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内子……”顾文依咬着嘴唇,目送许寒池远走。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青宁用力地晃她:“文依姐,你怎么了?文依姐你别吓我。”
顾文依回头望着身边满头是汗的青宁,仍然没有回过神。
“庄主说他要娶碧海堂的孙小姐是真的吗?”青宁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不可能,庄主对您的心,那是谁都看得到的啊?怎么会突然……”
“我不知道。”顾文依轻轻说道,下一句顾文依没有说出来,却重重砸在了她心上,一定出事了。
马背上,许寒池纵马狂奔,葛庭全力追赶,还是落了一大截子,到最后,葛庭只能狂喊:“庄主,庄主,你慢点,我的肠子都要跑出来了,您慢点。”
许寒池急勒缰绳,纵身下马,忽地飘入密林,说是飘入一点不夸张,葛庭都没来得及看到他的去向,只得站在原地等……
月光洒在密林树梢之上,微风吹过,似整块的白色绸缎碎了一般,葛庭倚在一棵树上,默默低着头,因为紧咬着牙,脸上的肌肉线条分明。风过无声……
簪去
第二章
次日清晨,喜帖如约而至。
大红描金飞凤喜帖和文依修长如玉的手指相称,显得格外刺眼。
“云衔山庄与碧海堂联姻之喜”
文依看到帖子上落有官府印记,这不会是假的……云衔山庄和碧海堂联姻,这是惊动江湖甚至官府的大事,当地府衙亲印,显示着联姻两家的地位、声望。这是真的,不是玩笑……文依觉得心口阵阵发痛。
来送喜帖的人看穿着是云衔山庄的普通仆役,文依想了想,道:“能否劳烦这位兄弟传个话,就说顾文依想请许庄主前来一叙,或者文依亲到府上拜访。”
来人想是早就有准备,恭敬道:“小人来时庄主就嘱咐,若顾老板有请,就说庄主需招待宾朋,事务繁杂,不能前来,还请顾老板见谅。
“见一面也不肯吗?”文依心道。7年来因是戴罪之身,文依深入简出,虽是七凰楼的老板,认识她的人确实不多,酒楼里的人都是许寒池安排给自己的,着他们去请也是徒然。
“顾老板,庄主还说,请顾老板不要费神着人去请了,现在庄上有头脸的人物众多,不便有闲碎言语传来,闲杂人等也不必前来。”来人说罢,施礼离开。
青宁气得发怔:“庄主这是怎么了?说出这样的话来?”
怔了片刻,文依起身道:“青宁,帮我准备一身参加婚礼的衣服,不必太艳丽,礼貌就好,明日我要去参加许大庄主和孙小姐的婚礼。”文依自顾自地回到床上去睡下了,她要好好睡一觉。
因着昨夜彻夜的无眠,文依这一觉睡得安稳,无论如何,她要亲自去一趟。
次日清晨,白露依稀,□□清美……
文依的马车来到云衔山庄前,还有约一盏茶的功夫就是喜帖上写的拜堂时间了。云衔山庄并不大,五进的院落,后面是花园,花园直通后山,山顶便是闻名的衔月峰,山庄前流水悠长的是云坨河,河水清浅若溪,植被丰茂,春则艳若桃李,夏便凉若碧晶,秋至金叶满谷,冬来明月寒江……云衔山庄依山傍水,皆是青瓦建成,以衔月云坨为名,自然天成。
而此时云衔山庄却一改往日清淡,门前已是红灯高挂,喜气洋洋,人来人往,很多江湖人士进出,细看之下,竟有几个人虽是江湖人打扮,却穿着官靴,行动做派也不似江湖人,虽刻意简省随意,举手投足还是有官样在。
文依生长在官家,对这些人的行动做派再熟悉不过,云衔山庄和碧海堂终究都是跺跺脚江湖也能颤三颤的武林大户,若说是当地官员有来往也正常,只是这几个人怕是没这么简单,若说是洛阳官宦,为何不光明正大着官服前来,岂不是更能为主人添彩。
文依虽心下疑惑,可算好的时辰就要到了,文依略整衣衫,现在是最佳的时间,还没有拜堂,但是新人应该就在正厅之上,她要赶在拜堂前出现,这样,她就可以在人最多的时候实施她的计划——许寒池能够及时发现她,并阻止她前往正厅,到时候“众目睽睽”是最好的“要挟”。她并不想太贸然,许寒池能等她七年,却在此时另娶她人,一定是有他的原因,只是无论怎样,她要明白其中缘由,“众目睽睽”“人言可畏”许寒池从前未必忌惮,可现在需要顾及孙家脸面。文依想了一遍她的计划,没有问题。
“文依姐,你真漂亮,任那个孙小姐再怎么美,见到你一定自惭形秽!哼!破坏人家姻缘~!真是不要脸。”青宁愤愤又洋洋得意地说。
文依夹了她一眼:“咱们才是来破坏人家姻缘的。”
青宁不以为然地抬抬好看的下巴,跟在文依身后,径直走向大厅,正如青宁所言,文依浓密的秀发绾成了简单的髻,和田羊脂玉的如意簪子深入发间,没有半分流苏摇曳。浅浅的妃色衣衫只是普通的玻锦,并不奢华,直到有人被她静然如遗世独立的脚步吸引,望向她的面容时,才知道为何这女子半分流苏也无,装饰便是累赘……“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便是眼前的女子了。
文依没有旁骛慢慢走着,计算着时间,走过一个不大的进院,前面就是云衔正厅,也就是新人行礼的礼堂了。文依低低咬了咬嘴唇,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正要举步,咧呼眼前人影一闪,文依只感觉被人紧紧揽住,身不由己被带离了礼堂门口,一阵景物晃动,停下时,已身在一处僻静院落。文依觉得揽着自己的人有一刹那的停滞,最终还是放开了她,眼前长身玉立,正是许寒池,吉服并没有想象中满身通红,只有腰间华美的红色腰带,显示着眼前人正是今日新郎官。
许寒池冷峻的目光落在文依脸上,慢道:“多谢顾老板前来道贺,还请花厅休息,前厅已然礼成,不必前去。马上开席,自会有人来请,顾老板请便……”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你说……你说礼成了?”文依掩饰不住震惊。
许寒池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是,已然礼成。”
“难……难道不是辰时三刻吗?怎会……?”文依自语间忽地明白,目光转向许寒池背影。“只有给我的喜帖是不同的吧”
“是吗?我也只是看了几位重要客人的帖子,没有看到顾老板的,可能是书房的人一时写错了,误了顾老板观礼,只是今日许某大喜之日,不便责罚,他日登门赔罪吧……不过顾老板一向不计较这些。还请海涵。”许寒池回过头来,笑道,目光礼貌得伤人。
文依咬着嘴唇,感觉生生地疼,勉力道:“我们……我们曾有约定。”
许寒池没有说话,目光变得戏谑,只这一眼,顾文依觉得自己的脸被剥掉皮肤般辣辣疼着。她深深吸了口气,不断提醒着自己的神经不要被击垮。
许寒池背着手,毫不躲避地望着顾文依:“寒池正是守约,7年来顾老板把银子如数交给在下了,嫁娶随己。”
“寒池……是有什么苦衷吗?”顾文依觉得自己问得无力又吃力。
许寒池皱眉微笑,似在思索:“娶妻娶贤,梦昭虽不及顾老板美貌,但也是秀外慧中,且是碧海堂独女,这桩婚姻是寒池自选的,三媒六聘十日之前就如数到了碧海堂,有今日之喜,许某欢欣之极,难道顾老板认为这是苦衷?顾老板是明白人,不必我多说了。”
文依不料想会是这样,一时有些凝滞,半日,强自按住心神道:“你可愿随我到前厅?”
“为何?”寒池问。
“我需要众人为证。”文依道。
寒池皱眉道:“众人为证?证什么?”
“到了便知。”文依道,语气坚定。
许寒池一字一句道:“许寒池所作所言,无需证人,只我所诺,唯死可变。”
“好!许庄主一诺千金,文依不敢质疑。”顾文依道,“葛庭,葛庭,出来,出来!”
半日,葛庭磨磨蹭蹭从门后出来,“顾老板,您怎么知道我在门后?”
“你不是最衷心的葛庭吗?怎会离许大庄主远呢?”顾文依微抬洁净如月的脸,瞪了一眼葛庭,葛庭一个机灵。
“我前日给你家庄主的银两可动了分毫?”文依问道。
“还,还没有……”葛庭看了看蹙着眉的许寒池,答道。
“搬来。”
“这……这……”葛庭迟疑着是否去拿。
“去拿来。”许寒池道。
约半盏茶功夫,葛庭提了一包银子来。
“称!”顾文依道。
纹银“砰”地落在称上,顾文依对葛庭道,“念给你家庄主听。”
“200两……”葛庭道。
许寒池和葛庭同时看着顾文依,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只见顾文依伸手拉开冷布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沓银票,非常厚的一叠,10两一张的3800两。“再称!”
“199两……199两!”葛庭使劲揉了揉眼睛,惊道。
许寒池咬了咬牙,一时间无语。
这本是顾文依在许沉称足今年缴银的时候偷偷拿出来一块,想要逗逗许寒池,如果被他发现,那么就……嫁他,也省了自己一些小小的尴尬,只是现在却要依仗这个小小的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