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感叹之余,不由得亦是钦佩。
“想来令尊定会以宁公子为傲。”飞白脱口而出。
宁明尘闻言一怔,突然转头望着她。
飞白立即捂住嘴巴,自悔失言。关于宁明尘的父亲,她是在他与紫衣高手的对话中听到的。飞白依稀记得,宁明尘此番出行,似乎是受了其父的托付。可是她此话一出,岂不摆明了自己当时在大石之后偷听?
宁明尘沉默片刻,说道:“多谢姑娘美言。”
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船舱中的气氛瞬间有些冷了下来。
飞白有些慌张,试图将气氛重新带起:“公子……公子这茶何处而来?如此甜香扑鼻,却又清新爽口,我活到这么大,竟从来没喝到过……”
飞白信口胡诌,却是越说越是尴尬。
宁明尘有些忍俊不禁,面容舒展开来,顺着飞白的话说道:“不知姑娘认为此茶如何?”
飞白定了定神,犹豫道:“我不懂茶……此茶入口清淡,隐有花香,应是上品吧?”
无暝谷地处偏远,海棠镇物资匮乏,哪里有什么好茶可品,就连师徒二人平日喝的酒,都是飞白自己寻了酒曲酿的。
宁明尘却是摇头:“此茶花香过浓,杂香掩了茶原有的清气。”
飞白不以为然:“这也算得上浓?”她可是常常直接采了无暝谷的奇花异草来泡茶喝,那个甜香扑鼻,欧阳鉴闻到只会皱眉头,只留她一个人喝得开心。“我家附近有种奇花,木本而生,状似蔷薇,泡茶来喝最香不过,公子若是尝到,定会改了想法。”
“哦?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宁明尘问道。
飞白顿了一顿:“去此地不到五百里之外。”
“那么……姑娘上京,所为又是何事?”宁明尘问道。
飞白一怔,脸色变了一变,微微迟疑。
自己是为了师父欧阳鉴所中之毒而上京寻药。但是,这个理由能否毫无保留地告诉眼前这个人?
飞白不禁回想起五年以前,莫名的大火焚毁了坎离庄,自己也险些葬身火海,而本已离开的欧阳鉴却突然出现,将她救出生天。自那以后,他们师徒二人就过上了隐居的生活。五年以来,每每说起坎离庄的那场大火,欧阳鉴对自己那天晚上突然返回的缘由总是讳莫如深。他既不说,飞白也从不敢问。然而有一点飞白确信无疑:他极其不愿让外人得知自己的行踪,更不愿让人知道他身中剧毒的事实。
若是欧阳鉴得知飞白将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一名外人,只怕会气得把自己拎回去一顿修理吧!
师父虽远,余威犹在。飞白打了个寒噤。
但如果编出个什么谎来欺骗宁明尘,她又觉得不太妥当。于是她只好说道:“家师派我上京去寻一件物事……但是此事牵扯重大,不便透露,还望宁公子见谅。”
宁明尘“哦”了一声,又道:“倘若到时候姑娘遇到困难,尽可来找在下,宁某在所不辞。”
这样好看又能干的一个人儿,对自己做出这样的承诺,飞白只觉心中甚是欢喜。这样一来,自己寻到阴阳赤鸩解毒之法的成功几率是否也高了几分?
飞白正欲表示感谢,不知什么时候出舱去了的楚骏突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走上前,低声对宁明尘说了几句话。
宁明尘点点头:“回信给他,我们在汴梁会停船一日,到时汇合便是。”
楚骏应喏,出舱而去。
宁明尘转而对飞白说道:“姑娘搭了我这船,只怕时不时会有些小麻烦,还请白姑娘多加包涵。不过,我保证半月之内,我们的船必到京城。”
飞白笑道:“明明是我要死要活非得上公子的船,如何怪得别人?宁公子太客气了。”
宁明尘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船内二人谈谈笑笑,船外亦是暖风融融,伴着秋日萧疏的木叶和白冷的阳光,客船缓缓向着北方漂流而去。?
☆、携袂泛舟波上(四)
? 此时此刻,北方的京城,已是入了深秋。
宁明尘平叛成功的消息尚未传达到这里,紫衣人带着他几天以前的印象与传闻,快马加鞭,先于一切好与不好的消息,回到了京城。
时值黄昏,京城深处的皇城被燃烧的晚霞盖了住,被夕阳浇铸成一片庄严而辉煌的灿烂。在距皇城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堪与皇城媲美的大宅,雕梁画栋,玉砌朱栏,美轮美奂。
紫衣人正停在了这座大宅之外。他一跃下马,走至门前,扣动黄铜铸的门环。不多会儿,便有家丁前来打开大门,毕恭毕敬地为他牵了马,迎了进去。
穿过长长的竹廊,便是大宅的正堂。宽敞而庄严的正堂之中,阶下七八名仆从低眉顺首,屏声静气,台阶之上,一名蓝衫侍女正在捋袖泡茶。而这里的主人着一身浅黄长袍,懒懒地斜倚在紫檀木长椅之上。他手持一卷画轴,展开一半,正自漫不经心地观看。
“主子,属下回来了。”紫衣人走进堂屋,躬身行礼。
黄袍人抬起眼睛,点了点头,随手一挥,示意侍候的人退下。
那蓝衫侍女会意,将茶沏完放好,即带着一众仆从走出大堂。
“情况如何?”黄袍人慢慢地合上画轴,问道。
“不出主子所料,小少主果然将事情弄得一团糟。”紫衣人低声说道。
“哦?说来听听。”黄袍人颇有兴味。
紫衣人将自己在扬州的听闻一一禀告给了黄袍人。
“……听说小少主竟然毫无计划,硬带着手下赤手空拳地闯进嵇家庄,结果搭上了十二条性命不说,连他自己也受了伤,真是……”紫衣人顿了一顿,脸上浮现出不屑的表情:“真是没用。”
黄袍人眉尖微挑:“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紫衣人答道。
黄袍人似是有些不信。
紫衣人又将他所见所闻重新细细说了一遍,黄袍人才终于松开眉头,笑了起来。
“再没用的花瓶,也早晚会有用得着的一天。物尽其用,再打碎了不迟。”他徐徐说道。
紫衣人也笑着说道:“主子让小少主前去收服富甲天下的扬州恶霸,果真是用心良苦。这样一来,江南一带的布局保住了不说,皇后娘娘那边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听到皇后二字,黄袍人双眼微眯,轻哼了一声,不再出言,又将那画轴展开,扫了两眼。
紫衣人不敢搭话,恭敬地立在一旁。
“你有没有觉得,这幅画的笔法,似乎有些相熟?”黄袍人慢慢说道。
紫衣人探头看了一眼,说道:“属下是个粗人,不懂书画,不知此画有何来历?”
黄袍人微微皱眉,道:“这是华平公主从宫外买来的画,说什么一画千金,央求我帮她找出来作画之人究竟是谁。她之前已派人寻到了金陵附近的山里,但那收购那画的老板只说那作画人每隔几月会让一名小徒弟送画过去,谁也不知那作画之人究竟身在何处。”
“既然如此,属下这就去派几个人过去盯着,下次逮住那小徒弟问问便是。”紫衣人说道。
黄袍人“嗯”了一声,随手将那画丢到一边,道:“随便派几个人去便是了,小孩子家家的东西,没必要如此上心。华平真是愈发刁蛮任性了,简直跟她母亲年轻时一个样子。”
“华平公主身为皇家独女,自幼备受宠爱,便是娇气专横些,也是正常的。”紫衣人恭敬地说道。
“呵,只要不似她母亲那般贪得无厌,一辈子太太平平亦不是什么难事。若又是个爱折腾的主,谁也帮不了她。”黄袍人冷笑道。
紫衣人不敢接话,低眉顺首地立在一旁。
过得片刻,紫衣人又问道:“主子,那……小少主那边,可还分派人手过去?”
“不必了,你且拖上一段时日,看那小儿如何自处。”黄袍人慢慢说道。
“这……”紫衣人犹豫道:“倘若是小少主一个不慎,白白送了性命,岂不是坏了主子一盘好棋?”
“呵呵,你当真以为那小子有那么蠢?”黄袍人冷笑道:“不过,就算他真玩出什么花样,我早已备好后着。你且静观其变,以后有了消息,再回报与我。”
紫衣人应喏,行礼退下。
“行止。”黄袍人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紫衣人回身,问道:“主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黄袍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微微颔首。
“你在我身边这些年,办事如此得力,我当好好赏些你什么才是。”
紫衣人躬身行礼,话语掷地有声:“属下对主子一片忠心,这都是属下分内之职!”
黄袍人哈哈一笑,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属下……”紫衣人欲言又止。
黄袍人不再看他,唤道:“绮玉。”
话音刚落,先前沏茶那蓝衫侍女便走了进来。
“主子找奴婢何事?”她的声音柔柔,甚是好听。
“去把我昨日准备的东西拿来。”黄袍人吩咐道。
蓝衫侍女微微一惊,低眉顺目地称是,走进内堂,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紫色匣子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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