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听说……山上的师兄们都对你疼爱有加,嗯?”他眯了眯眼睛,阴阳怪气地说道。
“噗嗤——”夏如安闻言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山上根本没有什么师兄,师父早年是收过一个,可早学成下山了。我是逗你的……”她笑得眼睛弯弯的,继续不怕死地说道:“至于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看那边挂着那么多画像不就知道了?”
“好你个小丫头,竟然还敢取笑我!”皇佑景辰一把捏住她的鼻子。
夏如安一脸笑意盈盈,满眼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而后伸出手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闻到那熟悉的好闻的味道,一颗因重见而躁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但似乎又跳跃着独特的莫名的悸动与憧憬。
皇佑景辰收紧手臂,手掌覆在她的后脑勺上,轻抚着她的发髻。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如安”二字,仿佛为了此刻这一幕,已经不知受过了多少日日夜夜思盼的煎熬。
两个人好像回到多年前,一起住在这玄阳殿的光景。相互依偎,相拥而眠。仿佛那分离的三年又三年,不过是此刻床笫之间所做的一段漫长而悠远的梦。
……
翌日,夏丞相府中隐约传出一阵女人的啼哭声。
夏如安看着面前抱着自己泣不成声的女人——她多年不见的已经变得有些清癯苍白的母亲,顿时心底产生了浓浓的负罪感。从小,这位娘亲有多疼爱自己,她真真切切都是感受到而且记在心里的。
还有太后也是,方才见到自己的时候,激动地抱着她,一边哭一边埋怨。这一世虽说是生活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宫廷侯爵之地,却还是有人真心在关心、疼爱自己的。
“如安不孝,这几年让你们牵挂了。”她一边安抚着她母亲,一边说道。
“好了好了,”连夏九嵩见到这一幕都红了眼眶,“回来就好,没事就好。看这一眨眼,女儿都长成大姑娘了……”
“是啊,是啊……”夏夫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赶紧放开她,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上一回见到你,你才到娘这里……可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娘亲,娘亲,”突然一道软软糯糯的童声传来,“这就是姑姑吗?姑姑长得好好看……”
“钰儿……”一女子开口,语气中略带责备。
夏如安这时注意到一旁的女子,端庄而有气度,明朗秀丽的眉眼中带些英姿飒爽的味道。一眼看去虽不惊艳,却很耐看。
“这位就是大嫂吧。”若不是昨晚听皇佑景辰说起过,光是看这样子,倒真猜不出她是个懂得刀枪棍棒、排兵布阵的女子。
沐婉向她行了个礼:“沐婉见过皇后娘娘。”
夏如安见她言行举止端庄而自然,毫无矫揉造作之势,便回以欣赏的眼光,并对一旁的夏天昊说道:“大哥娶到位好妻子,有福了。而且……”她看了看那身量娇小,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小女孩说道,“还为你添了个乖顺可爱的女儿。”
夏天昊闻言一笑:“这鬼丫头可是闹得很,若说得上乖顺,这世上可再没有不乖的孩子了。”
小娃娃抬头,鼓囔囔地问身边的女子:“娘亲,娘亲,爹爹是不是在说钰儿的坏话?”
沐婉笑着亲昵地抚抚她的小脑袋:“没有,爹爹只是在说你和他小时候很像。”话刚说完便引得众人一阵笑声。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用过午膳,夏九嵩将夏如安单独叫到书房中商量事情。夏如安见他脸色严肃,已经猜到一些事情的始末。
“父亲想说的事情,可是和府外的守卫有关?”夏如安脸色渐冷,“我听说是因为几日前有刺客闯入家中,皇上才指派了一支精兵保护。”
夏九嵩摇摇头,“守卫的士兵是皇上派来的不假,但刺客一事只是幌子。真相是……朝中局势动荡,皇上唯恐我们一家会遭奸人所害。”
“父亲的意思是……”夏如安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右相一派有动作了?”
夏九嵩如实地点点头:“皇上不久前曾秘密召见我,将以右相和太贵妃为首的一党人私下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告诉了我,只是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行动……”
“父亲告诉如安这些,是希望如安帮助皇上?”按理后宫是不得干政的,她爹爹明知如此还是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必定有其中的缘由。
夏九嵩正了正神色,语重心长地说道:“爹爹年轻时助先皇打天下,后来一心辅佐先皇和皇上,忠心尽责,敢说从未有过半分懈怠。最不愿见到的,便是奸臣当道,江山易主。你是爹爹的女儿,亦是一国之后,爹爹希望你能够在国家危急时刻陪伴在皇上身边,不离不弃,夫妻一起共渡难关。”
“女儿会的。”夏如安定定地看着他,眸光坚如磐石。
一场阴谋正悄悄酝酿在风平浪静的假象之下,等着悄悄拉开暴风雨来临的帷幕。
☆、平叛
这天,夏如安还在用早膳,芊素便心急地从外面回来,神色紧张。
夏如安忙将其余人支走,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以芊素的性子来看,她这么慌慌张张的,定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说吧,出什么事了。”
“回主子,今日早朝之时,右相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夫人其实是前先贵妃,还是害死前先帝的主谋。”
夏如安眉梢一挑:“我娘?你说我娘是恒伟皇帝那个暴君的贵妃,还把他给杀了?”她眉头在不知不觉中蹙起,从她爹爹从不让她娘进宫甚至出门,宫里来人的时候还刻意让她回避等等反常的怪异行为来看,事情并不是不可能。“可有证据?”
芊素点点头:“右相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年前遣送回家的曾服侍过前先贵妃的老宫女,还有前先贵妃的画像,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夏如安闻言眉头紧蹙,右相这一招,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皇上那边怎么说?爹娘他们可还平安?”
“据说当时朝堂上十分混乱,右相一派在大臣中间煽风点火。皇上不得已,只好下令将夏丞相一家先软禁在夏府内,此刻正在御书房内和几个心腹商量对策。”
御书房内,皇佑景辰确实正和几个信得过的臣子商讨。直到外头传来夏如安的声音,他才叫他们先退下。他看着她含怒推门而入的样子,像极了她初入宫时,误会自己而胆大妄为地爬上桌同自己理论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
“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她看着那笑得开心的男人,怒气更盛。
皇佑景辰待她走近,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都知道了?”
“是啊,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夏如安平静地说着,眼眸中透着的却是和语气浑然相反的意思,似在责备,又似有不悦。
皇佑景辰将她的脸扳向自己,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眸:“你在生气?生气我下的命令?”
“是,我在生气。”她同样认真地盯住他的眼睛,“生气你什么都不和我说,独自承担一切。”
皇佑景辰微愣,眸光渐软,随后抚抚她的鬓发,放柔了语气说道:“我只是不想……”
“我知道你不想我担心……”夏如安打断他,“可我希望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能一起去面对。”
皇佑景辰缓缓停下手中动作,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中。“那你可想好什么对策了?”
夏如安双手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肩上无奈地摇摇头,“我想……今天晚上先去家里问问情况。”
是夜,夏如安趁夜色浓重时悄悄潜入夏府,见到了大厅里踌躇不安的一家人。夏九嵩在得知她的来意后,只好一五一十地说起当年事情的原委。
“你娘亲原名叫做千冉,曾是江南名动一时的乐师,琴艺高超,也弹得一手的好琵琶。不仅仰慕者众多,更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事情发生在将近三十多年前的一个春天……”他缓缓诉说着,神情中透出无限怀恋,仿佛眼中有着一幅江南雁归时节女子温柔抚琴的画面,美好得不可思议。
这时,夏九嵩转身握住身边妇人的素手,眸中柔光无限地继续说道:“爹爹与你娘亲相识,并有幸得到你娘亲的青睐,我们两人互生爱慕之意,不久便私定终身。”
“谁知……”他突然顿了顿,脸色起了变化,“那时的前先帝喜好美色,荒淫无度,听闻你娘的名号之后,便派人强行接她入宫,一睹真容后,更是直接给了贵妃之衔。我为了见到你娘,刻苦读书,不远千里地上京赶考,终于在第二年考取了功名,做了朝官。你娘在宫中为保自己的清白,不惜以死相逼,忍耐了整整三年。第三年我便追随先皇起义,重振朝纲,也让你娘重新回到了我身边。”
夏如安静静地听着,想到什么又心生疑问,“那传言说……娘亲是参与谋杀前先帝的主谋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先皇的主意,为了避免遭人非议,散布贵妃毒杀前先帝的谣言,并且下令处死贵妃。于是我们偷天换日,将你娘接出宫,改名柳玟,在府中隐姓埋名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