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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 完结+番外 (阿幂)


景宁因“沈氏”有些儿像母后,待着她倒是温和,和风细雨地将“沈氏”当年是如何出京,出京之后的经历,又是何年何时为何回的京都又盘问了回。
佩琼与翠楼一同上京的路上,将她如何从教坊脱身,又怎么会记不得从前的事,怎么到的齐瑱身边,如今又怎么回的京城,一遍遍地都教翠楼背会了。翠楼并不是个蠢人,只是生来胆怯,遇事容易慌张,不太能随机应变,看着赵王身份贵重,心上先怕了,听景宁问话,抖抖索索地将背熟的话又说了回,因她心上紧张,倒比方才与罗士信交代时还混乱些,大节上倒是不差。
因着两回的供词相差无几,倒叫景宁信了翠楼七八分,又问“沈氏”道:“沈氏,你即为你父鸣冤,可是有凭据?”翠楼摇头道:“回殿下,小妇人无有凭证。可小妇人素知父亲不是个粗心的,若是父亲当真与番人有涉,怎能肯将书信留下与人做个罪证呢?”这番话自然也是从佩琼口中得来。
景宁颠来倒去又问了两遍,听“沈氏”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说老了的事,也只得罢了,又使罗士信好生看顾“沈氏”,自家却是带了赵腾一块儿回宫面圣。
景晟依旧不见赵腾却也不再软禁赵腾,只叫他回家去,赵腾听说,也不辩解询问,自己在殿外磕了头便出宫回家去不提。
景晟听得赵腾出宫去了,点了点头,便来问景宁大理寺正堂上事。景宁事无巨细地回了景晟,说到那喊冤的“沈氏”一点子凭证也无有时,景晟倒是笑了,点头道:“她无有凭据才是真。当年她才多大呢,听说又叫沈如兰养得跋扈,只怕是个不能藏话的,沈如兰怎么敢叫她知道要紧事,不怕她吵嚷出来吗?倒是赵腾,在朕这里说沈氏是他念着沈如兰恩情,所以送出去的,如今在堂上又不肯指认,倒是可疑。”
景宁却道:“圣上,臣以为,赵腾不认沈氏倒是情有可原。罗士信先问沈氏认得赵腾么,沈氏只说男女有别,不曾仔细看过,是以不敢认。有她这话在,赵腾即念沈如兰恩情,怎么肯揭穿她呢。”
景晟听说仔细想了想,依旧觉着其中有疑问,正要说话,就听着如意在外头道:“圣上,赵王殿下,两位太师太傅求见。”弟兄两人听说太师太傅两个竟然同来,知道必是了不得的要事,对瞧了眼,各自归座,景晟方命宣。

第395章 超度

却是太师复查沈如兰通敌案的案卷时竟真的叫他从中看出弊端来,因事关重大,他不愿一个就拿了主意,便携了卷宗亲自来见太傅。俩老臣屏退左右坐着细细商议了回,道是,虽说是沈如兰鬼魂作祟不知是真是假,可太后得病却是真情。若是他们将此情瞒下,而太后日后有甚,圣上不能将个鬼魂如何,却是好叫他们这些隐瞒不报的老臣悔不当初。两个计较定了,是以相携来见景晟,将疑问和盘托出。道是:沈如兰通敌的那封信原是在书房内搜出,若只论此情,倒还好说沈如兰深通兵法,知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哪有人会想到沈如兰会将这样一封要命的信就搁在书房的书案上呢?偏是李源在赵腾奉先帝旨意问沈如兰话时,亲手在《兵法二十四篇》下将这封信抽了出来。而据当时在场的赵腾与几员校尉言道,沈如兰并无阻拦之举。
且沈如兰书案上堆了好些书,《兵法二十四篇》并不在上头,暂且只当是凑巧。若是那信是沈如兰亲手搁在此处,看着李源往书案去,哪有不拦阻的道理?便是他当时将李源推开。不叫他碰着此信,一是,到底那时他并无大罪,不过因有怨愤语,先帝使他在家反省罢了,且他当时与李源有隙已是人所共知,不叫李源在自家书房翻动也是人之常情,并不会启人疑窦,至多叫人说一声粗野罢了。如何沈如兰当时不为,反在李源念出此信后要抢此信抢去,做实他心虚?如今再看,只怕是李源趁着沈如兰听训时,少人注意他,亲手嫁的祸。
景晟听完太师解说,脸上白了白,低声道:“原来如此。那李源又与沈如兰有何嫌隙?要下这样的毒手?”
太傅回道:“回圣上,先帝践祚后不久,西南狄夷犯边,李源原与沈如兰各领一军御敌。沈如兰贻误战机,而李源长子李彰武贪功心切因此陷入敌阵战死,此事朝中无人不知。李彰武战死之后,先帝已厚加褒奖。李源之女李氏庶人,曾是先帝为储时的太子妃,因为人过于严厉,六宫闻之战栗,故而先帝登基后只将李氏册为贵妃。因李彰武战死,李源一系实在有功,先帝便酬李氏以后位,并无亏待。只李彰武是李源细心教导的世子,在站阵上折损了,李源心中不平也是有的。”
景晟细细听毕,恨恨道:“李源为着私怨,竟敢利用朝廷法纪,屈害良善,着实可恨!”原是乾元帝因着景晟身为太子本就该知道原护国公府是为何被夺爵族诛的,早就将李源之妻唐氏、媳小唐氏巫蛊案与景晟解说过。景晟乾元帝倒真是嫡亲父子,听着太师太傅将疑点说出,不免就想起巫蛊案来,果然对沈如兰是叫李源陷害的深信不疑,自然恨恨,一恨李源利用国家法度报他的私怨,可见为人狠毒奸诈;二恨因着李源此举,连累得父皇死后还要受人评说,是以又说,“陷父皇与不仁,也亏得他死了,不然朕必诛其满门!”
这也是阿嫮当年要用巫蛊来治死李源一家子的缘由之一:一来,以魇镇诅咒圣上迹如谋反,乃是十大恶中第一大恶,便是本朝少有诛三族之刑,可族诛是跑不掉的,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二则就是为着日后伏笔了,李源连着皇帝也敢诅咒魇镇,陷害个同僚又算得什么呢?
果然不独年少的景晟深信不疑,便是太师太傅俩老臣从前与李源共事过,知道他为人,便也觉着李源怕是做得来着的。
只是李源已死,到底他从前也有些功劳,不好将他的尸身掘出来鞭挞,那非是人君所为,景晟恨恨嘲骂几句也就罢了,又道是:“只是这些都是推测,再无实据,不能籍此就为沈如兰昭雪,二卿以为该当如何?”
太师太傅们对瞧眼,心上都有主意,只是这样的主意刁钻了些,若眼前这皇帝已然成年,心性坚定,把来告诉他也不打紧;可圣上还小却是十分聪明,擅能举一反三,听着这等主意,移了心性,日后爱弄小巧起来,轻则失了人君法度,重则动摇大殷江山的基业,他二人有何面目见先帝与地下!是以都闭口不语。
景晟想了想,与两人温声道:“两位老师来见我,将案情细细剖析,也是为了叫我日后问政稳妥,此情我已尽知。如今我知道沈氏一门有冤,自然不能坐视。可此事难处在于如何即不损先父颜父英明,也不使忠良含冤,我年幼少谋,还请老师教我。”
太师太傅听景晟自居学生,话又说得十分和缓,本就有些儿心软,更兼君臣名分在这里,圣上已说到这样,他二人再不肯出声,只怕要叫这聪明的小皇帝记恨上,是以太师先道:“臣等倒是有个主意,只是刁钻小巧了些,非是人君所应为,故而不敢说。”
景晟听说忙道:“老师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无非是怕我叫这些小巧移了心性,我也不敢说日后能做下多少伟业来光耀祖宗基业,可也不敢使祖宗基业在我手上式微,必定谨慎听政,不敢懈怠。”
太师方道:“臣以为,太后即魇着了,不妨请道录司僧录司两位主事替太后做场法事,超度回亡灵。若是两位主事法力高深,指不定那些生前做了恶的鬼魂会来认罪也未可知。”说完这句,便闭上了嘴退在一旁。
太傅又道:“若有鬼魂在众目睽睽下自承罪行,还有甚不能平呢?”只消“李源的鬼魂”自家招认了罪行,莫说了沈如兰昭雪应该,便是您要掘了他的坟出气也有了说头。
景晟听说,脸上满是笑容,搓了自家双手与两个老臣道:“原来是请僧录司道录司的主事超度,朕知道了。”又叫如意,“老师们累了,你亲自送他们出去。”自家亲自送到殿门前,回身来又以老师们讲课辛苦,他需尊师重道为由往太傅府,太师府颁下赏赐,将两个匆匆进宫的事掩了过去。
太师太傅二人本以为依着景晟的年纪,正是在不能忍耐,次日必定动作,自家还得配合一二时,不想次日朝上景晟紊乱政,看着无大事,便散了朝,竟是丝毫不提此事,再想起昨日的赏赐,这才放心了些:到这时还记得描补,可见是个周到的。
又过得四日。朝会上赵王景宁忽然带着楚王、安王、平王等长一辈的宗室出列,奏请景晟使两司主事为太后祈福,使太后早日痊愈。这自然是景晟与景宁商议定的,说来也巧,从前那个八面玲珑的老楚王这时已是十分老迈,正打算让爵与长子,是不是平级袭爵,且得看景晟脸色哩,听着景晟要为太后祈福,哪有不奉承的道理。见宗室们都出声,哪里还有大臣敢有异议,自是一同奏请,景晟方才允了景宁等人所请。
而道录司僧录司那里也早受了赵腾提点,道是:“天下僧道都由你二人主管,也算是极富贵的了。有道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再往前挣有甚好处哩?你以为踩下了他,你一门就是国教了,怎地不想想,若是你叫他踩下了呢?倒不如彼此和平些,你敬重他几分,他帮衬你一回。大伙儿都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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