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依点头,扶着青宁回帐中去了。
一夜,去往陈国的侍卫尚未回来。
而“和亲队伍”已等不及在曙光微露之时,整装出发,正是前往大理的道路。走了一天,夕阳之下,无荒城的边际已远远可见。
队伍停了下来,大帐支上,炊烟升起,一切看起来都是再正常不过,一男子进了大帐,又有3名女眷下了车,走入各自账内,再未见出来。
月色已如洗,已近大理,空气中都是花香充盈,更有竹林轻摇,夜色中仍是美不胜收。
黑影,慢慢靠近大帐,与预想的几乎连时辰都不差。
而此时帐中,绍泠的侍卫田集,已将刀从腰间抽出。
帐帘开,月光入,手起刀落!
当厮杀于偷袭与从容备战之间展开,似乎结束得过于快也是合情合理的。
田集看着十几具尸首,狐疑不断涌上心头:怎么会就这么几个人?
猛然,田集大呼不好,生死之路,绍泠的判断竟然出了错误,而这错误足以致命。要不要去追赶只有三名护卫护送的绍泠一行人?思绪来来回回之间,田集已是一身冷汗。
分别前,他接到绍泠的命令,命他带着一众人继续前往大理,若是遇到刺客,一律不留活口,要赶尽杀绝,为的是不暴露行进队伍中并没有绍泠四人的秘密。而且,无论遇到什么怀疑,都要一直走下去,就仿佛四人真的在队中一般。
田集想起了绍泠的话,虽不明白,也只得硬着头皮在天亮之时继续上路,这一走便真的走到了无荒城的边上。
田集停了下来,走到应是绍泠乘坐的车边探头进去,不一会儿回身道:“就在此休息吧,王爷有些累。”
大队停下来休息……刺客果然再次出现。
但刺客的来袭让田集倍感欣喜,因为这批人是从身后追来的,也就是说,他们在犹豫该向哪里追踪孟绍泠四人时,因为自己的坚定前行,最终选择了自己的方向。
田集不禁微笑:王爷!好算计!
这一场厮杀相比前一场要惨烈,而最终仍是在一名刺客用剑挑开文依所乘坐的车车帘之时,被田集一剑透心,刺客到最后都不相信,自己竟然为了一驾坐着一个男扮女装,蓄着胡须人的马车,丢了性命……
田集清点了人数,摸了摸怀中和亲文牒,催马踏入了山水环绕,花香四季的大理之国。
身后大理界碑由一块硕大坚硬的青石雕成,庄严而又色调清新,让人不觉心情都跟着爽朗起来。
而此时……
绍泠一行人也已远远看到了大陈的边境。
“回禀王爷,前方有一队人马。”崔安低声道。
“去探来。”绍泠在车中道。
“是。”崔安催马而去,不一时又返了回来,道:“王爷,是李梁官驿的程正坤奉命来接应王爷和娘娘一行人。”
绍泠一笑,道:“好,就命他们随行,待到达咱们国境内再说。”
“是。”崔安又一次前往,果然,前方一行人停了下来。
为首的程正坤从马上下来,跪倒在地,等待绍泠几人的马车经过,方重新上马,随行向着国境走去。
碧生觉得刚刚马车停了下来,现在复又开始动,便轻轻掀开帘子向外看。
“你还有伤,小心着了风头疼。”青宁拉她道,伸手去遮挡帘子。
“等等。”碧生忽然脸色煞白。
“我说什么?又头疼了吧?”青宁道。
碧生忙拉紧帘子,脸上惊疑不定,似乎在努力想着什么。
“怎么了?”文依见她紧张,便问道。
碧生看着文依,眼中满是不确定,低声道:“娘娘,咱们现在身后随行的人,我……我似乎从宫里临行之前,在哪里见过。”
文依目光骤警,伸手捂上碧生的嘴,慢慢拉开窗帘向外望去,果见一行人跟在他们之后。
再看走在一行人最前面马上的大汉,目光正向绍泠车上打量。
文依回身,看着碧生道:“我猜你是在赫宁宫见过此人,是不是?”
她这一说,碧生恍然大悟:“是的,娘娘,临行前你差我去拿太后赐的香囊香袋。本来说是费丽姑姑要送来的,结果走到半路扭了脚,便传话让咱们宫里的人去拿,您就叫我去了……是的,我在赫宁宫门口见到的就是他。”
文依忽然想到费丽,好端端怎会在来的路上扭了脚,就算是真的扭到,派别人来便可,怎么会让子青殿派人来取,难道……
文依猛然醒悟,费丽是绍泠的人,一定是在借此机会让他们知晓一些事情,原来竟是要识得这个人。
“青宁,让他们停车。”文依忽然道,“碧生,就说你头痛,用被子遮了头让太医诊治。”
“是,两人知道事关重大。”忙应道。
这里青宁便吩咐停车。
太医忙赶着就来给碧生诊治。此次随行的太医并不是从宫中带出,乃是建中王府的人。
诊治已闭,太医刚要说话,只听文依道:“刘太医,碧生想是伤得有些重,一会儿需要您向王爷回禀一下,就说,能不能让后面跟着的人马离得远些,马蹄杂乱,碧生听着会头痛。”
刘太医跟随绍泠多年,听得文依如此说,便点了点头道:“娘娘说得很是,此伤最不可震动,老朽这就去回。”说罢退了出来,直奔绍泠马车。
果然,不一时,绍泠放出令来,命人马放缓脚步。
车内,三人定了定心神。
青宁道:“王爷懂得娘娘的意思吗?”
文依点头:“王爷机警,就算没有全懂,亦应当有所防备了……只是,这一行人众多,我们要如何应付?”
真假之间
话说文依给绍泠传递过消息,仍是满心踌躇。
就有侍卫于车外道:“禀告娘娘,前方不远便是无荒城最后一个镇子,王爷的意思,想在这里用膳,来请娘娘示下。”
“好,便在这里吧。”文依隔窗道。
说是镇子,其实不过几个茶肆摊贩聚成,并不繁华。
几个人找了个茶肆,到了里间坐下,因为是秘密前行,文依等人已换了普通衣饰,用头巾裹了发髻。
绍泠换了一身棕色的粗布衣衫,挽起袖子,更显得健朗利落。自从贡琛之事后,贡嫣亦不再避嫌,有绍泠之处,贡嫣必在身边,此时也不例外,两人落座。
绯岩似乎是因为伤心,全然不语,一人坐了一桌。
文依便也自己坐了。一时饭菜上来,几个人默默吃着。
程正坤只在茶肆外面吃饭,很快吃完了,不住打量着店内,大手指时而将刀顶出刀鞘,一松,刀身又滑回去。
文依喝着一碗茶,因为碧生受伤,只在车里躺着,没有下来,身边就只有青宁。此时,文依放下茶碗,对青宁道:“你去问问王爷,何时启程?”
茶肆很小,文依与绍泠的桌子只隔着绯岩的,按说不必费周章跑去问。青宁有些奇怪,见文依让她去,便向里走。
青宁刚刚走过绯岩的桌子,门外精光一闪,程正坤刀已出鞘,直奔顾文依而来。
起身只在一瞬间,盈若踏月,文依飞转闪开,正是最上乘的轻功——踏月步,虽是内力不足,仍就让程正坤扑了个空。
文依轻巧转过椅子,向着绍泠而来,经过时伸手将坐在旁边的绯岩拉了起来。
绯岩面色骤冷,双手竟用力向着文依推去。只是她没有快过顾文依,手却被牢牢以掌锁住,仿佛两人相携一般,已来到绍泠身侧。绯岩待要挣脱,已是不能。
文依刚才便时时注意程正坤的举动,又见绯岩几次眼神与程正坤交错,正是在传递信息,故而提前支开青宁。
忽然之间形成的对峙格局,让绍泠迅速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李梁的程正坤,这个一直以来自己信任的人,已被太后收买。
贡嫣尚不明白,一时见程正坤要杀文依,吃惊不已。
“孟绍泠,顾文依,识相的,将绯岩郡主还来。”程正坤道,看到顾文依挟持了绯岩,语气已经明显地撕破了脸。
文依道:“你要杀我?是谁派你来的?”
“我自然是来杀你的,而且不止杀你,你们都要死。”说罢指着绍泠身边一干人等。
茶肆已被程正坤的人迅速包围。
文依心中凄凉,自己与绍泠便罢了,本就是对抗太后的人,可贡嫣,青宁,车上的碧生……也被连累了。
碧生!天啊!碧生。文依险些惊出声来。
“乖乖放了绯岩郡主!”程正坤不耐烦道。
“放了绯岩?”绍泠笑道,“那我们还有什么活下来的筹码?”
“你以为你现在就有了吗?我的大王爷。”程正坤笑道,“要说今日能让我程正坤领了这份大功劳,可全仗着王爷的神机妙算。若是你们奔着大理去了,就让王铁篱那小子得着便宜了。”
绯岩已被换到了崔安手上,此刻绍泠的三个贴身侍卫和贡嫣带来的四名大理侍卫,正环绕在他们身边,手中怒剑已亮。
“没人和你兜圈子了,明话告诉你,再不交出绯岩,车上那个受伤的丫头,我就送给我的弟兄们了。”程正坤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摸着刀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