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桃依旧是闭着眼睛,眉心间却是不经意地多了几条沟壑。她倒是很想问问连翘,自己真的很可怕吗?
沉默了半晌,她又开口问:“那只玉镯对你很重要?”
连翘手下动作一滞,轻轻点了点头,“嗯……”声音很小,如若不仔细听,完全听不出来。
“那就把它收好了吧。”谢小桃淡淡回应道,但凡每个有故事的人的背后,身边都会有一两件可以念想的物件。连翘的是镯子,而她的则是那块玉锁,虽然明知道回谢家无望,但空闲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也可以聊表相思……
夜越来越沉了,光秃秃的枝桠上停留着一两只飞倦的鸟儿。它们将头蜷缩进羽翼之下,希望能挨过这寒冷的夜。只要等到太阳出来,它们便又可以向南迁徙。
在它们的眼中,新生的开始便是黎明,可于谢小桃来说,希望的始端究竟在哪里呢?
她又做噩梦了,混乱的梦境里到处都是被血水染过的痕迹。她听见了储沂烨的声音,“谢小桃,凭你一个弱女子也想与本王对着干?别痴人说梦了!你连侍郎府里的人都动不了,更别说是本王了!”
浓烈的恨意在她心底铺陈开来,她好恨,恨得她照着对方就扑了过去,却是扑了一空,旋即,是一片黑暗,“储沂烨,你在哪里?!有本事你出来!”
回应的她却是呜呜咽咽的哭声,声音不大,像是被人刻意压下的结果。
谁?谁在哭?谢小桃疑惑,竟是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屋子里没有掌灯,只有一室朦胧的月光,浑浑噩噩中,只听得那哭声还在耳畔转悠。
她蹙眉,侧过了头,却见一名头发披散的白衣女子,正在小凳上抽泣,登时又吓出了一身冷汗,“谁,谁在那!”
128大发雷霆
声音落下,竟也是把正在抽泣地白衣女子吓了一跳。
白衣女子身形一颤,不知是用帕子,还是衣袖擦了擦眼泪,才微微侧过了头,怯懦地说:“小姐,是奴婢……”是连翘。她一边说着,一边跪了下来,“奴婢该死,打扰了小姐休息。”
谢小桃起身,向着连翘走了过去,“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连翘低垂下头,不知如何回答,同时又悄悄把手背到了身后,尽管做得小心翼翼,却还是没有逃得过谢小桃的眼睛。
谢小桃黛眉一竖,严厉地问:“你在身后藏了什么?”
“没……没什么……”连翘支支吾吾地应着,又把背在后面的手紧了紧,显得十分紧张。
“拿出来!”谢小桃的声音又提高了许多,哪里还寻得见以往的温柔可人?
连翘怔了怔,最终还是不敢忤逆了对方的意思,乖乖将手从后面绕了过来,却仍是紧紧攥着,不肯松开。
借着月光,谢小桃依稀可以见到用来包裹着的帕子,冷声命令道:“打开!”看得出,她是真的生气了。
生性胆小的连翘哪里见过谢小桃如此模样?一颗小心肝早已被吓得抖动不停。她紧紧咬住嘴唇,颤巍巍地打开手掌,将手里的物件呈到了谢小桃面前——是几块玉镯的碎块。
谢小桃冷冷一笑,“就因为这些东西,你大半夜的搅合我睡觉?”她将那些碎块连同着手帕一块拿了过来。
手心空了,连翘却觉得在那帕子的下端拴着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另一端系在她的心间。被这么一拽,整颗心就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她惶恐道:“小姐……”
谢小桃哪里会理会她的心思?鄙夷地闷哼出声,“你大半夜的在我房间里嚎丧,就因为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小姐,奴婢没有……奴婢不是故意的……”连翘委委屈屈地解释,“这玉镯是奴婢的娘留给奴婢的,奴婢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娘亲的遗物,才会没有忍住哭的。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您原谅奴婢吧!”
“你半夜不好好当值,净看着这些死人的物件,是不是存心触我眉头啊?”谢小桃愤怒地指责道,根本就听不进去连翘的解释,“我看你是精力旺盛得可怕!给我出去跪着!”
“小姐……”连翘更是泪水涟涟,“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奴婢是因为……”
“够了,出去跪着!”谢小桃呵斥,抬手指向了门外,“等你从外面哭够了再给我进来!”
连翘被吓傻了,仍是不死心地看了眼对方手里的东西,但终归还是没有胆子开口要。她颤抖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外面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像拴着千斤巨石一般,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抬起脚。
她知道自己犯了错,却没有想到谢小桃会这般生气,想到那一张凶狠万分的小脸,她便知晓,恐怕连娘亲留下来的唯一的一点念想都保留不住了。
她不敢怨谢小桃,只怪自己没有生得好眼力见,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小姐的房间里哭。
外面风疾,凛冽如寒冬,打在连翘挂着泪痕的脸上,痛如刀割,一刀接着一刀,生生要将她的脸毁容,然这样的痛苦,却不及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她真是该死,为什么不好好地保管好娘亲的遗物呢?
……
夜在连翘的忏悔中慢慢逝去,可惜,狂风依旧。
清晨,醒转过来的绿屏按时去为谢小桃打水,才一走出房间,便看见跪在地上的连翘,不由得生出几分困惑。奇怪,绿屏不是应该在房间里伺候小姐吗?怎么跑到外面跪着来了呢?
看着那身体冷得发颤的女子,绿屏明白,恐怕连翘已经在院子外面跪了很久了。她迈开步子,想要去询问个一二,却是被一旁的崔妈妈拦下。
崔妈妈和颜悦色道:“还不快去打水,可别耽误了小姐梳洗。”
绿屏只好收敛起自己的那份好奇心,听话地向着外面去打热水。
直到走回来时,连翘仍旧是在院子里跪着。她皱了皱眉头,推开门扉,缓步走了进去,迎上来的则是一句责问。
“今儿个,动作怎么那么慢!”严厉的声音着实是把绿屏吓了一跳。
“小姐,您怎么了?”她问。
谢小桃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问这么多干什么?还不快些伺候我梳洗!”
绿屏不敢再多言一句,老老实实地帮着谢小桃洗脸,梳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掩好木门,适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负责管教的陈妈妈凑到了她的身边,好奇地问:“四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火气?”
绿屏也是委屈,不悦地撅起了小嘴,“多半是没睡好吧。小姐睡不好的时候,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沾火就着,所以啊,你们还是都别惹她,能提着脚尖走,就尽量别发出声响,免得吵到小姐了。”说的时候,她也是十分谨慎。
陈妈妈仍是怀疑着,总觉得谢小桃这火气来得令人费解。她暗自纳闷着:四小姐与人一向友善,待人也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怎么没来由地就发了这么大脾气?
正值思索间,谢小桃却突然打开了窗子,“都闲得没事干了吗,一个个的躲在房檐下面嚼舌根?!”她抬起眼,看向了正在院子里打扫的崔妈妈,吩咐道,“崔妈妈,先来我房间打扫。里面落了那么一厚层的灰,你是没看见吗?”
崔妈妈没有辩解,从如画手里接过用来打扫水盆抹布,恭顺地向着谢小桃房间走了进去。
两扇被漆成朱红色的木门又被关上了,彷如一堵诡异的墙,生生把房间与院子隔绝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绿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老天爷,崔妈妈是个好人,您可别叫她冲撞了小姐,再被调回原处啊。”
“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如画不解。崔妈妈虽然只做着粗使下人的事情,但不难看出来谢小桃对崔妈妈的关心,何况崔妈妈还是谢小桃特意找陈玉珍要来的,好不容易要了过来,又怎么可能轻易遣回去?“小姐只是脾气大了些,又不是不明事理的!再说了,以前你和红儿跟着小姐那么久,还不曾听说,她看不顺眼,把你们撵走的!”
绿屏伸出手指,在如画面前晃了晃,“以前,小姐身边是无人可用,可现在不一样了,院子里的人多了,干活的人也就多了。现如今,花槿阁里又不是只有崔妈妈一位老妈妈,小姐想赶走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陈妈妈骇然,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四小姐回来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怎么以前就没有听说过,她脾气大呢?”
绿屏紧张兮兮地看了看紧紧闭着的木门,将陈妈妈拉远了一些,“那是您没看见!这事,问我就再清楚不过了。以前的时候,小姐比较依赖红儿。我呢,就像是个打杂的,每次小姐发脾气,还不都得硬抗下来?哪怕对方是无理取闹。咱们做下人的,哪里敢怨恨主子?”她无奈道,“再说了,如果我把这些事情泄露出去,那我也离着被遣回大厨房做粗使丫鬟的日子不远了。比起在大厨房做粗使丫鬟时的那些活计,挨几句骂根本算不得什么。”
相似小说推荐
-
瓷骨 (酒澈) 磨铁VIP2015.1.23完结明朝成化年间,宦臣掌权,暗险蛰伏。一起误杀,令她从景德镇不谙世事的少女,变为淮王府寄人篱...
-
朱门锦绣之宠妃至上 (沐榕雪潇) 潇湘VIP2016-01-18完结她是名满天下的才女,被人设计陷害,所嫁非人,当掺有巨毒的“补药”送到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