到司马获,如此说司马获很可能先就潜进平梁城了,为的是暗中查探城里有无异样,会不会是个陷阱!”
“我跟你的看法一样,看来司马获背着山匪之名,倒也并非全然草莽之辈,行事可是一点儿都不鲁莽啊。”凤墨感慨了一下,接着道,“据我猜想,他肯定还带了其他手下潜进城中,绝非单人匹马。”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换了你也会疑心。”竺紫琴淡淡道,“可我不明白的是,他们都已经得手了,马车也已出了平梁城,他们在我们事先定好的地点拿走我们预支的一半银票,再帮着把清兰他们送出平梁境,就可以拿到全部酬金与交易的银两,为何司马获要反悔,擅自改了约定的交易条件?他们为匪为贼,从卞云山赶到平梁城不就是图个钱财吗?”
“是啊,我也甚是不解。”凤墨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据清兰说,司马获的新条件是临出城前,匪贼中的小头目让清兰带话给我的,你也知道清兰押着你叫她带往京城的货,得随着六车香料一起出城,当时,我就在远处盯着他们,见清兰朝我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我便心知有异,于是等他们走远后,我也跟着出了城,在原本约定的交易地点,我却只见到了有迟龙堂的人在,清兰很无奈地告诉我,匪贼人多势力众,她不便硬拼,只好眼睁睁看着匪贼们运走了香料。”
“那么匪贼没有说司马获要在何处见我们吗?”
“若我们同意见面,今晚就去昨夜暂时藏匿六辆马车的无人空院,在院内等司马获的到来。”
竺紫琴冷笑,那间无人居住的空院是花荐临时找的,司马获若知道确切位置,足见他在一直盯着自己人的行动。
“清兰和清萝手上都有迟龙堂的令牌,清兰身边还带着迟龙堂的人,迟龙堂的面子司马获也不给吗?敢扣下迟龙堂要的东西,司马获的胆子不小啊。”
“他说相信了我们共发一笔横财的话,从卞云山赶来劫货,就已经是给足迟龙堂的面子了。”凤墨道,“最主要的是,清兰本打算预支给匪贼的一半银票,他们也没有要。”
“也就是我们想拿回这批香料,就必须要见司马获了?”
“还包括清兰的货!”凤墨重重叹了下,“现在人在他们手上!”
“这可是不小的麻烦!”
“虽然他们答应,会帮我们好好照看着货,但……”
“别说了,轻重厉害我都明白!”竺紫琴断然道,“无论司马获是否守信,我们都别无选择,必须要见上他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