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池静默了一会儿,道:“走吧。”
青尾大概是感知背上的寒池比平日里有些不同,脚步都放轻了些,时而躲过滚滚的砂砾,走得极稳当,速度却不慢。
“莫妃路上还一直惦记着青尾,怕你风尘劳顿没有时间给它刷背,怕它吃不惯这里的草食。”黎莫臣道。
寒池拍了拍青尾的脖子,它也轻轻昂了昂头。
“莫妃本来是舍不得蝉儿的,但是听说我要来找你,就非要跟着,我拗不过她就把她带来了。”见寒池始终不语,莫臣试探地说。
“来便来了,提醒她跟紧队伍。蝉儿和嫂夫人可还平安?”寒池道。
“好,好,母子平安,这小丫头,比他哥哥生下来还壮实。”莫臣的妻子刚刚临盆,为他生了一个女儿,提起一双儿女,莫臣满脸都是笑容。
“辛苦你了。此行之险恐怕还在你我预料之外。”半晌,寒池道。
“怎么说起这话,你我兄弟。”莫臣道。
寒池点头,用腿碰了碰青尾,青尾感觉主人有催促之意,忙加快速度。
莫臣也不敢迟疑,紧随寒池,催马前行,不久二人便消失在一片风沙之中。
话说黎莫臣走后,韩毅不时查看时间,大队人马也整理好了装备。
半个时辰一到,见二人仍无影踪,蒋溥便命令队伍急急上路。
韩毅等人跟随寒池多年,虽然着急,但是并不十分担心,更有黎莫臣跟去,自然多一重保障,便按照计划前行。
蒋溥此时却紧张得手心出汗,一再问身边的葛庭:“葛大侠,许统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你找不到他的,能让庄主有事的人,咱们派谁去也不管用。”葛庭道,“蒋大人不用太着急,前面到了罗敷岭的驿站,就安全了。庄主走时嘱咐我,一定会把队伍带到罗敷岭的驿站,大人放心。”
“哦,原来庄主早有安排啊。”蒋敷道。
“嗯。”葛庭勉强笑道。
葛庭深知,现在军心稳定,尽快摆脱人称狐面诸葛——肖未央的追赶,才是重要的事情。
寒池在离开长安之时便告诉葛庭,如果自己什么时候离开队伍了,葛庭就需要带着队伍按照正常的出使路线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这是他们出发就说好的,而且葛庭要在队伍里,这样,大家就会知道,许寒池没有走远。
现在葛庭就在蒋敷身后紧紧随行,表情轻松。
队伍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已近中午,西北方的气候极其干燥,队伍中一个年轻的姑娘策马追了上来:“葛庭,咱们能不能歇歇?”
“不能,这是出使,如同行军,可不是出来玩,由得黎大小姐。”葛庭道。
“你!”黄衣女子柳眉竖起,“不行就不行,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我哪回好好说你听过?”葛庭道。
“好了,你们别吵了,队伍里这么多人,你们不怕人笑话,也不怕人说云衔山庄里出来的人,都是一群江湖蛮子吗?”韩毅笑道。
“谁这么说了?你告诉我谁这么说了?”黄衣女子正是黎莫臣的同胞妹妹,黎莫妃。
“你再叫唤下去,还怕没人这么说?”葛庭道。
“哦……我猜有人这么说你了吧?”莫妃嘲笑道,“我早就和你说过,别一天到晚跟个愣头青一样,你跟着许大哥这么久,怎么连一分也学不到?”
“学得到学不到,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我确实跟了这么久……
。不像有些人,天天要跟着,一回也没跟上。”葛庭揶揄道。
“你们两个有完吗?现在是什么时候?”吴妄忽然面无表情道,本来他在队尾,这时跟了上来,吓了众人一跳。
“肖未央的哨子兵已经露头了。”吴妄道。
众人俱是一凛,好快!
逆去
话说听得肖未央的哨子兵已经露头,众人心中具是一凛。
蒋溥不是江湖中人,对肖未央其人当然不甚了解,看大家神情严肃,而且寒池未在队中,终究是读书人,便有些害怕,忙问葛庭道:“葛侠士,许统领什么时候回来?还有,肖未央是什么人?”
葛庭知蒋溥紧张,此次出使蒋溥一届文人也是将头提在手里的,实在也是可敬佩之人,便温言道:“我知道蒋大人担心一干弟兄安危,前面不远就是驿站了。一般哨子兵露头,肖未央大队还在半个时辰路程以外,咱们快些脚程,只要天黑之前不和他们遭遇,到了驿站就安全了。”
原来罗敷岭驿站因建在两国交界之处的戈壁之上,所以独立起了围墙,为防范风沙,筑得十分坚固,远观颇似一座小城,是退守的好地方。
见葛庭没有言及寒池,蒋溥也不再问,连连催促队伍快走。
一日里连饭都是行军图中边走边吃,又经历烈日炎炎,很多人已经开始有受热的迹象,且队伍中多有马匹不惯砂砾之路,一脚踩进沙鼠挖的小洞中,伤了马蹄,队伍不由得慢了下来。
葛庭心中焦急,面上却不敢露出端倪,神情自若,偶和莫妃叽咕两句。
可是队中吴妄、韩毅和老董都是经年泡在江湖的人,知情况紧急,便对葛庭道:“此时离日落也不过还有一个时辰,以现在的行进速度,我们很难在日落前到达驿站,一旦太阳下山,驿站便要封门,任是谁也不得打开站门放行。”
韩毅锁眉对葛庭道:“咱们若是在城墙外迎战肖未央,怕是凶多吉少,现在寒池和莫臣不知情况如何,咱们必须要保证队伍的安全。不如你带着队伍前行,我带10个人留下来,拖住肖未央。”
“若是你一个人不带,也许还能脱身,带10个人,那无异于寻死,你不会不知道?”葛庭道。
韩毅轻松一笑:“我哪有这么容易就死了,拖得一时算一时,等打不过了,我再跑呗。”
葛庭深深看了韩毅一眼:“我从没见你跑过。”
韩毅哈哈大笑:“难怪莫妃说你婆婆妈妈,我这么大道行的人,什么都让你这小子见着,我还混个屁。”说罢头也不回,点了10余精兵,绝尘而去。
葛庭稍作打望,回身道:“蒋大人,我们需要全速前进,赶在日落进入驿站。”
“好!”蒋溥道,“命令队伍全速前进。”
戈壁落日,满目蒸腾,一日暑气全部淤积起来,仿佛整个戈壁就是一团未开蒙的混沌,其间焖烦燥热,要将万物蒸熟,酷热的风卷砂砾袭来,让人丧失向前的意志。
一队人马用他们最大的毅力与耐心全速前进中,仍是走不了多快。
韩毅带着10几个人往回走了不多时,便看到了隐匿在黄杨林里的一前一后两个哨子兵。
哨子兵一般都是身材精瘦,极好隐匿的人,加上树林里枝叶翻动,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韩毅也只当未发现他二人,继续向前,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停留在树梢的两个哨子兵轻轻跃走,向着出使队伍方向疾掠而去。
他们去后,韩毅忽然催马进了道边的黄杨林。
跟随的十几个人也是兵部好手,见韩毅策马进了林子,不敢迟疑,顷刻鱼贯而入,很快被林木悄无声息地掩映起来。
约半盏茶功夫,便又有一哨子兵赶到,纵身进了林子,东摸西看一番,不一会儿。似从前面的哨子兵隐身之处拿了什么放在怀里,飞身出了林子,疾驰往回。
便有兵部一叫做张之未的兵士要起身去追,被韩毅一把按住,摇头示意他不要动。
果然不多时,刚才奔走的哨子兵又回来了,这次他东看西看,确定果然安全之后,才从接头地点拿出一个小木桶,揣入怀中,上马狂奔。
哨子兵没奔出几步,只听嗖的一声,已被韩毅一镖打中肩胛,痛叫一声落地。张之未忙带人将他制住,从怀中取出木桶……
可是……木桶打开来竟是一张白纸……
众人面面相觑。
张之未对着倒在地上的哨子兵道:“说,为何是白纸,你传递的是什么消息?”
哨子兵躺在地上,口中发出“嗷嗷”之声,并不回答。
“快说!不然送你上西天。”张之未道。
“嗷嗷……”又是两声。
张之未气急,用枪在他腿上戳了两下,顿时血流如注。
“嗷嗷”之声更胜,只是半句人话也没有。
韩毅俯身下来,伸手探了一下哨子兵的脖颈,只觉此人脉息浮躁异常,又看了看流血的伤口,起身道:“他中了狼人符,说不出话来了。”
众人都是满脸诧异,狼人符是什么?从未听说过。
韩毅见众人不解,便道:“狼人符说白了就是一种控制人心智的□□,吃下这种药后,体内潜能爆发,人会变得异常敏锐凶狠,作起战来皆是群攻,且只攻不守,便如群狼一般,不死不休。当然中毒之人也再不能说人的语言,只能如狼般嚎叫,故名狼人符。”
众人听罢毛骨悚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张之未是个极年轻的人,却是此时除韩毅以外表现得最冷静的。
他伸手拿过韩毅手中的白纸仔细看了看,面露喜色道:“这是拓印的。”说着便将白纸铺在哨子兵流血的腿上,果然,字迹缓缓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