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抽出,乔行止轰然倒下。持剑人将沾了血的剑扔在地上,即刻便向着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飞白走去。
他的身形高而瘦削,脸苍白而清俊,目光紧紧锁定在白雪与鲜血中昏迷的少女,仿佛他的眼睛一离开她,她便会带着他所有的思念和梦境,执念和痴狂,散入那风中消逝无踪,或是,融入那白雪悄然化去。
?
☆、问君何相随(一)
? 乔行止的暴毙犹如沉水之石,将贤王府平静表面之下的暗流生生翻出,击起一片惊涛骇浪、乱鸿飞鸟。
“一群没用的废物!”贤王宁安浚暴怒,“王府大总管竟然都能在我府中被杀,养你们还有何用?统统拉下去,杖毙!”
贤王宁安浚连夜召集所有的侍卫,甚至连自己的三个儿子以及侧妃王氏均被召了来。此令一下,王府主院当值的七八名护卫立即被拉了出去,门外响起阵阵惨叫之声,片刻之后,惨叫之声渐弱,一会儿便没了声音。主院附近的十几名分管侍卫在阶下乌压压跪了一片,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贤王凌厉的目光扫来,为首的侍卫吓得磕头如捣蒜:“主子明鉴,小的们冤枉!我们当时虽然在附近当值,但是乔大人特别对我等下了严令,说今晚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必不可靠近绮玉姑娘的居处。属下也是发觉动静不对,才冒令出来查看,谁知竟看到乔大人的尸身……”
“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统统给我说清楚!”贤王厉声道。
“是,是!原先我们被乔大人叫去,是因为绮玉姑娘说,她发现了入府的刺客,乔大人便带着我等随她前去……”那侍卫将当时自己所见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后来绮玉姑娘将我等遣散,单独将潼青和那女子留在那里,再后来的事,小的便不知道了……”
“绮玉?”贤王皱眉,向身边的王侧妃问道,“绮玉醒了没有?”
王侧妃三十多岁年纪,亦是比贤王年轻许多,只是比起倾国容貌的皇后周碧,她的眉眼甚是平淡,性格也内敛。听到贤王询问,她抬起眼睛,轻声道:“妾身已经将她安置在后罩房派人照顾,但绮玉伤势严重,尚未醒来。”
贤王厉声道:“好好照顾她!如果绮玉也出了什么状况,我拿你是问!”
一旁的宁昱均闻言不禁急道:“父王,娘亲她又不是神医,怎能保证绮玉不出状况?”
宁昱均是贤王的第二子,为王侧妃所亲生,只是王侧妃向来不受宠,母子二人在王府中无甚地位。听得宁昱均出言,王侧妃急忙拉了他一把,躬身道:“王爷说的是,妾身必将好好照顾绮玉。”
自己母亲身为亲王侧妃,居然要低声下气地照顾一名侍婢,宁昱均只觉突突的火气撞上脑门,张口欲辩。
贤王冷冷地睨他一眼,不怒自威。宁昱均本要冲口而出的言语不由得梗在了喉咙中。
“二弟,父王说话,哪有我们小辈插嘴的道理。”一旁的宁旭城冷冷说道,“王府中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惹出什么乱子让父王生气?”
他刚刚还在与绮玉云雨偷欢,没想到转眼就出了这等事情,只觉得晦气,想将事情快些了结,自己好回去抱几个美貌丫鬟去去霉运。
父兄在前,宁昱均只得压下满腔愤懑,垂下眼睛:“是,大哥教训的是。”
贤王不再理会他,冷如玄冰的目光扫过两个儿子,落在第三子的身上。
三个儿子均称得上是俊雅人才,只是宁旭城流于纨绔轻浮,宁昱均过于率直莽撞,贤王对这两个儿子虽然称不上失望透顶,却也只能是差强其意。然而宁明尘却全然不同于两名兄长,他尽管沉默地立在角落里,却是犹如明珠蒙尘,光华隐隐,引人不由得注目。从前,贤王只觉得这孩子是个漂亮易碎的玩意儿,但现在看来,竟好似自己看走了眼一般。
贤王皱起眉头。
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失去对宁明尘的控制。但是,若是想要放他去边关用以牵制周皇后,还必须敲打他一番,最好断他几个膀臂,自己才能完全放得下心。
“潼青呢?又在何处?”贤王冷冷问道。
“回禀父王,潼青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我已派人将他置于我的院中救治。”宁明尘垂目回答。
贤王冷笑:“潼青玩忽职守,私通外敌,还以下犯上,伤了行止的性命。也不必救醒了,直接拉下去,凌迟处死!”
宁明尘心下一惊,立即抬头道:“父王慎重,此事万万不可!”
“好你个小子!”贤王喝道,“潼青是你的手下,你御下不严,我不追究你的罪过已是给足你面子。你竟还得寸进尺,敢与我顶嘴分辩?”
“明尘不敢!”宁明尘沉声道,“父王明鉴,此事必有蹊跷!”
贤王挑眉:“哦?你倒是说说,此事有何蹊跷?”
“乔先生身为王府大总管,既然发现刺客,竟然交与绮玉姑娘,实在有违常理。”宁明尘凝目道,“所谓刺客,想来是绮玉相识之人,此事只怕须等到绮玉醒来,才可查明真相。另外,以潼青之能绝不可能置乔先生于死地;能杀死乔先生,真正的刺客必然武功高强,定然早已逃出王府!”
“好!既然如此,不如你立即给我去追那刺客!”贤王一拂袍袖,“追回来便罢,若是追不回来,就让潼青为乔行止抵命吧!”
贤王言如惊雷,掷地有声。宁明尘心中一凛,行礼领命。
贤王指着自己身旁的一名侍卫:“刘三思,你跟着三少主一起去,免得他误了事情!”
那刘三思躬身领命,走到宁明尘面前,对他微微一笑:“刘三思见过小少主。”
他言语恭谦,神情却是颇为倨傲,对面前这个处处遭贤王刁难的小少主无甚尊敬之意。
宁明尘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转过身询问跪在地上的首领侍卫:“那刺客仓皇逃脱,可有些追踪线索?”
那侍卫忙道:“小的在乔大人的尸首边寻到了此物,定是刺客留下的!”
说着,他举起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破旧的小包袱,上面绣的几朵小小的梅花已被染得血红,看起来竟有些眼熟。
宁明尘拿过那包袱,仔细看去,心中突然一震。
他猛然回想起,数月之前,在淮阴的小茶馆里,那女孩笑着,就是从这个小包袱里拿出几个铜子:我这次强行拼船,给公子添了麻烦,且请宁公子喝茶赔罪。
往事如电光般闪现,宁明尘蓦然睁大眼睛,久立不语。
“还愣着做甚?”贤王冷冷道,“还不快去!”
宁明尘眼瞳骤然一缩:“谨遵父王指令!”
夜空里,茫茫的雪花再一次飘落,落在夜行人的身上,是刺骨的冰凉。
一丝温暖的真气注入体内,飞白渐渐恢复了些许意识。迷蒙中,她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人抱着,那人正在为她疗伤。剧痛袭来,飞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由得微微瑟缩。
“丫头,别怕,是我。”欧阳鉴轻声道,“我来迟了……”
他日夜兼程,可还是迟了一步。他远远望见她时,她正被乔行止一剑刺中,如凋谢的花枝一般倒在地上。那情景让他全身冰凉,瞬间失去了理智。早知如此,前几天自己寒毒发作之时就不该耽搁……
那声轻唤,难道是他的声音?飞白浑身一颤,多么想看他一眼,可是她花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睁开眼睛。
手指却是能动的。飞白不顾胸口的疼痛,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
那一定是他的气息,那样的冰冷,却又带着淡淡的温情。飞白恍惚之中,仿佛置身梦境。
师父,如果真的是你……望你永远不要离开。
见飞白略有苏醒,欧阳鉴暂停了为她输送真气。他抱起飞白,在雪地中行走两步,却又跌在地上。他吸了一口冷气,五脏六腑仿佛正被冰刀绞割,疼痛难忍。
欧阳鉴眉头紧皱。今日已是初三,这一次寒毒怎的发作得如此之长?照这样下去,只怕……
他不愿再想,咬紧牙关,重新站起身来,抱着飞白一步步前行。
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血迹。远处的东方已露出浅浅的鱼肚白,繁华的京城即将苏醒。
欧阳鉴目光一沉,停住脚步。这样不成,他在王府中杀死了乔行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晚会有人循着踪迹追上来。而且,飞白的伤情太严重,他虽然以真气稳住经脉,保住了她的性命,但她失血太过严重,此绝非长久之计。
他低下头看着飞白。漫天大雪加上体内的寒毒,是彻骨的寒冷。可她一定比他还要冷。
像是相拥取暖一般,欧阳鉴紧紧地抱住飞白。过往的那些年里,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将她拥在怀中,便是在淮阴为她运功疗伤时也没有。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是这样的瘦小而柔弱,仿佛是纸折出来的人儿,让他不忍用力触碰,却又难以割舍。
飞白蜷缩在他的怀里。她的脸色苍白,却又安祥之极,如同倦极了的鸟儿,终于寻到了温暖的归处。
欧阳鉴望着她的脸。真是个倔丫头,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出来,也不顾自己经验浅薄,性情跳脱,还爱多管闲事。上次在淮阴便是莫名其妙地受了伤等他来救,这次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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