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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 完结+番外 (阿幂)


罗士信听着赵腾名字,将眉头皱得一皱,虽景晟将赵腾软禁的消息不曾传扬开来,可他身为大理寺卿,也没有一丝风声都不知道的的道理,自然有些儿为难。转念一想,若是赵腾当真有罪,圣上怎么肯还将他留在宫中,想必是赵腾为人执拗,不通人情而圣上又年少气盛,故而君臣有些儿不愉快。如今即是事涉沈如兰案,想必圣上也不会不将赵腾放归。计较已定,罗士信便道:“暂且当你是沈氏女,本官且问你,当年沈氏女眷都没入教坊,而后俱都自尽,你如何在这里?”
翠楼便依着当日佩琼所教,将自家经历说了回,只道当日她落入教坊后,阴差阳错撞伤了头,伤重垂死。教坊的人哪里耐烦替她治病呢,将她扔在了郊外,由得她自生自灭。说来也巧,有个夫人路过,将她救起。想是伤了头的缘故,她当时连着自家是谁也想不起了,便随了那夫人回去,后头因那妇人的妹夫无有孩子,便将她转赠。后来她的老爷放了外任便将她待了过去,忽忽十余年,直至去年。
罗士信听得这“沈氏”一忽儿说着自家记不得从前的事,一忽儿又将经历说得明明白白,自然疑心,板了脸追问。翠楼哪里敢说自家依旧什么也记不得,这些事不过是人告诉她的,只说是,去年一日在家失足撞了头,昏昏数日,再醒来时便甚都想了起来。
这番话听着依旧不尽不实,可罗士信是审老了案子的,只以为若是有人要冒认,总要将经历编得滴水不漏才是,这“沈氏”不是说过曾撞了头,有一段日子什么也不知道么?是以这等听着有些儿前言不搭后语的,反倒象是实情,且冒充沈氏女,未必就是富贵,许是送命也未可知哩。
罗士信也不再问,反叫 个差婆上来,吩咐道:“将沈氏请到耳房去休息,好生看顾,不许欺辱她。”差婆也隐约知道这戴孝的妇人有些儿来历,是以满口称是。又堆了笑脸来扶翠楼。
翠楼听着罗士信这番心头就是一松,说来她今日在堂上作为都是佩琼所教,自以为都是佩琼的主意,还暗自佩服道:“姨母果然厉害哩,说得分毫不差。”因怕堂上这个看来粗豪的大理寺卿起疑,脸上一点子不敢露,先谢过罗士信,方才借着差婆的力气站了起来,跟着退出大堂。
罗士信看着“沈氏”退出,方与刑名师爷道:“看着她些,本官这就进宫面圣。”

第394章 不像

景晟听得罗士信启奏道是沈如兰之女沈氏往大理寺击鼓为其父鸣冤,心下惊异,却是他虽使人核查沈如兰通敌一案,到底将将开始查,还没有眉目哩,是以消息还未外泄,那沈氏是从哪里知道了,是以来鸣冤呢?难不成有人泄露消息与她只得,还是这沈氏是人假冒,有意趁着自家即位不久的当口假冒沈氏遗孤,便是有印信为证,可当年沈家是叫先帝抄了家的,有东西流落在外也不奇怪,因问罗士信道:“你怎知其中并无疑问?”
罗士信回道:“那沈氏道是神武营赵将军曾是她父亲旧部,曾见过她几回,愿与赵将军来当堂对证。”
景晟听着赵腾名字,想及赵腾自陈是他将沈氏送出宫去的,脸上不由一冷,倒是将方才的疑窦解了开去:赵腾即能救那沈氏一回,自然能救她第二回。只怕就是赵腾将高鸿与宋朗二人遇着沈如兰鬼魂一事告诉了那沈氏,使沈氏往大理寺鸣冤的。若当真是赵腾所为,沈氏也言说他能认得她,他为着避嫌,必然不能就将沈氏认出,只怕还得装模作样一番,好掩人耳目。
说来景晟这一番想头倒象做久了皇帝的人一般地多疑,可如今才是太和元年,景晟即位还不足一年,算年纪也将将十岁,竟有这样的心思,也好说句老练了。
说来这也难怪景晟,他才会得自己坐稳了吃饭就叫乾元帝扔去了东宫跟着当代大儒们习学经典,空闲下来又叫乾元帝带在身边,看着乾元帝理政。到景晟五六岁时,乾元帝自知病重沉疴,唯恐自家去得早,到时母弱子幼,景晟缺少经验,未必能压得住群臣,是以批阅奏章时开始一一与景晟解说,叫他知道为政的道理。
待得景晟再大些,乾元帝更是带了他上朝,叫他亲眼看着朝堂运转,有甚不懂的,散朝就能与他解说。景晟本就聪慧,叫乾元帝这般教养着,哪里还是寻常孩童的见识心胸,其精明处寻常大人也未必及他,只是失在到底年幼,阅历还不足,是以有时不免失与偏颇,待得他长成之后,为政时未必胜不过乾元帝。
这回景晟对“沈氏”在此时现身起了疑问,左右是已下了旨复核沈如兰通敌一案的,那查明“沈氏”是否是真自然是要的,而查问她为何在此时现身也不可少,当时便使赵王景宁带了赵腾一块往大理寺正堂查问,顺便要赵腾认一认人。
又说赵腾当时出面招承自家放走沈如兰之女沈昭华之后,本以为必死的,不想景晟虽是十分恼怒,却是不仅未将他下狱,也未削去他官职,只将他软禁宫中,一时也摸不准景晟在想些甚要作甚,只他已是万念俱空,倒也不怕,反象个没事人一般。
倒是今日赵腾听着景晟要他去大理寺辨认告状之人是不是沈昭华时略有些失措,只他生了张冷脸,这才没露出痕迹来。
一时三人到得大理寺正堂,罗士信要请赵王景宁坐与公案后,景宁只道罗士信是大理寺卿,此处是大理寺正堂,合该他主审,坚持不肯。罗士信见景宁意甚坚,只得使衙役安了个上座与景宁,又请赵腾在景宁下手坐了,方使人将“沈氏”提出。
翠楼叫罗士信再提至大堂,她虽生性怯懦,可看着人待她客气,倒也少了些惧怕,小心翼翼来在堂前口称小妇人沈氏,正要纳头下拜。不等翠楼磕下头去,罗士信已指了景宁道:“这是赵王殿下,你先去见过。”翠楼称是,觑着景宁的位置,也不起身,跪在地上转了个身,与景宁拜了四拜。
景宁唔了声,正要问“沈氏”即来鸣冤,手上可有什么凭证,话到了口边却又顿住了,原是翠楼虽低着头,可景宁也不是她一点子容貌也瞧不着的,只觉下跪这个妇人的眼眉熟得很,偏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罗士信看着景宁不出声儿,又指了赵腾与翠楼道:“你去看看,这是哪个?”这也是罗士信经验老道,即这位“沈氏”道是赵腾认得她,那她也应该认得赵腾才是,是以有意试探。
阿嫮使翠楼冒充自家时已料到,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刑部审案,必定不能只凭个印章就认下人的,必要人证,这个人证非赵腾莫属。而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多半也会叫翠楼认一认人,是以竟是手绘了副赵腾的肖像使人交与佩琼,又将赵腾的容貌描述了回,由佩琼转述与翠楼知道。翠楼即看过肖像也听过佩琼描述,是以抬头一看着赵腾就将他认了出来,而赵腾看着翠楼面貌,一眼看过后,先是移开眼,转而回神又看了眼。
说来阿嫮与玉娘本是两姨姐妹,两个人五官面庞生得有五六分相似,不然阿嫮也不能借着病中面目憔悴与平日不同这一理由,轻而易举地将甘露安的尼姑们都骗了过去。
只是隔得十八年,两的人经历天差地别:阿嫮本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虽是受了些苦难折磨,可不久之后就成了皇帝心尖子上的人,这些年来虽是殚精竭虑,费尽心血,可到底身居尊位,衣食用度无不极尽精美,是以养得娇,只坐在那里,也是一身的矜贵气度,使人不敢直视。
而翠楼少时寄住在尼庵,因谢家不脱空地送银两来,尼姑们没怎么苛待她,到底也是清苦,气韵上本就单柔,后头又经历了落水、失忆、叫人转卖等事,益发地胆怯起来,便是后来到了齐瑱身边,齐瑱待她也算得关爱体贴,可性子早已养得娇怯怯软绵绵,仿佛杨柳梨花一般。人的气韵迥异,便是面庞有相似之处,一眼看去也是不显的了。
而景宁与赵腾两个都不曾见过翠楼的面,在赵腾虽是听过陈奉言道翠楼与阿嫮乃是表姐妹,容貌上有几分相似,虽有些儿准备,可蓦然见着翠楼时还是微微一怔,却不是像的缘故而是不像陈奉说的那么像,这才多看了眼。
倒是景宁,景宁方才就觉着有些眼熟,这时身子更是往前倾了倾,将“沈氏”仔细看了看,方才恍然:怪道方才觉着眼熟,原来这位妇人的容貌与母后有些儿像哩。
翠楼定了定神,依着佩琼的交代转回身来与罗士信道:“小妇人仿佛认得。”罗士信听着这句,脸上就是一笑:“认得便是认得,不认得便是不认得。这仿佛二字做和解?”翠楼听着罗士信问话,掌心都有些出汗,握了拳道:“小妇人当时是闺中女儿,哪有盯着外人看的道理,只是瞥见几眼,是以并不敢肯定。”
罗士信听说,又转向赵腾道:“这妇人认不清将军哩。”赵腾这才接口道:“当年某在沈将军麾下,虽也与沈姑娘见过两回。只某当时身份低微,沈姑娘又是沈将军爱女,某不敢唐突,是以并不曾仔细看过沈姑娘容貌。”
罗士信不意“沈氏”不肯认那是赵腾,赵腾也不肯认沈家姑娘,倒是迟疑住了,正要追问,便叫景宁插了句:“依着孤看来,倒也有理。”依着景宁想头,男女有别,内外有差,若是赵腾立时就将沈家姑娘认了出来,这才可疑;这沈家姑娘也是一般。只是这沈姑娘与母后当真有些儿像哩,难怪沈如兰要来寻母后,原来是这个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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